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利威尔来说，周末就是个笑话。

在他家里，周一到周日根本没区别。该写稿写稿，该带娃带娃，唯一不同的就是电视节目换了一批，还有别人都在休息——就他没有。

所以他把最爱的两件事留到周末干：逛，洗衣服。

搓衣服叠衣服那套重复动作，能把脑子放空，比任何都舒服。至于逛，那是他一周里唯一能出门透气的机会，就算得拖着俩娃也值。反正他有绝招——用糖果贿赂，保证俩小祖宗安分守己。

不过这周有点不一样。

他收到史密斯家的邀请，周末去吃晚饭。

利威尔琢磨着，得露一手。

还是要逛，但这次得捎带买材料。他要做奶奶传下来的柠檬蛋白派——那可是压箱底的绝活。

想到这儿，他耳根有点发烫。

说白了，就是想给那位史密斯留个好印象。

利威尔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出息。

他蹲下来给米卡莎系鞋带，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鬼使神差地，他摸出来给埃尔文发了条消息：“去，要带东西吗？”

秒回。

“我和阿尔敏正打算去，一起？”

利威尔盯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赚了。晚饭前还能多相处会儿。

他赶紧回：“我们在楼道等。”

说实话，他自己都惊讶。

他利威尔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热络过？认识埃尔文才？可就是觉得舒服，像穿了三年的旧毛衣，暖得理所当然。这感觉既吓人又……有点甜。

“好了没啊爸爸！”

艾连扯着他的裤跳脚，米卡莎也抱着他的胳膊晃。一听要和阿尔敏一起去，俩娃早等不及了。

利威尔刚打开门，就看见埃尔文和阿尔敏站在对面。

“早上好！”

艾连像颗炮弹似的冲过去，把阿尔敏抱了个满怀。阿尔敏笑着回抱，米卡莎也走过去，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阿尔敏的头发——那是她独有的打招呼方式。

利威尔咬紧后槽牙，才没发出“哎哟”这种丢人的感叹。他赶紧移开视线，却撞进埃尔文的眼睛里。

那人正看着孩子们，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你们也好啊。”埃尔文抬头，笑容还挂在脸上。

利威尔突然有点，干咳了一声。

妈的，心跳怎么这么快？不就是逛个吗？不就是为了让大人小孩都熟悉熟悉吗？想什么呢！

他赶紧拍了拍艾连的屁股：“走了走了，小祖宗们。”

艾连立刻拉着阿尔敏和米卡莎往电梯跑，埃尔文和利威尔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换作平时，这种没的寒暄能让利威尔烦死。可今天不一样——埃尔文说什么他都想听，连自己上周写稿熬了两夜都忍不住想讲。

到了停车场，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各开各的车。搬儿童太麻烦，。

“艾连，”利威尔把着嘴的儿子塞进，“听话就给你买糖。”

下一秒，艾连的脸就从苦瓜变成了小大人，坐得笔直：“我肯定乖！”

利威尔笑出声，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上车门。又绕到另一边，给米卡莎系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出发。”

车程很短。后座传来俩娃跟着儿歌瞎哼哼的声音——那是利威尔专门给他们备的CD。他听着“老唐纳有个农场”，突然有点恍惚。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差点跟着一起唱。

到了停车场，利威尔跟着埃尔文停在旁边。埃尔文那边只有阿尔敏一个，很快就搞定了。利威尔这边则是抱下米卡莎，再把艾连扛在肩上。

没办法，这小子上次在停车场乱跑，差点被车蹭到。利威尔气得三天没让他吃糖，从那以后，只要过马路上停车场，艾连就得乖乖在他身上。

“好了？”埃尔文问。

利威尔点头。

两家人走进。

利威尔直奔儿童购物车——就是前面带个塑料小汽车的那种。往常只要把俩娃塞进去，就能半小时。他还掏出消毒湿巾，把所有能碰到的地方都擦了一遍。埃尔文在旁边看着，眼里带着点笑意。

把艾连和米卡莎安置好，利威尔从口袋里掏出。

“走。你有吗？”他问埃尔文。

埃尔文把阿明抱进购物车的儿童里，手指还搭在推手上，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低头一看，是利威尔。

那家伙正把一张皱巴巴的购物塞回口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列了？”埃尔文挑了挑眉。他自己从来都是走到哪买到哪，脑子里只有个模糊的“需要买吃的”概念。

利威尔没回头，直接推着车往生鲜区走，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跟着走就行。”

