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拉玛蜷缩在主的地板上,膝盖抵着下巴,呼吸是唯一的声响。身后传来柔软的皮毛触感——是他长大的雪豹玛丽,她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山,稳稳圈住他,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后背,等着他靠过来歇会儿。
可他动不了。
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曳,将满地书信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人心。那些信按日期码得整整齐齐,每一封的落款都是“致我亲爱的尊敬的弟弟”。
是水户的字。
他指尖拂过最上面那卷,粗糙的卷轴边缘磨得他指发疼。里面夹着小储物印,点开就是一张张泛黄的画:纲手带着她的小队出任务的背影,吉武田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笑得眯眼,还有那个和川瓦拉玛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是绳树,正举着木刀跟在柱间身后跑。
水户把一切都写下来了。家族的婚丧嫁娶,孩子们的成长琐事,甚至连她今天在院子里种的三色堇开了几朵都记得。她像是怕他错过每一秒,把几十年的都封进了这些卷轴里,等着他回来的时候,还能摸着这些字,当自己从未离开过。
可他知道,这些话不止是说给他听的。
水户离开漩涡族时才十五岁,嫁给柱间后守着九尾,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丈夫忙政务,弟弟们战死的战死、失踪的失踪,连孙辈都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在信里写“今天的味噌汤太咸了”“樱花落了一地没人扫”,字里行间都是伸出来的手——她在找个人说说话,找个能接住她孤独的人。
托比拉玛闭上眼,眼泪又砸了下来。他早就不躲了,反正神龛里那些凝固的笑脸都看着呢。
板间、川瓦拉玛、柱间、桃华、绳树、吉武田、初江、香澄、团藏、加贺见、斑……还有水户。
所有被千手本家爱过的人都在这里,每天他都会来上香,对着一个个牌位说“早安”。
他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指尖冰凉。
“水户,对不起……”他声音发颤,“你的信我收到了,我听见了……你别等了。”
可这话像扔在棉花上,连个回音都没有。他像是在抓一缕早就散了的烟,水户在信里等了他几十年,把手伸得笔直,可等他终于扑过去想握住时,那只手已经化成了灰。
“我……”他咬着牙,在嘴里散开,“我来晚了……”
他放下手,视线落在脚边那卷特别的卷轴上。
是鸟布给他的,说是水户临终前藏起来的。正面只有短短一行字:“若托比拉玛归来,愿他长寿,愿他喜乐。”可背面用血染了个只有他能解开的储物印——里面就是这满地的信。
还有个藏得更深的秘密。
水户每封信的结尾都不一样,有时说“今天的月亮很圆”,有时提“隔壁的猫又偷鱼了”,看似紧要的碎碎念,却藏着每个结尾句的最后一个字。以他过目不忘的记性,拼起来不过是盏茶的功夫。
——去川瓦拉玛的牌位后面看看,姐姐做主。
他在神龛最底层找到了那卷用血写的短笺,纸边都脆了。
“托比拉玛,”开头没有敬称,是他小时候水户叫他的语气,“我最后一次见你,你才到我那么高,抱着板间的刀哭。原以为能等你回来,亲手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豆汤……看来是等不到了。”
“欢迎回家。”
托比拉玛的指摩挲着那四个字,仿佛能听见水户坐在廊下,摇着团扇说这话的声音,尾音带着点笑,像小时候他偷跑出去抓鱼,被她抓回来时那样。
“你的路一定走得很苦吧?但千手的根还在,纲手那孩子像极了柱间,会把家守好的。你要是累了,就回来看看樱花,我在院子里种了好多,每年都开得很盛。”
“明天要把九尾转给玖辛奈了。那孩子眼睛像我,性子也倔,以后守着那东西,肯定会像我当年一样孤单。要是你回来时她还活着,替我看看她好不好?她肯定有一堆问题要问,你别嫌烦。还有啊,她喜欢吃拉面,你带她去一乐吧,就像你小时候带我去吃丸子那样……”
托比拉玛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那行“替我看看她”。他攥着卷轴,指节泛白,喉咙里堵着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想说,水户,我回来了。
我看见你的信了,看见你等了我几十年。
