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来第一次，利威尔的写作被尖叫声打断——不是那种开心的叫嚷。

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新友谊的蜜月期总会结束，孩子们跟阿尔敏了，肯定得闹点别扭，拉开点距离才能好好相处。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今天他要跟埃尔文约会啊！

汉吉本来答应帮忙孩子，利威尔满心着这次不用围着小鬼转的二人。只要孩子们能安分点，一切就都完美了。

可惜事与愿违。

过去几天家里气氛一直紧绷。自从上次头发的事，艾伦和三笠之间就像隔了层冰。艾伦习惯了三笠事事顺着他，哪受得了她突然反抗？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但利威尔觉得这对俩孩子都好。他没怎么干涉，只在他们哭鼻子的时候劝两句，提醒这俩小祖宗——阿尔敏是大家的，别总抢来抢去。

虽然为三笠的独立感到骄傲，利威尔还是隐隐这会引发更多麻烦。好在三笠对他的依赖没变。他有点后悔没早点注意到她的变化，最近着琢磨埃尔文，还有艾伦那点进步了。安静的三笠总是像以前一样，悄悄藏在他视线的死角。

利威尔冲进儿童房时，艾伦正坐在地上嚎啕，三笠别过脸冷冷地站着，阿尔敏夹在中间，小脸皱成了，显然被吓坏了。

听到开门声，艾伦的哭声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利威尔揉着眉心，声音里透着疲惫。

“三笠又欺负我！”艾伦抽抽搭搭地扑过来，抱住他的不放。

“是她欺负你，还是你没如愿？”利威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艾伦愣了一下，随即皱起小脸反驳：“我就是想跟阿尔敏玩！”

“可我正在跟阿尔敏玩。”三笠小声哼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服气。

阿尔敏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

“我早说过，”利威尔抱臂站着，语气冷硬，“要是你们不能好好跟阿尔敏相处，那他就只能跟我玩。”

俩孩子立刻抗议起来，利威尔抬手打断：“现在给我安静反省！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了，什么时候再跟阿尔敏玩。”

这样应该能让他们冷静下来吧？利威尔想着。三笠的眼眶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他差点心软。还好他记得——规矩就是规矩，该罚就得罚。不过他也承认，自己对三笠确实比对艾伦纵容些。

他冲阿尔敏伸出手，轻轻把他带离那对还在赌气的。

“要不要去我看书？”利威尔知道阿尔敏喜欢读书。

阿尔敏乖巧地点点头。在利威尔的指引下，他从书架上挑了几本绘本。作为作家，利威尔的儿童读物少得可怜，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该多陪孩子们读读书了。

给阿尔敏拉了把备用坐在桌旁，利威尔才重新坐下，有点别扭地继续写稿。他希望阿尔敏别指望他做什么——这孩子虽然不怕他，但两人很少单独相处，彼此都有点拘谨。阿尔敏安静地翻着书，偶尔会小声嘟囔几句，利威尔猜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小习惯。

还挺可爱。

很快，利威尔就沉浸在写作里了。手头这篇稿子的初稿 deadline 就在三个月后，平时他从不赶不上进度，最近却总是分心。该死的，都是埃尔文闹的！不过作家遇到瓶颈很正常，利威尔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一阵轻咳打断了他的思绪。利威尔抬头，看见阿尔敏正怯生生地看着他，小手放在书堆上。

“还要别的书吗？”利威尔猜测。

阿尔敏却低下头，脸红了：“不是的，”他礼貌地回答，偷偷瞟了一眼电脑屏幕。

“你……”利威尔顿了顿，“想看我写东西？”

阿尔敏害羞地点点头。

“行吧。”利威尔忍住叹气，虽然可爱又让人开心，但确实有点分心。他指了指自己的，“坐这儿来。”

阿尔敏立刻爬了上来，坐得笔直，小手在上规规矩矩地交叠着。有阿尔敏在上，跟平时孩子们黏着他差不多，只是他比艾伦安分多了——不过大部分孩子都比艾伦安分就是了。

平静的二十分钟过去了。利威尔正打算结束反省时间，准备约会的事，走廊里忽然传来更响的争吵声。这次的声音不对劲，比平时尖锐得多。他赶紧把上的小身子抱下来，冲回儿童房。

推开门的瞬间，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地上，他那俩小祖宗正歇斯底里地拉扯着一条红色的毯子，毯子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到底怎么了？”利威尔提高了声音。

可艾伦和三笠哭得太凶，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不过也不用问了，利威尔一眼就明白了。俩孩子哭哭啼啼地凑过来，脸上满是愧疚，嘴里含糊地抱怨着。他能艾伦在道歉，说三笠又欺负他，三笠也哭着反驳。三笠举着那条红毯子——那是她最宝贝的东西——中间裂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这床被翻来覆去盖了无数次的毯子，终于还是坏了。

“爸爸，”三笠带着哭，声音里满是绝望，“能修好吗？”

