周二下午三点，欧文刚拿起文件，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韩吉。

欧文眼皮一跳，瞬间猜出是家里的实验出了岔子。

三天前，他突发奇想，想试试让自家儿子阿尔敏和列维家的两个娃——米卡莎、艾伦，跟韩吉整天在一起。毕竟韩吉平时带阿尔敏就挺顺手，可三个孩子凑一块儿……他当时怎么就觉得这主意靠谱呢？

“喂？”欧文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背景里的哭闹声就炸了过来。

韩吉的声音透着股濒临崩溃的沙哑：“欧文……不太妙。”

“怎么了？”欧文握紧手机，的同事都看了过来。他压低声音，“孩子们闹起来了？”

“何止闹啊！”韩吉的声音都快带上哭了，“米卡莎和艾伦抢了阿尔敏一整天！我劝不住，刚才艾伦还扔东西——艾伦你给我停下！那是欧文的钢笔！”

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韩吉手忙脚乱的呵斥。欧文静静等着，脑子里已经飞速盘算起来。这局面比他预想的糟十倍，孩子们的明显不对劲，再拖下去怕是要留阴影。

“抱歉……”韩吉的声音重新传来，带着浓浓的疲惫，“我实在撑不住了，得叫列维回来。”

欧文心一沉。他最不想惊动列维——那家伙最近赶稿熬得眼睛都红了，要是知道孩子们哭成这样，指不定得连夜杀回来。

“别急。”欧文打断她，“我现在回家，应该能搞定。”

“你不用上班吗？”韩吉惊讶道，“要是方便的话……阿尔敏肯定想你了。”

“没事，手头的活能推。”欧文嘴上应着，心里却没底——老板今早才催过项目进度。但比起工作，家里那三个哭显然更重要。

“谢天谢地……”韩吉的声音终于松了点，“大家都盼着你回来抱抱呢。”

挂了电话，欧文抓起外套就往楼下冲。

推开门的瞬间，他差点以为进了哭窝。

韩吉眼眶通红，怀里抱着米卡莎，那小丫头正咬着嘴唇掉金豆子。艾伦跟在后面，张着嘴嚎得惊天动地，胳膊还乱挥。最让他心疼的是自家儿子——阿尔敏拽着他的裤，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无声地砸在裤脚上，连哭声都细得像蚊子哼。

欧文心口猛地一揪。

是他太贪心了。韩吉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这哪是帮忙，分明是为难人家。

“爸爸……”阿尔敏仰着泪汪汪的小脸，声音抖得不成样。

欧文立刻蹲下去，把儿子抱进怀里。小家伙的头埋进他肩膀，温热的泪水瞬间洇湿了衬衫。欧文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爸爸在呢，米尼乖，不哭了啊。”

“你可算回来了……”韩吉凑过来，把米卡莎往他身边递了递，“米卡莎一直问什么时候能回列维那边。”

米卡莎抽噎着拽住欧文的袖子：“我想爸爸……”

“没人跟我玩！”艾伦的哭声陡然拔高，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米卡莎还凶我！我不要在这里！”

欧文皱眉：“这持续了？”

“一个半小时了。”韩吉揉着太阳穴，“前半小时还好好的，后来就突然抢起阿尔敏了……”

欧文抱着阿尔敏站起身，示意大家别堵在门口。沙发上，他刚坐下，三个孩子就自动围了上来——阿尔敏窝在他上，米卡莎贴左边，艾伦挤右边，三个小脑袋都耷拉着，抽抽搭搭的。

韩吉提议找点乐子转移注意力。

欧文点头，拿起书。可刚翻两页，艾伦就蹬着喊：“不好看！我要去玩车！”阿尔敏被他一吵，往欧文怀里缩得更紧了。

韩吉又抱来一堆毛绒，凑过去蹭孩子们的脸。米卡莎勉强笑了一下，可没两分钟，艾伦又因为抢跟米卡莎吵起来，眼泪再次决堤。

欧文看着怀里三个哭唧唧的娃，只觉得头都大了。

早知道就不该搞这破实验。

现在好了，哄都哄不住。

埃尔文和韩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没招了。

里哭声此起彼伏，艾连攥着沙发巾乱扯，三笠缩在角落咬嘴唇，眼泪吧嗒吧嗒掉。阿尔敏倒是安静，可小脸白得像纸，眼神发直，明显是被吓着了。

韩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沙哑：“要不……叫利威尔过来？”