可他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对着神龛里那个笑得温和的牌位,一遍遍地说:“我在呢……我听见了……”
玛丽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温暖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烛火终于稳了下来,把那些信的影子投成了一片暖黄,像水户当年在廊下点的灯,等着晚归的人。
明天,我就能去见我心爱的丈夫了。他等了,我知道他独自一人时会是什么样子。不管他在净土惹了多少麻烦,能再和他团聚,我就满心欢喜。还有我的孩子们,我的族人……我太想念他们了。
扉间抿紧嘴唇,抬手抹去眼角的泪。他为水户——她终于能安息,能回到亲人身边了。
但在我走之前,告诉你一件大事。我不知道你何时会回来,但我坚信你一定会回来。如果这场扭曲的游戏还没结束,没有了家族和火影帽的庇护,你会很危险。
有人动了柱间的坟墓。
扉间第十次重读这句话,里的怒火几乎要炸开。无论读多少遍,这句话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的大哥葬在千手的墓园里,身边是板间和瓦间,水户也葬在他身侧。那片的防御比现在木叶的千手驻地还要严密——他、柱间、水户和桃花联手布下了最致命的陷阱、忍术、结界和活树屏障,只有千手血脉才能进出。没人能亵渎他们的,更没人敢动他们的尸骨。
以前,他每年都会去祭拜两三次,后来变成四次,每次都在和堂姐的生日那天。千手族人也会去。
可现在,大哥的墓被人动了,盗墓还突破了所有防御,而退。这让扉间既不安又愤怒——连的墓园都能闯进去,那现在的千手驻地岂不是也形同虚设?
我自己也想不通。我布下的防窃结界没有触发,也没有被改动,但柱间墓上长的那棵树却异常躁动,像是在发怒,这才引我去检查土壤。我不敢亲自挖开坟墓看,哪怕只是确认 damage,所以我不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拿走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柱间的遗体是否还在里面。我只能猜测他们想对柱间的身体或身体部位做什么,但所有猜测都黑暗又残忍。
更糟的是,我连报官或讨都做不到。长老会都知道,只有千手族人能那片墓地,而现在活着的千手只剩纲手和我。纲手已经离开村子了,我不能再把她牵扯进来——我知道她绝不会做这种事。
水户没再往下说,但扉间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水户和纲手绝对不会动柱间的墓,这点他可以肯定。那剩下的可能只有两个:要么是某个精通陷阱和结界的高手破解了防御,要么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千手血脉干的。从时间线来看,当时留在村子里的只有混血千手——他们嫁了家族,已经传了两三代,按道理过不了水户结界的血脉检测才对。
如果真像水户说的那样,只有她和刚退休离开的纲手有墓园的权限,那很可能早就知道这一点。他们甚至算准了,就算败露,也没人能追究——因为 blame 最后只会落在纲手头上。
带着难以的偏见,扉间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他以前的学生们。是他们干的?还是他们知道是谁干的?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水户的信上。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是你的学生镜的。这些年,鸟抚和镜一直像孝顺的孩子一样陪着我,经常来看我。你应该为他们骄傲——他们为你,也给我带来了快乐。他们本来能成为千手祖树上的好枝桠,可惜只能依附在你的枝干上。
不过你可能已经知道了,镜已经去世了,而且不是死在任务中。
扉间的心跳骤然加速。
大约十年前,镜来找我,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很迷茫。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团藏又找他了。你失踪后,鸟抚和镜就和另外四个人闹翻了,几乎断绝了联系。所以听到团藏找他的消息,我既惊讶又怀疑。镜告诉我,团藏对他提出了要求,还说了很多坏话——都是针对他和宇智波一族的无稽之谈。我追问下去,镜说他不是在意那些辱骂(那些话和以前一样难听),而是在意那些要求。团藏盯上了宇智波的血继限界,想让镜帮忙说服宇智波族人,让他们把写轮眼的力量扩散出去。简直是荒谬!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但镜说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次谈话让他坐立难安。