利威尔叹了口气，指尖捻着毯子的破口。

他针线活不算差，以前缝补过不少东西。可这次不一样——这道口子足有半尺长，边缘还被扯得毛毛糙糙。他能补上，但毯子肯定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大概吧。”他实话实说，抬眼看向两个低头抹泪的小家伙，“但你们俩一开始为什么要抢这破毯子？”

没人回答。

艾连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三笠更绝，直接背过身去，小拳头攥得死紧，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

利威尔心里那点烦躁瞬间散了。他张开胳膊：“过来。”

三笠像只受惊的小猫，立刻扑过来抱住他的，脑袋蹭着他的膝盖。利威尔拍拍她的头顶，又朝艾连勾了勾手。艾连犹豫了两秒，还是挪过去，小心翼翼地贴在他另一边。

两条小胳膊圈住他的，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利威尔沉默地抱着他们，直到怀里的抽泣声渐渐弱下去。

“对不起，爸爸。”艾连闷声说，“我又发脾气了。”

三笠跟着点头，小脑袋在他上蹭了蹭。

“没事。”利威尔声音放柔，“互相道个歉就好。韩吉一会儿就到了，记得我们说过的——今晚他们来你们。我得去换衣服了，嗯？”

他轻轻挣开孩子们，捧着毯子往卧室走。三笠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裤。利威尔没说什么，由着她爬上床，安静地坐在床头看他换衣服。

灰色衬衫熨得笔挺，紫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利威尔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手指顿了顿——头发要不要梳得更正式点？

算了。

不过是顿小晚餐而已。

他转身看向床上的女儿，语气带了点逗弄：“爸爸穿这个，好看吗？”

三笠眼睛亮了亮，害羞地抿着嘴点头。可没两秒，那点笑意又消失了，小脸重新垮下来。

利威尔心里一软，却也没别的办法。

门铃响的时候，阿尔敏明显松了口气。

“嘿，小南瓜！”韩吉大笑着扑过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想你了。”阿尔敏把脸埋进韩吉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韩吉揉着他的金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等阿尔敏抬起头，伸着胳膊要爸爸时，韩吉立刻把他递了过去。

埃尔文接住儿子，感觉小家伙的胳膊紧紧圈住了自己的脖子。今天显然过得不太顺。

“怎么了？”埃尔文拍拍他的背，“一切都好？”

阿尔敏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小声说：“就是想你了。”

埃尔文挑了挑眉——肯定不止这点事。但他没追问，等阿尔敏在怀里扭来扭去时，才把他放下来。小家伙立刻跑到门口，和刚出来的艾连站在一起，两个孩子都蔫蔫的。

直到利威尔走出来，埃尔文的才亮起来。

灰色衬衫衬得他肩背挺直，领带的紫色和他眼底的淡色意外相衬。埃尔文喉结动了动，开口时声音都放柔了：“你今天……很好看。”

利威尔耳尖微红，闷哼一声算是道谢。“可以走了？”

“当然。”埃尔文点头，却见利威尔转向韩吉，眉头微蹙，“孩子们今天不太合得来。你一个人……能行吗？”

埃尔文恍然大悟——原来阿尔敏是为这个闹心。

“放心吧！”韩吉拍着胸脯保证，伸手去揉艾连的头。艾连躲开了，脸上写满。

利威尔还是不放心，蹲下来握住艾连和三笠的手。“我出去几个小时，韩吉会好你们。睡前我肯定回来，乖点。”

艾连乖乖点头。三笠却哼唧起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三笠，我们说过的。”利威尔耐着性子哄，“我很快就回来。”

三笠不听。

她双手死死攥住利威尔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别走好吗？爸爸。”

埃尔文早料到会这样。利威尔很少把孩子交给别人，原本以为有阿尔敏在能好点，看来是他想简单了。

“三笠，你会没事的。”利威尔又劝了一句，可三笠直接小声哭了出来。

利威尔抬头看埃尔文，眼神里满是挣扎。换作别的孩子，埃尔文会说直接走——哭五分钟就好了，找点就能转移注意力。但他知道三笠的特殊。他很想和利威尔单独约会，可孩子显然更重要。

“埃尔文……”利威尔犹豫着开口，“三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当然可以。”埃尔文立刻回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

三笠瞬间不哭了，小手还抓着利威尔的胳膊不放。可艾连和阿尔敏不干了。

“三笠能去？！”

“我也要去！”

“艾连，你和韩吉、阿尔敏在这里会更开心。”利威尔试图说服他。

“不要！我要跟爸爸走！”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我好伤心哦！”韩吉夸张地捂胸口。

利威尔再次看向埃尔文，脸上写满挫败。看来这场约会要变成家庭聚会了。

埃尔文突然眼睛一亮。

“不如这样——”他提议，“我们带孩子们去麦当劳，送他们回来睡觉后，再去吃顿晚的，就我们俩。”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利威尔平时很少带他们去那种地方，嫌不干净。现在能跟爸爸们一会儿，还有麦当劳吃，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利威尔站起身，朝埃尔文低声说：“谢谢。”

“小事。”埃尔文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走吧，孩子们该等急了。”