埃尔文失笑，赶紧跟上。

这一路看下来，他算开了眼。

利威尔的脚步快得像了马达，眼睛扫过货架就知道要拿什么，手起手落间，购物车里已经堆了半车新鲜食材——是能现做的那种。再看看自己这边，除了速冻披萨就是微波意面，简直像在作弊。

“你这速度够专业的。”埃尔文在果蔬区追上他时，忍不住夸了句。

利威尔正低头给柠檬称重，头都没抬：“练出来的。一秒，后面那几个小祖宗就要造反。”

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当”一声。

埃尔文转头，看见艾伦从自己的儿童里滚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就爬起来，扑到利威尔边扯裤子。

利威尔低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怎么了？”

“我帮你买！”艾伦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小灯泡。

埃尔文正觉得这孩子懂事，就见利威尔叹了口气，那活像要上刑场。

“行吧。”利威尔把柠檬递过去，“放车里。”

艾伦小心翼翼地捧着袋子，踮着脚尖往购物车里塞。就这短短十几秒，利威尔已经把苹果、生菜、番茄挑好了，动作快得像残影。

埃尔文瞬间懂了。

这哪是帮忙，分明是拖。

接下来的十分钟，艾伦彻底暴露了“小祖宗”属性——一会儿要摸货架上的糖果，一会儿要抱冷藏柜里的冰淇淋，每回都被利威尔拒绝。到后来，小家伙嘴得能挂油瓶，眼眶也红了。

“不行。”利威尔第三次打断艾伦，声音冷了下来。

艾伦抱着一盒水果软糖，绿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唇开始发抖。周围几个顾客已经看了过来，阿明和三笠也从各自的购物车里探出头。

“放回去。”利威尔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

“哇——！”

艾伦的哭声像炸雷一样响起来，他把糖扔在地上，脚蹬着地喊：“我要！我就要！”

利威尔的脸黑得像，但依旧没崩。他把艾伦拎起来夹在胳膊下，继续往前走，任凭怀里的小家伙踢哭闹，仿佛那只是个会发声的玩偶。

周围的越来越多，有的，有嫌弃的，但利威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埃尔文看着他稳稳地拿起一盒牛奶放进购物车，心里暗叹——这定力，绝了。

哭了大概五分钟，艾伦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只剩下抽噎。

利威尔这才停下脚步，低头看他：“哭够了？”

艾伦用袖子擦着脸，鼻音浓重：“嗯……”

利威尔把他放下来，蹲到和他平视的高度，按住他的肩膀：“看着我。”

艾伦扭捏着不肯抬头，耳朵尖都红了。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现在缩成了一只受气的小奶猫。

“知道为什么不给你买吗？”利威尔的声音放软了些，但依旧严肃，“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扔东西了。”艾伦吸了吸鼻子，“还不听你话……”

“生气可以，但不能 disobey 我，更不能在场合闹。”利威尔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对视，“明白了？”

艾伦点点头，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对不起……”

利威尔的柔和了一点，他帮艾伦擦掉眼泪：“错了就改。下次再这样，就不是不让买糖这么简单了。”

艾伦用力点头，小脑袋像拨浪鼓。

利威尔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背：“去把糖捡起来放回去。”

艾伦乖乖地跑过去，把糖捡起来塞回货架，然后小跑着回到利威尔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爸爸，我不闹了。”

利威尔没说话，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埃尔文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原来再厉害的人，遇上自家的小祖宗，也得变成耐心的老师啊。

艾伦把头埋进爸爸肩膀，小身子还在轻轻发抖。

利威尔立刻收紧手臂，把孩子牢牢圈在怀里。

身后的埃尔文看得直点头。

他自己带阿尔敏长大，从没遇过这种场面。他家那小子性子静，就算闹脾气也只会躲在角落抿嘴，哪像艾伦这样又哭又闹还摔东西。

但利威尔的处理方式，比他见过的所有家长都强。没吼没骂，蹲下来听孩子把委屈说尽，再顺着毛摸——这一套下来，刚才还炸毛的小狮子，转眼就变成了黏人的小奶猫。

埃尔文忽然想起三天前，第一次把阿尔敏托付给利威尔时的忐忑。

现在看来，他真是捡到宝了。

这个看着冷硬，心细得很。相处越，埃尔文越想多了解他几分。别说临时，就算把阿尔敏交给他，埃尔文也一百个放心。

“发什么呆？”利威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埃尔文回过神，才发现利威尔已经抱着艾伦站起来，另一只手还拎着购物篮，脚步依旧快得像阵风。

