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刺破寂静时，利威尔几乎是瞬间睁眼。

短暂的茫然过后，昨夜的温存如潮水般涌来——唇齿相依的灼热，额头相抵时的心跳，还有那句“暂时别让孩子们知道”的约定。他这才发现自己半瘫在沙发上，脑袋枕着埃尔文的，对方蜷缩在扶手边，呼吸均匀。

才睡了几个小时而已。

但哭声越来越近，是孩子们的房间方向。

利威尔立刻坐直身体。不用想也知道是艾伦——那小子的夜惊症又犯了。

身边的埃尔文被动静扰醒，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怎么了？”

“我去看看，你接着睡。”利威尔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不容置疑。

这种半夜爬起来哄孩子的场景，像极了寻常夫妻的日常。利威尔甩甩头把这荒唐的念头压下去，快步走向儿童房。

推开门，果然看见阿尔敏和三笠围在艾伦床边，两个小家伙眼眶通红，满脸。看见利威尔进来，阿尔敏带着哭扑过来：“利威尔！艾伦他……他一直哭，怎么叫都不醒！”

三笠则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小身子微微发抖。利威尔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昨晚约会的衬衫——现在已经被孩子们的眼泪和鼻涕蹭脏了。

“别，他没事。”利威尔沉声安抚，走到床边坐下。艾伦在床上胡乱挣扎，小脸皱成一团，眼泪糊得满脸都是。利威尔本想把阿尔敏和三笠带出去——夜惊症的场面对不懂事的孩子来说太吓人了，但一想到里还躺着埃尔文，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干脆一手抱起一个，直接带回自己卧室。

“在这里别动，我去哄艾伦。”利威尔把两个小家伙放在床上——精心整理的床单瞬间皱成一团。他揉了揉眉心，“我很快回来。”

刚冲回儿童房，就看见艾伦差点滚下床。利威尔眼疾手快地捞住他，低声骂道：“睡个觉都不安分。”

他轻轻把艾伦推回床中央，动作放得极轻。夜惊症发作时孩子不会醒，这是常事。利威尔耐心地坐在床边，等艾伦渐渐平静下来，才伸手抚顺他凌乱的头发。

打了个哈欠，利威尔回到自己卧室。推开门却愣住了——三笠正笨拙地拍着阿尔敏的背，嘴里念叨着些他平时哄孩子的话，小大人似的。看见利威尔进来，三笠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利威尔叹了口气，坐上床张开双臂：“过来。”

两个小家伙立刻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艾伦没事了？”阿尔敏抽抽搭搭地问。

“嗯，睡熟了。”利威尔拍着他们的背，“他只是做了很可怕的梦。”

“是噩梦吗？”阿尔敏抬头。

“不是噩梦。”三笠抢在利威尔前面开口，声音软软的，“是‘可怕的睡眠’。”

阿尔敏皱着小眉头，显然没听懂。

利威尔耐心解释：“对，是‘可怕的睡眠’——就是做了噩梦却醒不过来。但这不会伤害他，醒了也记不得，所以不用怕。”

阿尔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头埋进利威尔怀里。利威尔不再说话，任由两个小家伙抱着自己，直到他们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体也放松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两个孩子，送回儿童房。刚把他们放在艾伦身边，两个小家伙就迷迷糊糊地醒了，却立刻蜷缩到艾伦两侧，很快又睡了过去。利威尔替他们掖好被子，挨个摸了摸头，才转身离开。

回到，利威尔疲惫地瘫回沙发。睡意。

“都处理好了？”埃尔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利威尔惊讶地抬头，看见埃尔文半睁着眼睛，眼神。他没回答，埃尔文便坐起身，静静等他开口。

“抱歉吵醒你了。”利威尔终于说道。

“我没睡。”埃尔文轻笑，“你走后我就醒了。”

“说了我能搞定，你不用硬撑。”利威尔皱起眉，把盘到沙发上，正对埃尔文。

“我只是想确认你们都没事。”埃尔文伸手覆上他的手，指尖带着暖意，“你看起来有点累。”

利威尔深吸一口气：“艾伦的夜惊症又犯了，这几周都没发作过。今天他有点紧张，估计是诱因。”

埃尔文发出一声的低哼，手顺着他的手臂轻轻按摩。利威尔闭上眼睛，任由那温热的触感驱散疲惫。

“睡前看他还挺开心的。”埃尔文忽然说道。

利威尔盯着手里的空奶瓶，指节泛白。

埃伦从来不会这样。

那小子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天大的事睡一觉就忘。可这几天，他总在半夜惊醒，浑身冷汗，嘴里念叨着没人听懂的梦话。

