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第七班考核的那个晚上,卡卡西经历了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发作。
是天藏接住了他。
那双有力的手从背后托住他沉重的身体时,天藏像一道黑影从窗口窜进来,压低的声音里藏着和不易察觉的骄傲:“前辈!”
卡卡西靠在他身上,喉咙里涌上铁锈味。他勉强挤出几个字:“天藏……我该怎么办?我教不了他们。”
天藏闷哼一声,等确认卡卡西暂时稳住了,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窗外的残阳早已黑暗,卡卡西不知道自己刚才瘫在地上喘不过气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天藏把他扶到的 futon 上,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前辈别开玩笑了,我们不都是你教出来的?”
卡卡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立刻反驳:“暗部不一样!那些是,不是刚从学校出来的毛头小鬼。”
“道理是相通的啊。”天藏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安,“能教好暗部,就一定能教好他们。”
“他们会死的!”卡卡西突然崩溃,把脸埋进枕头里,“他们会死,都是我的错……让我死在这里算了,天藏。”
天藏没接话,只是听到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他刚才看到卡卡西倒在地上时,随手扔在门口的东西。
“你知道我今天在鱼市排了队吗?”天藏的语气带着点夸张的委屈。
卡卡西掀开一条眼缝。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根”成员,如今已经长成了有的少年,身手过硬,还学会了用毒舌掩饰。天藏的武力值从来不是问题,但让他学会放松、学会,却花了卡卡西好几年时间。
他突然坐直了:“是秋刀鱼?”
天藏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佝偻的肩膀,笑了笑:“当然。毕竟你的狼群今天刚多了三只小的。”
卡卡西心里一动。
天藏是唯一一个在他失去所有亲人后,还能坦然接受他所有“”的人。那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只会对他的怪癖指指点点,逼他“正常一点”、“做得更好”。
只有天藏,像块牛皮糖一样闯进他的生活,死缠烂打地不肯走。
“狼群……吗?”卡卡西喃喃自语。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尘封二十年的记忆——那是父亲如何年幼的他的模糊片段,到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
像是有电流窜过脊椎,卡卡西猛地站起身。
“他们不是。”他低声说。
厨房传来天藏切菜的声音,天藏扬声问:“前辈你说什么?”
“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小鬼。”卡卡西的声音越来越,像是在确认什么,“他们是幼崽。”
新鲜、脆弱,却已经露出了牙齿的幼崽。他们会长大,会变得强大。
卡卡西冲过去抓住天藏的肩膀,手里的铲“哐当”一声掉在灶台上。
“天藏!”卡卡西的眼睛亮得吓人,“他们是我的!是我的幼崽!”
天藏被他晃得有点晕,却还是耐心地回答:“对,所以你要教他们啊。”
“不——”卡卡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教他们所有东西!”
话音未落,他已经用瞬身术消失在厨房。
天藏看着空荡荡的厨房,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 midnight 了。
他对着空气吐槽:“我到底为什么会他像个正常人一样处理这件事?”
当然是假话。
早在很多年前,天藏就学会了不对卡卡西前辈抱有任何“正常”的。所以他今天才只带了食物和陪伴过来。
他对着水槽里的鱼说:“我不会让他一个人扛的。他会回来的。”
他早就发现了,对付旗木家的人,食物和陪伴永远是最有效的武器。
难道都瞎了吗?
——
汗水顺着肩胛骨往下流,发梢滴着水。小樱的铠甲已经被那诡异的查得一干二净,但至少那股压迫感终于消退了。她浑身骨头都在疼,查、睡眠、食物——什么都缺,每动一下都像灌了。
她又得从死人身上扒铠甲了。
一开始,她的“朋友们”都带着黑瞳冲过来攻击她,直到绝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些人才恢复正常。干掉那个恶心的家伙时,小樱终于松了口气——在这场噩梦里,这是她唯一的胜利。
但这也意味着,能扒的铠甲和武器更少了。不过,小樱早就把自己炼成了最锋利的武器——就像她的老师们一样,技巧、和速度,比任何铠甲都管用。
突然, Kaguya 像一道闪电从天边扑来,利爪直取小樱面门。小樱侧身避开,动作简洁利落,尽量节省查。Kaguya 那一头白色长发扫过地面,丝毫不乱,衬得小樱狼狈不堪——她满脸灰尘,衣服湿透,头发黏在脸颊上,浑身都在叫嚣着疲惫。
但小樱的眼里只有怒火。
她死死盯着 Kaguya 那张毫无的脸,突然意识到刚才的交锋打散了云层——空气中虽然潮湿,却看不到一点雨意。没人能帮她掩饰行踪了。
那就只能逼 Kaguya 退走。
小樱咬紧,把一只拳头举过头顶,露出破绽。Kaguya 果然犹豫了一秒——她已经吃过小樱怪力的亏。就在这一瞬间,小樱双手合十,用使出了 double axehandle !
