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骤然归位。
前一秒还在虚无中失重坠落,下一秒猛地被钉在原地。天旋地转,五脏都跟着。
她有身体了。
重力重新攥住四肢百骸。
但她动不了。
小樱没喊出声。生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比世界末日时保持的沉默还要根深蒂固。
差点就破功了。
不是真的动不了,只是感觉变了。查不是枯竭,而是一团散沙——量少得可怜,还乱糟糟地堆着,身体能量懒洋洋地浮在表面,没和精神能量融合。她试了三次才勉强抓住那股笨拙的流动,指尖都因为挫败微微发烫。
感官上的迷雾瞬间散了些,虽然还是像蒙着层薄纱。她没敢挪窝,神贯注地梳理查网络,每一条经脉都要捋顺到熟悉的状态才肯罢休。
这感觉诡异得很,像中枢神经被重启,得重新和身体每一处建立连接——查系统和那些紧闭的穴位。
细胞还在颤抖,肌肉也不听使唤。小樱咬着牙,硬生生用钢铁般的意志把这叛逆的身体驯服。她从不将就。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一切归位。
深吸一口气,发丝扫过肩膀。
长了。
比近十年里任何时候都长。
小樱僵成了石像。
身下不是草地,不是峡谷,不是被砍秃的荒地,更不是山洞。
她在屋里。
有四面墙的屋子。
那柔和的色调熟悉得让她头皮发麻。
小樱猛地掀开厚重的被子,手脚都麻了——不敢信。
她抬手捋头发,指尖触到发梢的瞬间突然僵住,猛地把一缕头发扯到眼前。
手好小。还在抖。
嘴里还留着灰烬的苦味,可四周分明立着四面墙。
从拉开的窗帘缝里斜进来,玻璃外已经染上了黎明的紫。
墙壁是粉色的,比白色三个色号——因为妈妈说这样“机灵又可爱”。
这间屋子在木叶被毁掉之前就烧没了。音忍时毁的,之后再也没重建过。那是在辉夜降临前,在忍界大战前,甚至在佩恩袭击前的事。
层层叠叠的“不可能”,此刻就摆在她眼前。
四面墙之外,是村子。
不可能,但真实得可怕。查感知里没有半分外来干扰,她的呼吸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身体像被操控着,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
街灯亮着,建筑的黑影连绵到远处,偶尔有戴着的暗部从屋顶掠过,像一道模糊的影子。查的在夜色里跳动,像无数支蜡烛。她的感知无意识地铺展开,把整个村子的气息都吸了进去。
直到膝盖撞到床沿,她才惊觉自己在往后退。
床好小,正好下她现在的身体。
十一岁的身体。
最让她的是——如果这是梦,她好像不想醒。
终于撑不住了。四面墙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一把推开窗户。窗框卡得死紧,她用了才掀起来。
胸口闷得像塞了块石头。第一缕风灌进来时,她差点栽下去——脚刚踩上窗台想跳出去,才发现短得够不着外面的屋檐。
她的臂展也不对,不是熟悉的长度。像爪子一样挠着心脏,她拼命压下去——现在不是的时候。可像涨潮的海水,根本拦不住。风里飘着树叶的和街边小吃的味道,熟悉得让她鼻子。
是青草上的露水味,是的宁静。小樱盯着窗外,干涩的眼眶突然烧起来。她没哭过,都忘了怎么流泪。一只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窗台,指节泛白。她闭上眼睛,任由感知在间游走——那些人,像萤火虫一样在她脑海里亮着。
到处都是。
成千上万。
她不是一个人。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查印记,比记忆中弱小,却带着放松的暖意。每一个都可辨,靠近时心脏就跟着抽痛。
名字自动浮上来,她任由那些属于“”的名字,一个个贴在上——有的近,有的远。
爸妈还活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更荒谬的想法跟着涌上来:村子里那些本该是鬼魂的人,现在都在呼吸。
村子竟然还立着。
小樱紧绷的喉咙里挤出一口气,颤抖着,带着裂纹。
这么多人。
都是她的人。
太阳升起时,她从窗边退开,比预想中轻松。
她没感知。,她都是黑暗里唯一的。现在被这么多温暖的,像截肢后还在抽搐的幻肢终于找到了归宿——和之前的空无相比,这些简直亮得晃眼。
像满天繁星。
她十一岁。
头发的长度、额头上松松垮垮的护额都在证明这一点。她只在拿到护额的那天戴它睡过觉,那晚的紧张和雀跃,哪怕隔着岁月和无数,她都记得。
小时候的自己,真天真啊,还以为当是件宗耀祖的事。
小樱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这身体的肌肉——比普通村民强不了多少。不管能不能用查强化,这状态都太不负责任了。她地窗户,玻璃没碎,倒是让她意外。指尖划过脸颊,皮肤苍白,得没有一道疤痕。
她没带武器。
上哪找——?