埃尔文喉结动了动。他知道利威尔最近在赶稿，那是人家熬了三个月的心血，每天在书房里，连饭都得端进去。可眼下这——两个孩子哭了快两小时，嗓子都哑了，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他不是没试过安抚。、拿糖果、甚至把珍藏的模型拿出来，不管用。艾连一口咬定“要爸爸”，三笠更绝，直接抱着利威尔的旧外套不撒手，谁碰跟谁急。

“……只能这样了。”埃尔文终于松口，摸出手机。

拨号音刚响两下，那边就接了。

“喂？”利威尔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随即又绷紧，“怎么了？孩子出事了？”

埃尔文心里一暖，又有点愧疚：“没受伤，就是……不太好。韩吉和我搞不定了。”

“等着。”

电话直接挂了。

不到一分钟，敲门声就炸响。艾连耳朵尖，哭声戛然而止，三笠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已经扑到门口。

埃尔文刚打开门，利威尔就挤了进来。他头发乱糟糟的，衬衫扣子扣错了一颗，裤脚还沾着点猫毛——估计是从沙发上爬起来就冲过来了。

“爸爸！”

两个小炮弹同时扑过去。艾连抱住他的，三笠直接往他怀里钻，脸埋在他胸口蹭得眼泪鼻涕沾上去了。

利威尔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蹲下来把两个孩子都搂住。他身上有淡淡的墨水味，还有三笠最爱的薄荷香。

“怎么了，小哭？”他拍着三笠的背，又揉了揉艾连的脑袋，“谁欺负你们了？”

艾连抽抽搭搭：“我、我想爸爸……还有阿尔敏他……”

三笠不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小身子抖得像落叶。

利威尔的扫过，看到缩在埃尔文怀里的阿尔敏，又看到韩吉那副快散架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

“了？”他问。

韩吉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从下午三点闹到现在。”

利威尔心里咯噔一下。他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就成这样了？

他把三笠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又牵起艾连的手往沙发走。刚坐下，艾连就爬上来，搂住他另一只胳膊，嘴里反复念叨：“爸爸我错了……我很乖的……”

利威尔指尖发凉。这孩子平时最皮，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到底怎么回事？”他看向埃尔文。

埃尔文还没开口，韩吉抢着说：“下午看了个动画片，里面有个角色和你有点像，最后……呃，有点惨。然后艾连就炸了，非说爸爸不要他了，三笠也跟着哭……”

利威尔：“……”

他就不该让韩吉选动画片。

“对不起啊，利威尔，”埃尔文轻声说，“本来想帮你，结果搞砸了。”

“少来这套。”利威尔没好气地瞪他，“要道歉也是我道歉。明知道他们最近敏感，还把人扔过来。”

他顿了顿，看向韩吉：“谢了。看你这黑眼圈，没少吧？”

韩吉立刻来了精神，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可眼睛里的红血丝骗不了人。

利威尔抱着三笠，看着身边两个黏人的小不点，又看看旁边一脸疲惫却还在安抚阿尔敏的埃尔文，心里那点烦躁渐渐散了。

赶稿的事可以往后推，可孩子的不能等。

他低头亲了亲三笠的发顶，声音放柔：“好了，不哭了。爸爸在这呢，哪儿也不去。”

三笠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露出了一点笑模样。艾连也跟着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像个小花猫。

里终于安静下来。夕阳透过窗户进来，落在三个孩子身上，暖融融的。

利威尔靠在沙发上，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埃尔文轻哼一声，被冒犯的样子别开脸，落在阿尔敏毛茸茸的金发顶上。片刻后，他开口问道：“明天那两个小家伙打算怎么安排？”

“显然得让他们暂时离阿尔敏远点。”利威尔撇撇嘴，“这周估计得让他们多看点电视了，比平时多得多。”

话音刚落，两个小家伙眼睛“唰”地亮了。

“电视？！”

埃尔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需要随时找我。”