不到一周后,镜在深夜来找我,身上受了伤,还少了一只眼睛。
扉间,团藏挖走了镜的眼睛。要不是镜用万花筒写轮眼逃走,那天晚上他就死了。但我团藏最终还是得手了——镜从我这里逃走后,就去警告他的族人,然后就失踪了。
他的学生。镜。被他以前的队友害死了。扉间死死咬着牙,才没让愤怒的咆哮冲出口,牙齿都快咬碎了。
我试着去找宇智波族人,想把镜告诉我的事告诉他们。但我还没走出千手的地盘,团藏就出现了——他的眼睛上缠着绷带。
扉间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只缠着绷带的眼睛,他见过。就是从他学生那里偷走的那只。
他告诉我镜“不幸去世”的消息,还说尸体找不到了。镜的家人——他的女儿和妻子——因为悲伤已经精神恍惚,不应该被打扰。
托比拉玛指尖颤抖着,最后一次抚摸那卷泛黄的信纸。
墨痕早已干涸,却像烧红的烙铁,烙得他心口发疼。
“我知道这是警告,托比拉玛。”
“自从那天起,我每天都能感觉到根的暗部在暗处窥伺。他们甚至敢闯到千手的地界——要不是我布下血咒结界,恐怕早已死无尸。”
“我活着,不过是因为明天还要传递那个秘密。一旦我完成使命,这条命也就到头了。”
“但你要记住——只要团藏和他那群同还活着,你回来之日,就是死期。”
“答应我,活下去。别像我和你哥哥一样,过早净土。”
“最后,以你嫂子的身份命令你:让那些人血债血偿。他们早已不是你的学生,他们对我们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百倍偿还。”
“一路顺风,我的弟弟。我们终会再见。”
“美琴·千手。”
信纸轻轻合拢,托比拉玛将它按在肘的咒印上。幽蓝的一闪,信纸便消失不见——那里还藏着鸣人的文书,以及他毕生研究的禁术卷轴。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噜。
玛丽抬起巨大的雪豹,将下巴搁在他的上。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映着他眼底翻涌的血色。“你身上的愤怒和悲伤,快要溢出来了。”她的声音像古老的歌谣,带着冰原的凛冽。
托比拉玛抬手,掌心没她蓬松的白毛里。“我的‘小猫’杀了自己的。还有人,亵渎了我哥哥的长眠。”
“是同一个人?”
“还不确定。”
玛丽缓缓吐出口白气,利爪无声地收拢,划破了地板。“那只疯猫,该杀。那个掘墓,也该碎尸万段。”
“嗯。”
死寂再次笼罩房间。直到玛丽忽然竖起耳朵:“小家伙来了。”
托比拉玛猛地回神,感知力瞬间铺开——果然,鸣人的查正跌跌撞撞地靠近,还带着未消散的梦魇余悸。
他看了眼窗外,夜色正浓。
“吉……吉爷爷?”
软糯的声音带着哭,伴随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响动。托比拉玛转头,就见鸣人裹着小毯子,揉着通红的眼睛,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搀扶着走了进来。
是爱莉——玛丽的女儿,一只巴掌大的雪豹幼崽。她正用小身子撑着鸣人的,防止他摔倒。
鸣人打了个哈欠,毯子滑到胳膊上。“你……你不在床上……我醒了没看到你……”他迷迷糊糊地抱怨,小短还在打晃。
托比拉玛心口一紧。
他竟然没察觉到鸣人的梦魇?那孩子肯定是做了噩梦,醒来看不到他才会害怕。
“抱歉。”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
鸣人晃了晃,爱莉赶紧用脑袋顶住他的。“你没事吧?”小家伙终于了些,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神社的烛火摇曳,托比拉玛坐在满地卷轴中间,玛丽庞大的身躯像座山,挡在他身后。“你……你怎么坐在黑暗里啊?这样不好,相信我!”
他踉跄着走近,却在托比拉玛的脸时,猛地停住脚步。
托比拉玛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狼狈不堪——衬衫皱成一团,头发比平时更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鸣人小眉头皱成了疙瘩,踮起脚尖,肉乎乎的小手摸上他的脸颊。“你怎么了?”声音里满是。
托比拉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告诉一个孩子,他的世界早已被蛀空?怎么解释那些隐藏在下的黑暗,那些背叛与杀戮?