“来了。”埃尔文笑着跟上。

厨房门刚打开，两个小身影就扑了过来。

“爸爸！烤饼干！”

艾伦和米卡莎扒着利威尔的裤，眼睛亮得像小灯。

利威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今晚要去埃尔文家做客，本想安安静静烤个柠檬派。可这两个四岁的小祖宗，根本就是厨房灾难制造机——上次让他们帮忙打鸡蛋，得满墙都是。

没办法，利威尔祭出终极大招：把两人按在沙发上，堆了一摞动画片DVD。

效果立竿见影。

等派在冰箱里凉透，两个小家伙已经看得眼皮打架。利威尔拎起派盒，一手牵一个，站在了对面的房门前。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史密斯家。利威尔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的样子，忽然发现自己心里也有点小。

门开了。

埃尔文站在门口，金发在下像镀了层金，笑容亮得晃眼。利威尔猛地屏住呼吸，差点把手里的派扔出去。

“艾伦！米卡莎！”阿尔敏从爸爸后探出头，小奶音甜得发，“快来看我的房间！”

两个小家伙立刻挣脱利威尔的手，像小炮弹似的冲进去。埃尔文笑着侧身让开，利威尔却皱了皱眉——这俩孩子，太没规矩了。

“忘了什么？”他沉声喊。

米卡莎跑一半停住，回头眨了眨眼。艾伦早被“阿尔敏的房间”勾走魂，连爸爸的声音都没听见。利威尔抬抬脚，晃了晃自己的拖鞋。

米卡莎立刻懂了，颠颠跑回来，规规矩矩脱掉小皮鞋。

“去叫艾伦。”利威尔吩咐。

“艾伦！脱鞋！”米卡莎的喊声跟着小身影一起消失在走廊。

“没事的，”埃尔文笑着摆手，“一点灰而已。”

利威尔却摇头：“说了多少次，进别人家要脱鞋。”

话虽如此，他也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只隔了一条走廊，却特意给孩子穿鞋出门。但那走廊地板脏得要命，他可舍不得让孩子脚踩。

埃尔文耸耸肩，侧身让开：“进来吧。”

利威尔这才发现自己还傻站在门口，赶紧侧身挤进去——埃尔文的肩膀比他宽一大截，擦过时利威尔耳朵尖莫名发烫。

他刚脱鞋，艾伦就跌跌撞撞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扒自己的鞋带，弄了半天没解开，急得脸通红。埃尔文在旁边看得直乐，利威尔却抬脚把三双鞋踢成整整齐齐的一排。

“我……带了派。”利威尔把柠檬派递过去，声音有点不自然。

“太好了！”埃尔文眼睛一亮，接过派盒就往厨房走，“快坐，晚饭马上好。”

利威尔在沙发上坐下，忍不住打量起这个家。

和他家户型一样，却温馨得多。不是他喜欢的冷硬风格，处处透着生活气息。书架上塞满了书，虽然乱了点，但每一本都翻得卷了边。最显眼的是墙上的——大多是阿尔敏的成长记录，还有几张是和一个戴眼镜的女人的合影。

利威尔的停在一张上。

埃尔文站在后面，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应该就是刚出生的阿尔敏。他身边的女人笑得温柔，金发和阿尔敏一模一样。

她去哪了？

利威尔心里忽然泛起一丝道不明的。

厨房那边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利威尔心里咯噔一下——几天前埃尔文才承认自己从没下过厨，他有点今晚的晚餐会是什么黑暗料理。不过不管端上来的是什么，利威尔都打算尽量保持礼貌。这对他来说挺难的，毕竟他那张脸天生就爱写满嫌弃。平时他根本不在乎别人觉得他粗鲁，这就是他的本性。可不知为什么，这次他就是不想伤了埃尔文的心。

“开饭了。”埃尔文喊道。

利威尔好不容易把孩子们从阿尔敏房间里揪出来——他们正地把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对着满屋子新奇乐不思蜀。一行人终于围坐到史密斯家的餐桌旁，不够，阿尔敏只能搬了个凳子坐在爸爸身边的角落。餐桌中央摆着个炖，里面炖着烤牛肉和胡萝卜，旁边还放着一大碗土豆泥。利威尔挑了挑眉，心里暗自赞赏：这顿饭看着相当像样，就是分量实在太足，五个人肯定吃不完。

“做起来不难。”埃尔文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给阿尔敏盛饭一边继续说，“是我妈妈的简单，可惜她所有菜谱的分量都够喂一支军队。”