“你已经帮够多了，不用操心。”利威尔摆摆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周三早上，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漫长一天，利威尔提前准备了一堆活动。他心里没底——昨晚睡了一觉，两个小祖宗脾气能不能消点？保险起见，他特意准备了能让艾伦和三笠分开玩的东西：几本他们最爱的电影碟片、给三笠的涂色本和彩笔、给艾伦的橡皮泥（虽然利威尔自己讨厌这玩意儿，又脏又粘，碰哪儿都留痕迹），甚至从衣柜里翻出几件旧衣服当角色扮演的。

可惜事与愿违。早餐桌上，两个小家伙的坏脾气压根没睡过去。艾伦坐立不安，一个劲儿地嚷嚷要这要那；三笠则安安静静地坐着，小嘴得能挂油瓶，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利威尔看着这“鸡飞狗跳”的早餐氛围，揉了揉眉心——今天怕是要熬出头了。

“听着，小鬼们。”他放下筷子，语气严肃，“爸爸有重要的事要说，能认真听吗？”

两个小脑袋立刻转向他，乖得不行。艾伦抢着喊：“我能！爸爸！”三笠则用力点点头。

“今天爸爸有很多重要工作要做，没法像平时那样陪你们玩了。”利威尔尽量把话说得温和些，“所以你们今天要乖乖听话，能做到吗？”

“能！我最乖了！”艾伦拍着胸脯大叫。三笠也跟着猛点头。

“乖。记住，不许吵架。”利威尔继续叮嘱，“要是表现好，就有好玩的——比如玩橡皮泥、看电影，想不想？”

听到“好玩的”三个字，两个小家伙眼睛都直了，倒吸一口凉气。艾伦更是激动得在上扭来扭去，活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谢谢你们当爸爸的小帮手，甜心，臭小子。”

简单交代了几句，指给他们东西放哪儿，利威尔就钻进了书房。前几天独处的时间确实让他的写作进度快了些，但离预期还差得远。结局，总像抓不住的影子，模模糊糊的。

deadline就像悬在头顶的剑，利威尔不敢。他也知道，小说家错过截稿日是常有的事，写作这行的时间表向来弹性大。可他就是改不了强迫症—— deadlines死磕。更何况他刚，脚跟还没站稳，可不能因为这点事砸了饭碗。

整整几个小时，直到午饭时间，书房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家里安安静静的，没半点吵闹，利威尔几乎沉浸在文字里——直到艾伦抱着肚子蹭进来，扯着他的裤喊饿。

走出书房，利威尔差点以为进错了家。这哪是？简直是战场！橡皮泥粘得满沙发都是，彩笔滚了一地，涂色纸撕得七落……显然是给两个小祖宗彻底放权的后果。

趁孩子们吃饭，利威尔赶紧收拾。橡皮泥果然如他所料，粘得到处都是；彩色纸片和笔散得满地都是。他强压着皱眉的冲动，把剩下的乱摊子留到晚饭后——等哄睡了孩子再说。心里虽然有点焦躁，但也只能忍着。

午饭后，就没上午那么顺利了。利威尔准备的活动显然不够撑一整天。艾伦扯着嗓子喊三笠陪他玩，利威尔没吭声，想让他们自己解决。结果艾伦直接追着三笠满屋子跑，喊得更大声了。最后三笠哭着躲进了书房，扑到利威尔脚边。

“安静点。”利威尔转一旋，面对两个站在膝盖边的小不点，“怎么了？”

“三笠坏！不跟我玩！”艾伦指着三笠，脸涨得通红。

三笠则把头扭到一边，压根不看艾伦，小声说：“我不想跟他玩。”

“你看！”艾伦跳脚。

“艾伦，三笠不想玩也。”利威尔耐着性子解释，“有时候人就是想自己着。”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艾伦满意。“！”他嚎啕大哭。

“你走开。”三笠着嘴，声音细若蚊蚋，“太吵了。”

“不！不！不！”艾伦连喊三声，上前一把推开了三笠。

利威尔几乎是瞬间弹起来，一把拉开艾伦。可三笠已经摔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和疼。

“艾伦！不许这样！”利威尔压低声音呵斥，“生气也不能推人！”

艾伦的脸一下皱成了，哭得更凶了。

哄好两个哭花了足足几分钟。又过了好几分钟，才让艾伦憋出一句“对不起”，三笠也小声说“”。利威尔赶紧打开电影想转移注意力，结果没安分，两个小家伙又开始闹——一会儿哭，一会儿喊无聊，彻底把利威尔的工作节奏得稀碎。