小樱翻了个白眼,骂自己蠢。转身拉开衣柜,挂着的裙子下面,整整齐齐摆着手里剑、苦无,还有几双鞋。
樱站在衣柜前,指尖抚过崭新的苦无。
了。
自从战争爆发,她的武器永远沾着血污,要么是战友的遗物,要么是从敌人尸体上扒来的。钢刀卷了刃,手里剑缺了角,连忍都补了三层补丁。
可现在,衣柜里整整齐齐摆着的。
没有硝烟,没有断壁残垣。
楼下传来母亲哼歌的声音,厨房里飘出味噌汤的香气。隔壁的大婶在院子里晒被子,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一样脆。
樱攥紧了拳头。
这些声音太陌生,又太熟悉。熟悉到让她心脏发紧,陌生到让她浑身发毛。
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个本该刻在骨子里的日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穿鞋子的时候,手指没抖——靠这十年练就的铁石心肠。
走出房间,透过木窗洒在地板上,尘埃在里跳舞。还是老样子,矮桌、榻榻米、挂在墙上的旧……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樱脚步放轻,像个小偷。
可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不对,她不是。
至少现在不是。
她推开后门,踩着墙檐往上爬。
身体轻得像片叶子。
长发垂在背后,小胳膊细得可怜——这不是她征战十年的身体。
查涌向脚底时,樱突然晃了一下。
是鞋子。
的布鞋,鞋底太滑。
她愣住了。
查控制明明还在,经络却像生锈的齿轮,转得磕磕绊绊。不是忘了怎么用,是没在这么“干净”的身体里运转过。
立刻恢复。
她站在屋顶,低头看着脚下的木板。
脆弱得像纸糊的。
随便一个中忍,结个印就能把这房子炸成碎片。她见过村子毁了两次,第一次是九尾之乱,第二次是第四次忍界大战。
可现在,村子好好的。
炊烟,街道干净,孩子们追着蝴蝶跑。
樱的视线扫过整个木叶。
日向家的训练场,雏田正在练柔拳;奈良家的院子里,鹿丸躺在树荫下看云;丁次抱着薯片啃得满脸渣,井野叉着骂他没出息;牙举着赤丸到处,小李倒立着跑过街道,头发翘得像个向日葵。
卡卡西站在火影岩下,手里拿着那本永远看不完的小黄书;大和靠在树上晒太阳,嘴角带着笑;静音在火影里整理文件,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还有鸣人。
那个金发少年坐在秋千上,晃着,望着火影岩发呆。
樱的心脏猛地一缩。
活着。
所有人都活着。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
不是梦。
是倒流。
某个忍术出了岔子,阴阳查在一起,把她扔回了过去。水门不可能这么做,二代火影也不会。这个事实太大,大到她的脑子都不下,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无法思考。
可她就是回来了。
回到了十一年前。
额头的护额还在,查少得可怜,却饱满得像刚的水囊。这身体没熬过连续数月的不眠不休,没在绝望的追逐中榨干最后一丝查。它崭新,鲜活,像她刚成为时一样。
明天或许会醒来,回到那个满身伤痕的身体里。
但今天。
今天不一样。
樱深吸一口气,里灌满了的空气。
她看着眼前的村子,看着那些鲜活的人,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有机会。
有机会改写历史。
有机会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洒在她脸上,暖得像鸣人掌心的温度。樱握紧拳头,查在缓缓流转。
该走了。
去见她的老师,去见她的同伴。
去把失去的一切,都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