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人猛地睁开眼,后背贴着一片温热的触感。
他僵住了。
床榻另一侧有人。
这个认知像道惊雷劈进脑海——活了十二年,他从没有和别人同床枕过。
孤儿院那会儿,孩子挤在大通铺嘻嘻哈哈,只有他被孤零零塞进杂物间,裹着破毯子听老鼠啃木头的声响。后来搬去莲花区边缘的小,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谁敢靠近他?那个被人视作灾星的九尾容器。
可现在……
鸣人缓缓侧过头,鼻尖撞上一片柔软的黑发。
鹿丸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均匀,手臂还环在他上,将两人贴得密不透风。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鸣人心脏狂跳起来,耳根发烫。
这家伙不一样。
昨天鹿丸突然找上门,说想和他做朋友。鸣人当时以为是恶作剧,直到对方塞给他一整碗叉烧拉面,又陪他聊到深夜,最后干脆赖在这儿睡着了。
他竟然真的留下来了。
鸣人悄悄吸了口气,闻到鹿丸发间淡淡的草木香,混合着自己身上的味。的手臂又紧了紧,鹿丸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头发,发出一声模糊的嘟囔。
鸣人浑身都软了。
这感觉太他妈好了。
暖烘烘的,像泡在温泉里,又像被晒透的被子裹住。他甚至忘了昨晚有没有做噩梦——自从住进这破,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被窗外的风声、玻璃的裂纹声惊醒,肚子还饿得咕咕叫。
可今天不一样。
胃里是满满的拉面,身上是鹿丸的体温,连窗外的都温柔得不像话。鸣人感觉自己浑身都了力气,像有使不完的查在经脉里。
但他不想动。
一点都不想。
他甚至自私地想,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让鹿丸每天都来陪他睡觉,再也不用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和冰冷的墙壁。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鸣人掐灭了。
别傻了。
鹿丸家那么大,有温柔的爸妈,有好吃的饭菜,怎么会愿意留在他这破地方?就算现在说要做朋友,也只是一时吧。等去了学校,看到同学都躲着他,鹿丸肯定也会后悔的。
鸣人垂下眼,指尖轻轻碰了碰鹿丸的手背。
那就……多赖一会儿吧。
趁现在还能拥有这份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屏住呼吸往鹿丸怀里钻。对方哼了一声,手臂立刻缠上来,把他牢牢锁在怀里。鸣人顺势把头埋进鹿丸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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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丸是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的。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鼻尖是金发的香气,还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往他胸口拱。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脸埋进那片柔软的金发里蹭了蹭。
鸣人的味道真好闻,像晒了一整天太阳的橘子。
鹿丸迷迷糊糊地想,昨晚好像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有吃不完的薯片,还有个吵吵闹闹的家伙陪他下将棋。
等等。
不是梦。
鹿丸猛地睁开眼,看到鸣人近在咫尺的睡脸,睫毛纤长,嘴角还挂着笑。
哦对,他昨天跟鸣人说要做朋友,然后就留下来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鸣人揉着眼睛坐起来,蓝眼睛亮晶晶的:“早啊,鹿丸!”
声音有点沙哑,像小猫叫,勾得鹿丸心尖发痒。他伸手把鸣人拉回怀里,懒洋洋地说:“急什么,再睡会儿。”
“不行!”鸣人挣扎着要起来,“我还要晨练呢!”
鹿丸瞥了眼墙上的闹钟,才凌晨五点——离上课还有三个小时。换作平时,他肯定要抱怨这是“最麻烦的时间”,但现在看着鸣人急乎乎的样子,他却觉得挺有意思。
“晨练啊……”鹿丸撑起身子,指尖划过鸣人脸颊,“带我一起去?”
鸣人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嗯。”鹿丸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能看到鸣人挥拳的样子,好像也不算太麻烦。
至少比一个人在家睡懒觉有趣多了。
那些动作,那如呼吸般挥洒自如的太阳色查海洋,还有——唯独自己知晓鸣人真正实力这件事。
那个曾经被所有人(年少轻狂的自己)嗤之以鼻的吊车尾,暗地里竟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爽。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鹿丸很,这是个开始。
夫妻之间本就该秘密,在柴米油盐的日常里,为彼此筑起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世界。鸣人把这份秘密交给他保管,再自然不过。
“你上课前也这么训练?”
直到鸣人终于从他怀里挣脱,脚溜下床,鹿丸才哑着嗓子开口。他支起手肘,追着那道瘦削的背影,看他趿拉着拖鞋走向那间连门都没有的浴室。
“才不是,”鸣人拧开水龙头,浑浊的水哗啦啦在瓷盆里,“早上只练的基本功。”
鹿丸躺回那张薄得硌人的床垫,眼皮又开始发沉。浴室里的水声、鸣人哼着跑调的歌、还有窗外隐约的鸟鸣,交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他整个人裹得暖洋洋的。
他很想爬起来,把鸣人刷牙时鼓着帮子的样子、系浴袍带子时笨手笨脚的模样,都刻进骨子里。但理智死死按住了冲动——现在发作脾气太早了。
无门的浴室、浑浊的自来水、墙角蔓延的霉斑……每一样都能让他的怒火窜到天灵盖。
所以,在他那套不断完善的“鸣人专属保障计划”启动前,还是转移注意力比较好。
比如……昨晚睡得意外的香。
明明鸣人这破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墙缝里还漏风。鹿丸原本以为,就算是新婚第一夜,自己也会被这糟糕的环境气得失眠。
结果呢?