利威尔被逗得低笑一声，给三笠盛饭，再轮到艾伦。不出所料，看到利威尔往自己盘子里舀了一大勺胡萝卜，艾伦立刻发出一声不满的嘶嘶声。利威尔轻轻弹了下他的耳朵，小家伙才不不愿地安静下来，但眼睛仍恶狠狠地盯着那些蔬菜。三笠抱怨得比较含蓄，她把牛肉块推到盘子边缘，直接无视。直到利威尔眼神示意，她才勉强夹了一块尝尝。

“味道不错。”利威尔说的是真心话，不只是为了礼貌——这顿饭他确实吃得很合胃口。

埃尔文笑着接受了称赞。

吃饭时，利威尔忍不住注意到阿尔敏有多懂礼貌：想添果汁会礼貌地问爸爸，吃东西时会用纸巾轻轻擦嘴，几乎没弄出什么 mess。再看看自己的孩子——艾伦狼吞虎咽，脸、手和餐桌都沾满了食物残渣；三笠则挑挑拣拣，想要什么就戳戳利威尔。

利威尔知道不该拿自己的孩子和别人比较，可阿尔敏实在太乖巧懂事了。这固然和孩子的天性，但更多是的结果吧？埃尔文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完美的儿子的？利威尔有点嫉妒，随即又暗骂自己——他爱死这两个小混蛋了，才不会拿他们换，只是有时候……真的好累。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着观察，没怎么说话，靠孩子们在叽叽喳喳。不过埃尔文似乎并不介意，看他那眼神，好像觉得艾伦和三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这俩小祖宗没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确实挺招人疼。就算闹起来，也还是让人恨不起来——或许是自己偏心吧。

“阿尔敏，你妈妈呢？”艾伦突然开口，“我从来没见过她。”

得，刚才的话收回。他的孩子有时候能尴尬到让人脚趾抠地。

“艾伦。”利威尔压低声音训斥，心里一阵发。他偷偷瞥了眼埃尔文，连忙道歉——他虽然不知道阿尔敏妈妈的，但猜也知道这是个敏感话题。毕竟在他们家，“妈妈”也不是什么开心的词。

让他松口气的是，埃尔文笑着摇了摇头：“。”他转向艾伦，平静地回答，“阿尔敏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艾伦眼睛瞪得溜圆：“对不起啊阿尔敏。”他顿了顿，又突然振作起来，“不过！我妈妈也是我很小的时候走的，三笠也没有妈妈！我们不需要妈妈，因为我们有爸爸！”

利威尔心里一软，伸手揉了揉艾伦的头发——这小子总是无意识地说出暖心的话。他抬头时正好对上埃尔文好奇的，赶紧移开视线。

没过，孩子们吃完饭就跑回房间继续玩了，留下两个大人在餐桌旁，沉默却不尴尬。

“抱歉，艾伦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利威尔知道埃尔文能懂他的意思。

埃尔文摇头：“真的，我不介意聊这个。”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她是什么样的人？”利威尔自己都惊讶会问出这句话，但他确实好奇——想了解埃尔文，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对这么悲伤的事如此淡然。

“和阿尔敏一样温柔。”埃尔文回答得坦然，“她叫玛利亚，我们在大学认识的，她很聪明，后来就在一起了。”他说着，眼神有些飘忽，没看利威尔，语气不算特别亲昵，却很平和，“结婚五年后我们决定要孩子，一开始不太顺利，怀孕花了很长时间。”

利威尔坐直了些——这些私事埃尔文说得这么轻松，他反而有点不自在。

“终于怀上阿尔敏后，孕期还是很辛苦。我们都知道生产后玛利亚的身体可能会出问题。”埃尔文继续说，“她在阿尔敏出生后就走了。”

“节哀。”利威尔真心说道。

埃尔文终于看向他，微笑着说：“别这样，都过去了。”

利威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他心里明镜似的——埃尔文刚才讲的确实够私密，但那家伙肯定藏了点什么。那副云淡风轻的底下，绝对还压着没说出口的真实感受。

这让他有点不爽。

利威尔本来想帮忙洗碗，可埃尔文比他还固执。最后两人谁也没动，碗碟就那么堆在水槽里，等着回头再说。

隔壁阿明的房间里还传来打闹声，听着就知道几个孩子玩得正欢。两个当爹的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跟之前一样肩并肩。利威尔屁股只沾了个边，浑身不自在——毕竟刚才那番对话太私密了。