“他才四岁。”利威尔喉结滚动，声音发紧，“连什么是噩梦都不知道。”

儿科医生说正常，要么是睡眠习惯不好，要么是受了刺激。可利威尔把孩子的作息掐得比闹钟还准，能有什么问题？

除非是……

他猛地攥紧拳头。

米卡莎搬来那天，埃伦就开始做噩梦了。

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小丫头，眼睛里藏着和年龄不符的忧郁。难道是她？可她那么乖，怎么会吓到埃伦？

利威尔越想越乱，只觉得胸口堵得。他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自言自语。

抬眼就撞进埃尔文温柔的视线里。

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利威尔像被烫到一样躲开，耳根却悄悄红了。

“我没事。”他嘴硬，却瞒不过埃尔文。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埃尔文的声音像温水，“真的。”

利威尔僵了僵，紧绷的肩膀放松。是啊，在埃尔文面前，他逞强。

他靠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蹭到对方的衬衫领口，是干净的皂角香。刚才的烦躁和不安，像被晒化的雪，一点点消融。

“抱歉让阿尔敏也卷进来。”利威尔闷闷地开口，“那孩子昨晚吓得不轻。”

“明天我会和他谈谈。”埃尔文揉了揉他的头发，“睡吧，嗯？”

利威尔“嗯”了一声，任由埃尔文抱着，意识渐渐模糊。

他已经没睡过整觉了。

凌晨半，生物钟准时把利威尔叫醒。

怀里的埃尔文还在打鼾，呼吸均匀。利威尔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胳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埃尔文，起来。”他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没反应。

“埃尔文！”利威尔加重了语气，“你个懒鬼，快醒醒！”

埃尔文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阿尔敏叫我起床可比你温柔多了……”

利威尔额角青筋跳了跳：“你儿子每天早上叫你起床？”

“某人好像不太喜欢早上啊。”埃尔文终于睁开眼，笑着调侃。

“闭嘴。我什么时候都不喜欢。”利威尔起身收拾沙发，昨晚他们在这儿将就了一夜，“赶紧滚，孩子们快醒了。”

埃尔文地坐起来，伸了个，把动作做得很大。利威尔看他磨磨蹭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人往门口推。

“快点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埃尔文笑着穿上鞋，摸了摸口袋找钥匙，“晚上我再来？”

利威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嫌弃地皱鼻子：“口臭。去刷牙，然后过来吃早饭。”

“遵命，长官。”埃尔文笑得欠揍，被利威尔一脚踹出了门。

上门的瞬间，利威尔松了口气。他得赶紧洗漱，等孩子们醒了，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果然，他刚打开花洒，浴室门就被“砰”地推开。

“爸爸！我和阿尔敏还有米卡莎都饿了！”埃伦的小奶音炸响，身后跟着两个睡眼惺忪的小尾巴。

利威尔探出头，无奈扶额：“埃伦，我说过多少次，进浴室要敲门？”

“哦对！”埃伦一拍脑袋，转身“咚咚咚”敲了三下门，又凑到门口，笑得像朵花，“现在可以了吧？”

米卡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爸爸，能吃早饭了吗？”

阿尔敏揉着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等我洗完澡。”利威尔说，“去等着。”

两个小不点乖乖走了，只有埃伦还站在原地，一只手抓着头发，另一只手揪着睡衣下摆，眼巴巴地看着他。

“还有事？”利威尔挑眉。

“我能和爸爸一起洗澡吗？”埃伦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不行。”利威尔想都没想就拒绝，可埃伦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小短手笨拙地扯着睡衣，裤子也被他蹬得。

利威尔叹了口气，拉开一点浴帘：“进来吧。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你长大了。”

埃伦才不管这些，小屁股就跳进淋浴间，得直蹦跶。

“和爸爸一起洗澡咯！”他奶声奶气地唱着，起的水花打湿了利威尔的下巴。

利威尔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算了，长大的事，再等等也。

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脑袋蹭来蹭去，利威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昨天那事对孩子打击不小，估计现在还没缓过来。今早几个小家伙都蔫蔫的，眼眶还有点红。