汉吉跟着，正好凑成大人小孩一比一的。这比例在场合带娃简直完美，至少能让艾尔文和利威尔喘口气，不用时刻盯着孩子们。

毕竟这是他们的约会。虽然前半场得带着这群小不点，但至少是两人独处的开始。

几人特意选了角落的卡座，按三笠、利威尔、艾伦、艾尔文、阿明、汉吉的顺序坐开。把容易闹矛盾的孩子隔开，省得又打起来。利威尔心里有数——这群小家伙就是缺。

利威尔盯着桌上的儿童套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让他的宝贝们吃这种垃圾食品就算了，这卡座的卫生状况更是跌破他的底线。要是孩子们再吵着去那什么游乐场……利威尔简直想原地去世。

艾尔文察觉到他的烦躁，伸手覆上他攥紧的拳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利威尔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松。

“放松点，”艾尔文的声音低沉温和，“就一小会儿。”

利威尔闭着眼点头，刚想开口，就听见艾伦的哀嚎。低头一看，那小子正跟较劲，手指都抠红了也没撕开。

“给我。”利威尔接过，指尖一捻就开了，稳稳挤在薯条旁堆成小山。

艾伦眼睛一亮，抓起薯条蘸满塞进嘴里，帮子鼓得像小松鼠。“好吃！爸爸，我们以后常来好不好？”

利威尔嗤笑一声。常来？除非他疯了。但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他还是妥协了：“随你。”

至少艾伦从下午的低气压里走出来了。这小子吃起东西狼吞虎咽，看到套餐里的时更是惊呼出声，还隔着艾尔文跟阿明炫耀。

“阿明你看！这个能转！”艾伦把滚到阿明那边，得直拍桌子。

“嗯，挺的。”阿明敷衍着，眼神却飘向窗外。利威尔乐了——这小子明显是在哄艾伦。

没一会儿，艾伦就坐不住了，拉着阿明要去游乐场。汉吉自告奋勇当监工，三个小不点闹哄哄地跑了，卡座里只剩三笠、利威尔和艾尔文。

三笠的没艾伦那么快好转。她安安静静地吃着，每一口都细嚼咽，动作规整得不像个孩子。利威尔暗自点头——至少她不像她哥那样把蹭得满脸都是。

“三笠，要不要也去玩？”利威尔问。他想跟艾尔文单独说说话，可三笠在这儿盯着，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艾伦走后，艾尔文趁机挪了过来，两人的紧紧贴在一起。

三笠头也不抬地摇头。

“真的不去吗？”艾尔文插话，“阿明肯定在想你呢。”

这话戳中了三笠的心思。她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真的？”

艾尔文点头如捣蒜：“当然！阿明总跟我说，最喜欢跟你一起玩了，说你又温柔又厉害。”

三笠的脸颊红了，小声说：“好吧。”说完就溜去了游乐场。

三笠刚消失在拐角，利威尔就转头瞪着艾尔文。

“你怎么能这么完美？”他咬牙切齿。

艾尔文一愣：“什么？”

“刚才哄三笠那招，还有这‘两阶段约会’的主意。我都快被逼疯了，你倒好，跟没事人似的，还他妈这么！”利威尔越说越气，手指戳着艾尔文的胳膊。

艾尔文沉默片刻，问：“这是问题吗？”

利威尔叹了口气：“不是……我就是喜欢你这点。”说完他又嘴硬，“不过你偶尔也该示弱一下，别总得这么无懈可击。”

艾尔文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那笑声像一阵暖风，吹散了空气中的尴尬。利威尔看着他仰头大笑的样子，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我知道孩子们对你很重要，”艾尔文止住笑，眼神温柔，“所以想着带他们来这儿，你能放松点。”

“你是把孩子们当约会的轮？”利威尔挑眉。

艾尔文耸耸肩：“算是吧。我没约会了，需要适应一下。”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就搭在了利威尔的肩上，把人往怀里带。利威尔没反抗，甚至微微靠了过去。两人就这么坐着，看着汉吉在游乐场里追着三个小不点跑，头发都乱了。

“我也没约会了。”利威尔轻声说。

“那正好，”艾尔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一起适应。”

“孩子们把一切都复杂化了。”利威尔吐槽。

艾尔文哼了一声表示赞同：“确实。”

“不过……是好的那种复杂。”利威尔顿了顿，声音放软，“没有这群小猴子，我的生活该多无趣。抱歉，约会到现在都围着他们转。”

艾尔文笑了：“。我们的生活本来就绕着他们转，不是吗？”他凑近利威尔的耳边，“不过说实话，我最初被你吸引，就是因为看你带孩子的样子。”

利威尔猛地抬头，对上艾尔文深邃的眼睛。

“真的？”

“嗯，”艾尔文的声音低沉沙哑，“不过那不是唯一的原因。”

一阵战栗从脊椎窜上来。利威尔暗骂——艾尔文这混蛋，太会撩了。

“还要在这儿才能把这群小祖宗送回家？”利威尔赶紧转移话题，掩饰自己发烫的耳根。

埃尔文嘴角一勾，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差不多了，该走了。”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