“我能问个可能有点冒犯的私人问题吗？”埃尔文打破沉默。

利威尔斜睨他一眼，犹豫两秒后还是点了头。好奇心压过了那点别扭。

“问。”

“艾伦和三笠不是你亲生的吧？”

就这？利威尔嗤笑一声，摇头：“不是，半毛钱血缘都没有。的。”

埃尔文若有所思地点头：“能说说他们怎么到你身边的吗？”

“说起来还挺曲折的，”利威尔靠回沙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缝，“跟你那比起来，可能也不算啥。”

他以前从没想过要孩子。亲爹亲妈那副鬼样子，早让他在十几岁就发誓——绝不让自己这糟糕性子祸祸任何无辜小孩。更何况他是同性恋，连个稳定对象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年轻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虽然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但也好不到哪去。万幸的是，他搬出去时，隔壁住了对叫耶格尔的夫妻。那女的叫 Carla，简直是他命中的贵人。

Carla把他从犯罪边缘拉了回来。那会儿他住的破里，不是穷学生就是混社会的。要不是Carla端着一盘点心敲开他的门，教他做饭，每天喊他去家里吃饭，他指不定现在在哪混日子。Grisha整天泡在医学院不回家，他跟Carla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那女人硬是磨平了他浑身的刺。

是Carla帮他找了稳定工作，是Carla发现他有写作天赋，也是Carla推着他去出版社投稿——现在他还跟那家社签着约呢。

几年后耶格尔家生了个儿子，就是艾伦。Carla从孩子两岁起就缠着他，非要他当艾伦的监护人，说万一她和Grisha出事，孩子就交给他。利威尔嘴硬得很，说自己绝对不是当爹的料，哪怕他挺喜欢那小不点。

可最怕的事还是来了。一场车祸，耶格尔夫妇双双离世。

利威尔突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跟社工掰扯了。他一个二十五岁的单身汉，精神状态还被打上“不稳定”的标签。幸好负责艾伦案子的社工佩特拉·拉尔人美心善，加上他稳定还高，能在家，跟艾伦也熟——最后总算是争到了。

正式艾伦后，利威尔自己都惊讶，怎么那么快就动了真心。没有血缘又怎样？那种道不明的亲子羁绊，他算是彻底懂了。没过，他就带着艾伦搬去了更好的，开始了新的生活。

差不多一年后，佩特拉又联系了他。有个叫三笠·曼的三岁女孩，家里出了急事，得找个地方暂时避难。那孩子已经 orphan两年了，现在跟着的亲戚还她。利威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本来只是暂住，结果三笠那小丫头，没几天就把他和艾伦都收服了。临时收留变成了正式，水到渠成。

利威尔现在一想起这俩孩子就心软得不行，活脱脱一个女儿奴儿子控。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以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早被磨成绕指柔了。

“三笠来我们家快一年了，”利威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里却泛着暖意。

他的时候，埃尔文一直安静听着，眼神专注得很，没打断。等利威尔说完，埃尔文才开口，语气真诚得让他有点不自在。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埃尔文说，“这很私密，你愿意说出来，对我意义重大。”

利威尔耸耸肩，没听见心里那阵悸动：“多大点事。”

埃尔文好像还想说什么，利威尔却突然站起来，打断了他。

“不早了，我该带孩子们回去了。”

把几个困得睁不开眼的小祖宗从堆里拖出来，穿鞋，催着出门——整个过程鸡飞狗跳。埃尔文就站在旁边看着，脸上挂着那副迷死人的笑，跟他们道谢。

“以后常来吧，”埃尔文提议。

利威尔刚把三笠抱起来，小姑娘就往他怀里一缩，眼看就要睡着。他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行。”

说完，他拉着艾伦的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对面的家。

直到把两人都安顿在床上，利威尔才敢喘口气，开始复盘刚才的疯狂。

他把脸埋进掌心，指尖冰凉。

疯了。

刚才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把压在心底的秘密抖给了埃尔文，甚至还答应以后要常搞什么“家庭聚会”？

他没后悔。

非但没后悔，一想到未来能和埃尔文正大地在一起，里那股雀跃劲儿就压不住。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他凭什么能这么放松？

利威尔咬紧后槽牙，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在脑子里炸开：他对埃尔文动心了。

那个笑起来能晃花人眼的家伙，浑身上下都透着该死的吸引力。

就在他被这乱糟糟的得晕头转向时，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忘了！

埃尔文里那盘还没动过的派！

利威尔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脸色瞬间白。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