利威尔心一软，把平时那套严厉规矩暂时抛到脑后。

“别动，洗头。”他拎着花洒，语气不自觉放轻。

反正都把这小祖宗按进浴缸了，洗就洗吧。昨晚刚泡过又怎样？大不了之后抹点护发油。他脑子里闪过“洗太勤伤头发”的念头，手却已经把泡沫揉满了那撮软毛。

艾伦乖乖仰头，眼睛闭得紧紧的，小眉头皱成一团，生怕泡沫进眼睛。冲干净后，他甩甩脑袋，水珠了利威尔一脸，笑得眼睛都弯了。

“好啦好啦！该爸爸洗了！你坐下！”

艾伦踮着脚推他，小短手指着浴缸边的矮凳，语气理直气壮。

利威尔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坐到冰凉的瓷砖上。瞥见昨晚泡澡的水痕还没擦，眉头又想皱——但被艾伦扑过来的动作打断了。

冰凉的液体“哗啦”倒在头顶，利威尔僵住。

小肉手在他头发里乱揉，力道不轻不重。艾伦的声音带着笑意：“爸爸的头发摸起来怪怪的！硬硬的！”

“你才怪。”利威尔哼了一声，却没推开那只作乱的小手。

艾伦乐不可支，揉得更起劲了。

好不容易洗完，利威尔刚水，艾伦就开始闹。噘嘴不肯出浴缸，被抱出来后又像条小似的挣扎，非要自己擦。最后还是利威尔妥协，两人一起裹着浴巾擦头发，艾伦才安分下来。

“老实点，小猴子。”利威尔拍了下他的屁股。

“不要你擦！我自己来！”艾伦扭来扭去，毛巾掉在地上也不管，脚就往外跑。

利威尔看着那溜溜的小背影，额角青筋跳了跳。

浴巾搭在肩上，水珠顺着往下滴，艾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冲进。沙发上，三笠和阿明正蜷在一起打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噗通”一声，艾伦扑到中间，湿淋淋的身子压得阿明“唔”了一声。沙发套立刻洇出一大片水迹。

利威尔黑着脸走过去，一把拎起还在笑的罪魁祸首。艾伦像只被提住后颈的猫，手脚乱蹬却挣不开，笑声更大了。

“穿衣服。”利威尔把他按在沙发上，三下五除二套上干净的睡衣。

完，三个孩子总算乖乖坐在餐桌旁。利威尔擦了擦手，问：“早餐想吃什么？”

“米奇！”艾伦举着手喊，三笠也跟着点头。

利威尔看向阿明，那孩子正盯着天花板发呆，眼睛半睁半闭，明显还没醒透。

“阿明也喜欢对吧？！大家都喜欢米奇！”艾伦替他回答，语气笃定。

利威尔耸耸肩，转身进了厨房。

面糊刚倒进，门口就传来敲门声。没等他应声，门就被推开了。

“好香啊。”埃尔文的声音带着笑意。

利威尔握着铲的手顿了顿，回头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埃尔文来他家已经不用打招呼了。甚至刚才想今天的计划时，他下意识就把埃尔文和阿明算进去了。

这算什么？过家家？

利威尔甩甩头，把这歪的念头赶走。

埃尔文走到餐桌旁，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早啊，艾伦，三笠。”

“爸爸做了！米奇形状的！”艾伦献宝似的指着厨房。

“看起来很棒。”埃尔文地夸了句。

这时，阿明才反应过来，揉着眼睛朝埃尔文伸出手，声音软乎乎的：“爸爸……”

埃尔文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阿明把头埋进他怀里，小声说：“我想你了……昨晚没睡好。”

“我也想你，宝贝。”埃尔文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利威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父子俩，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这温馨的画面没持续，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埃尔文，看着。”利威尔把铲塞给他，指了指滋滋作响的。

埃尔文接过铲，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利威尔走到，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是“冈瑟”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早上七点，他那个催命鬼编辑打电话来干什么？

利威尔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来。他快步走进书房，上门。

“喂？”

“利威尔，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是你的初稿……”冈瑟的声音带着犹豫。

“怎么了？”利威尔握紧了电话，指节泛白。

“我们需要你下个月交稿。”

电话那头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利威尔心上。

他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挂了电话，利威尔靠在门上，看着窗外刚升起的太阳。

下个月。

他原本计划这个月带孩子们去郊外野餐的。

利威尔揉了揉眉心，推开书房门。里，埃尔文正把好的摆到盘子里，艾伦和三笠已经开始抢了，阿明坐在埃尔文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孩子们脸上，暖洋洋的。

利威尔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刚才的烦躁突然散了些。

算了。

稿子可以熬夜写，野餐可以改时间。

但眼前这三个小家伙的笑脸，可不能等。

他走过去，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嗯，甜得发。

但好像……还不错。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