最后，利威尔发现，唯一能让他们安静坐着的办法，就是自己坐在两人中间。可就这么干坐着，他浑身都难受，手痒得要命——想写稿，想收拾，哪怕擦个桌子都行。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压力大得喘不过气，哪有心思看这种幼稚的动画片？

但他只能死死按住心里的焦躁。

没办法，谁让是自己的娃呢。

晚饭吃得安安静静，之后就是泡澡时间。

利威尔琢磨着，温热的水裹着泡泡，说不定能让艾伦和三笠消消白天的火气。果然，当他把艾伦的头发揉成鸡窝头时，两个孩子笑作一团。艾伦反手泼水，了他一脸，他呛咳的样子更是逗得他们直拍水。

“爸爸也进来一起洗嘛！”艾伦扒着浴缸边缘，眼睛亮晶晶的。

利威尔指尖的水珠滴进水里，声音放轻：“今晚不行，爸爸还有事。”

看到两个小家伙瞬间垮下来的小脸，他心里软了软，道：“下次，下次一定陪你们玩。”

“好吧……”两人拖着长音应了，语气里满是失落。

可真到了该出水的时候，这俩又赖上了。水都凉透了，泡泡也没了影，艾伦还抱着小黄鸭不肯撒手。利威尔没办法，只能把他强行捞出来——结果这小子脚一滑，得满地都是水。倒是三笠乖，安安静静地跟着爬出来，还不忘帮爸爸捡地上的毛巾。

“擦干了再跑。”利威尔把带耳朵的儿童浴巾往他们身上一裹，像裹了两只圆滚滚的小粽子，“去卧室。”

话音刚落，两条小短就啪嗒啪嗒地冲出去了，浴巾在身后飘得像小旗子，偶尔还露出白嫩嫩的小屁股。利威尔失笑，跟在后面进了房间，仔细擦干他们身上的水珠，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睡衣套上——艾伦总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三笠倒是，就是扣子总扣错。

牙早就刷好了，现在就剩最后一步：哄睡。

利威尔给艾伦盖被子，刚亲了下他的额头，就听见小家伙怯生生地问：“爸爸，我今天是不是乖孩子呀？”

他刚想说实话，对上那双的大眼睛，话到嘴边又拐了弯：“今天表现不错，但……跟三笠吵架的次数太多了哦。”

艾伦的脸“唰”地垮了，小嘴抿成一条线，眉头也皱了起来。利威尔赶紧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明天再努力一点，好不好？爸爸相信你能做得更好。”

“嗯……”艾伦小声应着，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利威尔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才起身去看三笠。等两个孩子都闭上眼，他轻手轻脚地了灯，带上门。

回到书房，利威尔却没法立刻开始写稿。家里还没收拾——厨房的碗没洗，的散了一地，浴室的水迹还在。他心里那股“整洁”的劲儿又上来了，撸起袖子就开始打扫。擦桌子、拖地板、刷浴缸，直到每个角落都亮得能见人影，那股烦躁的痒意才消下去。

家务搞定了，可烦心事还没断：明天带孩子们去哪儿？下午耽误的稿子怎么补？

他坐在电脑前敲了三个小时，直到都僵了才停下来。干脆挪到床上继续写，眼皮越来越沉，思路却还——直到隔壁传来隐约的哭声。

利威尔心里“咯噔”一下，保存文档的手都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起身往儿童房走。哭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模糊的呓语，是艾伦的夜惊。

这孩子最近明明好了很多，都快三个星期没发作了。怎么突然又……难道是自己最近太焦虑，被他们察觉到了？

推开门，屋里的景象让他心口一紧：三笠缩在床角哭，艾伦则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挣扎，嘴里喊着“不要”“别过来”，额头上是冷汗。

利威尔沉重地坐在床边，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把三笠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静静等着艾伦平静下来。几分钟后，艾伦的动作终于缓了，呼吸也平稳了些。

利威尔累得不想动，干脆就让三笠窝在自己怀里。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小身子还在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没事了，别怕，爸爸在呢。”

等三笠的呼吸也均匀了，窗外的天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利威尔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又看看身边眉头还皱着的儿子，只觉得头疼。

明天肯定更难熬了。

更别说，离交稿日期只剩两周半，他的进度还落后一大截。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