他睡着了,还梦到鸣人穿着他的鹿皮马甲,背后绣着奈良家的家纹,跟在他身后喊“鹿丸前辈”。
啧,真是没救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鸣人那套“第三套衣服”。
昨晚鸣人咬着下唇,眼神躲躲闪闪,从衣柜最里面翻出一个落灰的布——说是第三套,看那空荡荡的衣柜就知道,这分明是唯一一套换洗的衣服。
“给、给你穿……睡觉用……”
鸣人把衣服塞给他,耳根红得能滴血。他们背对着背换衣服,鹿丸觉得——的身体早就不属于自己了,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夫妻。
但看鸣人那紧张得指尖都在抖的样子,他终究没说什么。
换上鸣人衣服的瞬间,鹿丸愣了。
宽松的黑色短裤,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布料上还带着鸣人身上那种淡淡的味。他刚转过身,就看见鸣人穿着一件软乎乎的睡裙——上面补了好几个补丁,针脚却异常整齐。
鹿丸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那个绣着小熊的补丁。
鸣人“呀”地叫了一声,像只受惊的似的跳开。
后来,鸣人把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拿到浴室,在那个破瓷盆里搓洗干净,又用绳子挂在窗边晾干。鹿丸就坐在床上看着,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这种“过日子”的感觉,是这样的。
幸好他的衣服是忍店定制的速干款,不然明天穿湿衣服去学校,他宁愿给自己来一刀。这种丢人的想法,打死都不能让鸣人知道——毕竟那家伙为了给他洗衣服,连晚饭都只啃了一个冷饭团。
一想到这里,鹿丸的就涨得发疼。
他也想为鸣人做这些事。
想给鸣人买柔软的睡衣,想把他的破衣服换成新的,想每天早上起来给他挤好牙膏,想让他再也不用为了一顿饭发愁。
想让鸣人一伸手,就能摸到他。
想让鸣人这辈子所有的需求,都只能在他这里得到满足。
要做到这些,他得学的东西还很多。
比如洗衣服、做饭、修水管……这些鸣人从小就会的家务,他一样都不会。
回家跟老妈说的时候,她肯定会笑得满地打滚。但为了鸣人,这点麻烦算什么?
更何况,这也让他更地意识到——
他和鸣人,根本就是活在两个世界里。
鸣人吃过的苦,他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他又多了一个正大拉鸣人去逛街的理由。顺便把自己以前穿小的衣服都拿出来——那些衣服的尺寸,应该刚好适合鸣人。
想象一下,鸣人穿着他的衣服去学校,背后的家纹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这简直是最好的“宣示主权”方式。在他们能正式举办婚礼之前,让整个木叶都知道,漩涡鸣人是奈良鹿丸的人。
“喂,你到底起不起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鹿丸一跳。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鸣人蹲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的发带,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的头发。
“平时没起这么早,”鹿丸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今天不是要去学校吗?”
“哦……”鸣人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手指揪着睡裙的带子,“那、那你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饭……”
“不用,”鹿丸抓住他的手,把发带从他手里抽出来,“起来了。”
他正准备把头发扎成平时的马尾,却被鸣人抓住了。
“等、等一下!”鸣人红着脸,手指戳了戳他散落在肩后的头发,“你、你头发放下来……很好看。”
鹿丸的动作顿住了。
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鸣人微微颤抖的指尖上,也落在他散开的黑发上。他看着鸣人那双写满认真的蓝眼睛,突然笑了。
“好看?”
“嗯!”鸣人用力点头,耳朵尖又红了。
鹿丸把发带重新套回,任由长发披散在肩上。他伸手揉了揉鸣人柔软的金发,声音放得很低:
“那……早上的‘基本功’,是指什么?”
鸣人眼睛一亮,甩开他的手就往后退了两步。下一秒,他劈成一条笔直的线,稳稳地落在地上——标准的一字马。
“看!”鸣人得意地抬下巴,“我能坚持十分钟!”
鹿丸靠在墙上,看着那个在中的少年,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真好。
他的鸣人,真好。
夕阳把训练场染成暖金色时,鹿丸嘴里叼着根草,百无聊赖地靠在树桩上。
不远处,鸣人正像条活蹦乱跳的,把自己拧成各种奇怪姿势。一会儿是头朝下脚朝天的“倒挂金钩”,一会儿又蜷成个圆滚滚的球,连尾巴——哦不,是查凝聚的螺旋丸雏形都差点甩飞出去。
鹿丸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嚼草的动作顿了顿。
这笨蛋……
他心里嘀咕着,视线却没从鸣人身上移开。
等以后长大了,再看看这家伙到底能出什么花样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鹿丸自己都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只是嘴角悄悄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