鸣人没等到回答,视线却被地上的卷轴吸引。他蹲下来,小手指着最上面那卷:“这些是什么?是不是它们欺负你了?”
托比拉玛低笑一声,带着苦涩。“不是。这些是信。美琴留下的信。”
鸣人愣了愣,随即露出难过的。“你想她了?”
托比拉玛的落在神社中央的上。那是美琴穿着和服的样子,笑容温柔得像春日的。“嗯。我想他们所有人。”他指了指周围一排相框,“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鸣人顺着他的手看去,小脑袋歪了歪:“他们是谁呀?”
托比拉玛靠在玛丽身上,伸手挠了挠她的耳根。爱莉趁机钻到他和玛丽之间,蜷成一个小雪球。鸣人也小心地靠过来,挨着他的胳膊坐下。
“那个脸上有十字疤的男孩,叫川瓦拉玛,是我之后的弟弟。”托比拉玛的声音放得很轻,“那个头发双色的,叫伊塔玛,是最小的弟弟。我很爱他们……可惜,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他们。那时,他们和你差不多大。”
鸣人“呀”了一声,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小身子微微发抖。“他们……他们那么小就死了?可是……可是不是要上学校吗?”
托比拉玛叹了口气。“以前不是这样的。直到我们建立木叶,规定成为下忍才能出任务。是我提议建的学校,让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样的教育——不管是不是 clans 的人。”
鸣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向另一张:“那这个叔叔是谁?”
托比拉玛看着上那个满身泥土、笑得像个傻子的男人,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笑意。
里的柱间,正蹲在花园里,手里捧着一束刚摘的花。洒在他脸上,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是你大伯,柱间。木叶的初代火影。”
鸣人眼睛瞪得溜圆:“哎?可是他和山上的大佛一点都不像啊!”
托比拉玛低笑出声。柱间要是听到有人叫他“那个叔叔”,而不是“初代大人”“火影大人”,肯定会乐得打滚。
“山上的大佛是他作为火影的象征,要威严。但私下里……”托比拉玛的柔和下来,“他就是个爱花的傻瓜。我们都爱他。这张,最像他。”
鸣人盯着看了半天,忽然抬头问:“那……那我以后也能像大伯一样,成为火影吗?”
托比拉玛一怔,随即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只要你想。”
鸣人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要成为比大伯更厉害的火影!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托比拉玛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些许。
他低头,将鸣人抱进怀里。玛丽也凑过来,用尾巴轻轻裹住他们。
“好。”他轻声说,“我等着。”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烛火摇曳的房间里,却了温暖。
托比拉玛闭上眼睛,将那些仇恨和黑暗暂时压在心底。
至少现在,他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而那些背叛……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等着吧。
百倍偿还。
鸣人抱着胳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这张……我挺喜欢的。”
“我也是。”扉间的落在上,定格在那个侧影上。
那是斑,正和一个宇智波族人说话。他没察觉到有人偷拍,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手还停在半空比划着什么,眼神专注又温和。
“他是宇智波斑,你大伯最好的朋友。”扉间声音放轻,“柱间……很爱他。”
鸣人皱起小眉头,突然抬头问:“那你呢?你爱他吗?”
这孩子,倒是敏锐。
扉间顿了顿,才道:“或许……本来可以的。如果我没逼得他恨我的话。”
见鸣人睁大眼睛望着自己,他继续说下去:“在木叶建立之前,千手和宇智波打了一辈子。那是场漫长又的战争,我和生在战场,斑和他的也是。等我们都长大成人,活下来的只剩下我、柱间,还有斑和他弟弟泉奈。”
“战场上,只有斑能和柱间打成平手,也只有我和泉奈能对上。我们打了一场又一场……”
扉间闭上眼,那些日夜厮杀的画面瞬间涌上来——随时准备拔刀的紧绷,对上猩红写轮眼的寒意,还有每次拼想把族人活着带回去的执念。
“后来有一次,我赢了。”他声音发涩,“我重伤了泉奈。几天后,他就死了。”
深吸一口气,扉间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死得一点都不体面,没有荣耀,也没有。”
他终于低下头,对上鸣人的蓝眼睛,无声地祈求——求这孩子别因为自己做过的事,就彻底讨厌他。
“我杀了斑的弟弟。”扉间坦白道,“就像……你是我的鸣人,泉奈是他的弟弟。”
鸣人眼睛猛地瞪大。
扉间点头,继续说:“但他不能杀我报仇,因为那之后我们建立了村子。那种恨到骨子里的怨毒,能把人整个吞噬掉。”
鸣人吸了吸鼻子,飞快眨着眼睛:“那……你有没有跟他道歉?”