拳头狠狠砸在 Kaguya 仓促架起的手臂上,巨大的冲击力把她轰向地面。
樱的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逃吗?
像往常一样转身就跑,等下次机会再回来拼命?
可这次不一样。
她能感觉到心脏在里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在嘶吼——就是现在!
再不拼命,就没机会了!
辉夜抬起头,异色双瞳像猎鹰锁定猎物,死死盯着她。樱咧嘴一笑,嘴角淌下的血珠染红了下巴,笑得疯狂又决绝。
来啊!
她无声地勾了勾手指,把自己暴露在对方攻击。手里攥着最后一把苦无,汗湿的掌心几乎握不住,冰冷的金属硌得皮肤生疼。
这一击,她要把苦无扎进辉夜的肋骨缝里,把那颗该死的心脏掏出来!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对方垫背!
辉夜从地上起身,和服依旧一尘不染,刺眼得让人发疯。
呼吸间的功夫,她已经冲到了樱的防御。太快了,强得离谱!苦无的闪过,樱闭着眼挥刀,另一只手伸出去想死死钳住对方——
樱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睡衣。
熟悉的天花板眼帘,窗外是木叶村的晨曦。她一只手攥着床单,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一把苦无,刀尖对着粉白的墙壁,仿佛随时要劈开面前的敌人。
她大口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像春夜里的寒星。
卡卡西站在佐助窗外的屋檐上,脚下的瓦片无声碎裂。
周围的暗部像影子一样散开,他早已习惯了这些人的存在。当了这么多年暗部,他扫一眼就能记住每个下的身形和名字,这些信息像刻在骨子里一样,自动归类存档。
没什么异常。
但他还是不放心。对佐助这种浑身是刺的小鬼,再小心都不为过。
卡卡西甩了甩头,落在屋里那张巨大的床上。
床太大了,华丽得过分,根本不像个十二岁少年该睡的。更别说那些雕工精致的,每一件都透着宇智波一族曾经的。
佐助缩在父母的床上,睡得很沉。
卡卡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
这四年来,佐助就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族地,和满屋子的鬼魂作伴。他有多少次在夜里哭醒?哭声会不会在死寂的街道里回荡,却没人听见?
卡卡西自己也当过没人管的小鬼,曾经也拒绝过所有温暖,觉得独自舔伤口才是正确的活法。可看着床上的佐助,他胸口疼得厉害。
他不是孩子了,能扛过去。
但他的学生们还不行。
卡卡西低低地哼了一声,轻轻推开窗户。枕头上的脸很软,没有平时那种紧绷的线条,难得地放松着。换做别人,这么近的距离早该醒了,说不定还会直接拔刀相向。
但卡卡西不是新手。他没带恶意,动作轻得像一阵风,还顺手解除了窗台上几个不起眼的陷阱。
鸣人那边才叫意外。
明明名声在外,窗户周围却连个陷阱都没有。卡卡西接连试了三个窗户,眉头越皱越紧。
是藏得太深,还是根本就没有?
他拿不准。这小鬼到底是真没设防,还是用这种方式玩心理战?
卡卡西对鸣人不算了解——想到这,他心里又是一抽。但他认识水门,认识玖辛奈,知道这对夫妻的孩子绝对不会按常理出牌。
他有点,村子的人柱力窗户这么好进,万一出事怎么办?
转念又觉得多余。佐助那边的暗部是敷衍了事,鸣人这边可是有整整一队暗部轮班守着。
和佐助不同,鸣人几乎立刻就察觉到有人来了。但他既没紧张,也没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暗部的大叔?”
看来这小鬼早就习惯了被监视,连暗部的查屏蔽都没用。他大概是在好奇,为什么这个戴的会闯进他的小。
最让卡卡西意外的还是樱。
看档案的话,绝对想不到她会这样。但经过昨天的事,他几乎要在心里加一句“果然如此”了。
三个下忍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是他太蠢了。可樱的反差最大,打破了文件上的刻板印象。
鸣人比所有人想的都聪明,藏着深不见底的心思;佐助的麻烦比村子以为的多得多,那些人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樱,每次都让他措手不及。
有时候看着她,就像在镜子。这种感觉既让他警惕,又让他脊背发凉。
樱猛地睁开眼,警惕得不像个平民出身的孩子。她的在黑暗中扫过,危险程度依次排查房间里的阴影,精准得可怕。
她发现他了。
尽管卡卡西没在她的视线,但她床头那面落地镜,正好能到窗户的背面。
这小鬼够聪明,够,也够危险。
卡卡西甚至能地想象出她拔刀的样子,就像写轮眼的残影一样真实。昨天铃铛测试时,她爆发的狠劲还历历在目——本以为是块软金子,没想到是淬了火的钢;本以为是温顺的绵羊,没想到藏着噬人的獠牙。那双小手布满老茧,根本不是尊处优的大小姐该有的。
少女的肩膀忽然松垮下来。
紧接着,嘴角扬起一抹纯粹的笑。那笑容干净得像雪,落在孩童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契合,又带着几分奇异的违和感。
“卡卡西老师。”
她开口,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睛却亮得惊人,一点没有睡意朦胧的样子。
卡卡西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可她没问任何问题。
既没尖叫着躲进被子——像鸣人那样,也没冷着脸质问他为什么闯进来——像佐助那样,甚至连一丝警惕都没有。那孩子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他不是突然出现在卧室的陌生,只是来叫她起床的大叔。
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意,判断出他没有威胁,速度快得让卡卡西都有些恍惚。
该夸她敏锐,还是该她太不设防?
卡卡西甩甩头,把这些念头压下去。他不是来研究学生的,他是来执行任务的。
而已。
“早上好,小樱。”他扯出惯常的笑容,以为对方会抱怨天还没亮就被叫醒,可小樱只是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分明是在催他说重点。
“半小时后,第三训练场见。”卡卡西顿了顿,道,“从今天起,那里归第七班专用。”
小樱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把甩下床,利落地脱下睡衣。
卡卡西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像来时一样安静。
除了铃铛测试那次,他对这些小鬼本没抱任何。他差点就栽进去了——差点就像以前那样,用任务和考核把他们框死,用前辈的去衡量他们的能力,去规划他们的未来。
可他们是幼崽啊。
新生的,懵懂的,毫无防备的幼崽。
他本可以像批次那样,直接放弃他们,管他火影和长老会怎么想。可不知怎么,看着小樱那双的眼睛,他突然觉得,用考核来定义这些小鬼,本身就是个错误。
他们什么都不懂。像刚落的雪,纯净,脆弱,连生存的本能都还没觉醒。
他们需要的不是测试,是武器。是能握在手里的钢刀,是能点燃血液的火焰,是能在黑暗中狩猎的本能。
他们需要他。
卡卡西从未被这样需要过。
作为一把利刃,作为暗部队长,作为上忍——他习惯了被需要。可那都是作为“”的需要,换任何一个合格的都能替代。
但这三个小鬼不一样。
他们需要的是他,是旗木卡卡西这个人,不是随便哪个编号的。
如果卡卡西是个喜欢琢磨的人,他或许会发现,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正一点点抚平他心底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 pack……”
一个古老的音节在他灵魂深处嘶吼,带着饥饿和孤独的味道。
狼是的。
只要族群需要,再深的伤痛也能被压下去;再大的悲哀,也会被新生的希望冲淡。因为他们要,要筑巢,要守护彼此——这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卡卡西签过母亲留下的契约,和、比斯他们有着生死羁绊。可他不是犬冢家的人,没有能抚平野性的伙伴。