扉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他缓缓吐出来,僵硬地点头:“说了。我知道,如果换作是我,绝对做不到他那样。要是现在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宰了,烧成灰烬。”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鸣人头顶的软发:“有天工作不顺,我去找了他。跟他做了个交易——如果他打赢我,就可以杀了我。”
但扉间,自己从来不是柱间或斑的对手。就算有准备、有动力,最多只能和斑周旋一阵子。可一旦斑铁了心要做什么,世上几乎没什么能拦得住他。
“我输了。”扉间轻声说,拍了拍突然抱紧自己胳膊的鸣人,示意他别。一直缩在旁边的艾丽爬过来,趴在鸣人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还蹭了蹭他的下巴。
“我输了,但斑没杀我。”
他还记得那把苦无抵在自己侧,压得皮肤都破了。用同样的伤口杀了自己,倒真是讽刺——就像当年杀死泉奈那样。
“为什么啊?”鸣人把脸贴在扉间胳膊上,显然仰着头说话累了,“我是说,你能活着我开心的,相信我!但……要是有人伤害你、杀了你,我肯定也会气疯的。”
“我也不确定。”扉间老实回答。他把头靠在玛丽的身上,只觉得浑身乏力,疲惫不堪。“或许是不想因为杀了我,让村子危机。或许是不想因为杀了我,让柱间伤心。又或许……他知道杀了我也没用。”
“哈?什么意思?”
“杀了我,泉奈也回不来。杀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扉间轻声说,“如果他真的杀了我,最后会剩下什么?伤心欲绝的朋友,敌视他的村子?没有家,没有弟弟,他还能去哪里?”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他后来倒是真的知道答案了。”
这是压在扉间肩上的。当年找斑做交易,他是想解决两人之间的恩怨。他不想死,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希望不管结果如何,能有什么改变——至少别再像之前那样,斑动不动就消失好几天,回来时更阴沉、更抑郁。
可最后,才过了两天,斑就彻底消失了。
“斑离开村子了。”扉间说,“后来他带着九尾回来,袭击了村子。”
鸣人浑身一僵,像块木头似的:“九、九尾?”他声音发颤,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
扉间伸手覆在他手上:“不是你生日那次。这是九尾第一次袭击村子。柱间出去和斑还有九尾战斗,赢了。他杀了斑,而水户把九尾封印在自己,成了第一个人柱力。”
两人都沉默了。
时间长到扉间以为鸣人已经在玛丽的呼吸起伏中睡着了——毕竟两只雪豹把他们夹在中间,暖得要命。直到听见鸣人叹气,他才回过神。
“这好惨啊。”鸣人说。
扉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一切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家族的战争?”鸣人问。
老人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你说得对。”他声音低沉,带着穿透岁月的沙哑,“如果没有那场连绵百年的战乱,我们本拔刀相向,更手足相残。斑和柱间会是最好的朋友,那些早夭的弟弟们或许还能活着,我们甚至能建起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村子——没有杀戮,没有背叛,只有安宁。”
他低头看向身边的金发男孩,眼神复杂:“斑不是坏人,他只是被战争伤得太深,深到无法愈合。他爱宇智波胜过一切,和你爷爷一样,他也渴望和平,渴望一个让孩子不用再上战场的家园。”
扉间望着远处的山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的短刀。
他一直很敬佩斑。
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刻,当他卸下初代火影的,褪去千手族长的冷漠,他会承认——他为那个男人感到惋惜,为他深处无法言说的痛苦感到悲哀。
斑最终背叛了村子,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威胁。但如果抛开身份,抛开立场,扉间或许能理解他。那是一条被绝望和孤独铺满的黑暗道路,走上去,就再也回不了头。
“我不要这样!”