他是旗木。
狼不是狗,更不是忍犬。人类驯化了一部分狼,用陪伴和友谊磨平它们的獠牙,可旗木家的狼,永远保留着最核心的野性。
自从成为家族最后一人,他就开始把自己往“人”的壳子里塞。把那些太快、太锋利、太不符合人性的部分,用书本、笑容和层层起来。
他扭曲自己,折叠自己,把野性压缩在人类的皮囊里,一藏就是好多年。
现在,村子却给了他一个族群。
更糟的是,这个族群里是脆弱无助的幼崽,而他早已习惯了孤独。他没准备好,没耐心,甚至觉得自己太老了,拥有这么新鲜、这么需要呵护的羁绊——更别说一下子三个。
他一个人了。
但卡卡西从不喜欢琢磨这些。
他有感觉,有思考,可那些复杂的,都被他丢给了潜意识,归类为“不重要,太麻烦”。
这也是旗木的本性。
他是本能的集合体,像捕食一样窜上树梢,循着族群的气息找过去。鸣人佐助果然在那里,揉着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小樱来得很准时,一分不差。
她背着个鼓鼓的,卡卡西扫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封印卷轴藏在不同的口袋里,还有几把短刀被巧妙地固定在。佐助展开的卷轴更是夸张,里面塞满了标准忍,堆得像凯老师的徒弟李的武器库。
三个小鬼分起了,动作利落得像训练有素的。
鸣人正从满是口袋的运动服里掏起爆符,樱已经凑过去帮忙,佐助在旁边看着。卡卡西站在树影里,额角青筋跳了跳——这三个小鬼,明明只是下忍,却把他耍得团团转。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们要么是摸透了团队的精髓,要么就是根本没把他的命令当回事。这群混小子,简直和他年轻时一个德行,戳中了他深埋心底的柔软。
他能看出来,他们没听他的指令。这才逼得他想出这种野路子训练——他得赢回他们的信任和忠诚,得让他们知道服从命令才能活命,得把他们到牙齿……这破事没完没了。可更绝的是,他设下的最终考验,那道藏在考验里的坎——以前也有小队合伙对付他,但没人敢违抗直接命令,被绑在树桩上还敢搞事的,这三个是头一份——就这么被他们轻易化解了。
因为他们带了便当。
还主动喂给他吃,一点没犹豫。
这哪是普通小队?他们把他也了保护圈,像他十岁那年,仰头望着水门伸出的手时一样。
不知是谁说了句什么,佐助闷哼一声笑了。鸣人笑得敞亮,眼里是。樱已经有了顶级女忍的架势,骨子里透着钢硬——她看似随意地扫视着训练场边缘,肌肉却紧绷着,随时准备撕碎任何威胁。哪怕是这样,她还能自然地靠向另外两人,用肩膀撞撞鸣人,随口提点他们,像递出一根备用手里剑那么轻松。
卡卡西没说过,这次训练是无限期的,要在外面住好几天甚至几周。可他们捕捉到了他的暗示,带着怀疑又警惕的眼神——这眼神让他心里暖得发颤——看穿了他的,带足了干粮、武器和医疗用品。
樱突然抬头,精准地锁定了他在树上的位置,挑了挑眉,同时掀开给两个男生看。那一个隔层里,塞满了压缩饼干,堆得像小山。鸣人嚷嚷着要吃拉面,佐助怼了他一句,语气嫌弃却带着点熟稔。樱立刻用空着的手肘了佐助窝一下,警告他别废话,又转回去和两人商量。
卡卡西在树顶呼出一口气,俯瞰着下方的场景。
正式组队,才十一个半小时。
他隐约意识到,有人犯了个错。但这念头很快就飘远了。这群小鬼,又让他有了牵挂。让他这种老得快要散架的人,重新有了想守护的东西。
他爱他的忍犬,爱凯,大概也爱天藏。大多数时候,他也爱村子。可这些都是旧生活留下的残片,是他一次次死里逃生后,勉强攥在手里的碎片。他的灵魂被一次次割裂、焚烧,好不容易重新敞开心扉,接纳新的羁绊,却又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撕碎,周而复始。
他是旗木家的人,需要一个族群。他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等着某个任务把他带走。他绝不会自杀,父亲的事之后,他做不到。可他累了,早就想结束这操蛋的人生。
他明白,长老们执意让他带这个队,就是想让他传承旗木家的衣钵。
但看着三个小鬼站在灵碑前,站在那片树林下,卡卡西地知道,犯错的是长老们。
他是最后一个旗木,现在有了自己的族群。
组队才十一个半小时,可如果他们出事——无论是死在他手里,还是在遥远的任务中牺牲,小脸沾着血,眼里的熄灭——卡卡西会屠尽天下所有,然后再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