扉间猛地回神,从回忆的泥沼中挣脱。他看向突然开口的鸣人,男孩眉头紧锁,小脸涨得通红。
“不要哪样?”
鸣人仰头看着他,眼眶泛红:“我不要像斑那样,明明爱着一个人,最后却只能看着他死去,只能独自承受那种痛苦!我更不要……不要因为太愤怒、太伤心,就去伤害我的朋友,伤害木叶!”
他咬着下唇,声音发颤:“就像现在,我很生气,气三代爷爷骗我,气他一直瞒着我父母的事……可是我不想伤害他!我真的不想!”
扉间看着男孩眼底的挣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鸣人的头发:“我知道,我相信你。”
鸣人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膝盖。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闷闷的:“我不要……不要这个。”
他抬起手指,指向不远处的神龛。那里摆放着一排排牌位,上面刻着千手和宇智波的名字。
“他们都不在了,对不对?”
“嗯。”扉间的声音轻得像风,“都不在了。”
“你很想念他们,就像想念水户奶奶一样。”
“是。”
“那……那一定很疼吧?”鸣人抬起手,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这里,很疼?”
扉间沉默着,怀里的白猫突然发出呼噜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像是在。
“很疼。”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比你现在能想象的,还要疼。”
“我不要!”鸣人突然爆发,声音尖锐,吓得旁边的黑猫猛地跳起来,“我不要这种疼!我不要感受这种疼!”
男孩的哭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白猫的呼噜声也停了。扉间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理解鸣人的恐惧,但他不能让这种恐惧生根发芽。
“想要这种痛苦,就意味着你要远离所有人,远离所有可能建立的羁绊。”扉间的声音严肃起来,“你要放弃的,不只是痛苦,还有爱,还有快乐,还有那些能让你变得更强的力量。你将永远无法体会被人信任的感觉,无法体会在别人脆弱时成为依靠的荣耀。甚至……”
他顿了顿,指尖拂过鸣人脸上的泪水:“甚至我们之间的,也会到此为止。”
鸣人猛地睁开眼,蓝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
“我失去过很多人,”扉间的声音放柔,“失去过弟弟,失去过朋友,失去过爱人。悲伤像爪子一样,差点把我的心撕碎,差点把我拖进地狱。但我守住了它,我让它愈合,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遇到值得我再次付出真心的人。”
他俯身,额头轻轻抵上鸣人的额头:“鸣人,你就是那个人。为了你,所有的痛苦都值得。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鸣人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是……可是那些我从未见过的人,我为什么会想念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心疼?”
扉间把他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黑猫也凑过来,用尾巴轻轻扫着鸣人的手背。
“因为你见过他们。”扉间的声音温柔得像水,“或许你不记得了,但你听过妈妈的声音,感受过爸爸的怀抱。他们的爱一直都在,从未离开。正是因为这份爱,你才能活下来,才能站在这里。这份羁绊,就足够让你为他们感到悲伤。”
扉间抱着鸣人,直到男孩哭累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说着的话,承诺着永远的陪伴和爱。
黑猫在一旁发出呼噜声,伸出舌头舔了舔鸣人的脸颊,逗得男孩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模糊的笑。白猫则安静地卧在他们脚边,像个,在夕阳的余晖中,把身体蜷得更紧了。
那天下午,神龛上多了一个相框。
橙色的边框里,是玖辛奈灿烂的笑容和水门温柔的眼神。他们站在樱花树下,手牵着手,仿佛从未离开。
从那以后,每天,扉间都会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身体跪在他身边。他会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对着神龛里的牌位,轻声诉说着思念和祈祷。
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鸣人的金发上,像撒了一层碎金。
扉间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或许,这就是和平的意义吧。
不是没有痛苦,而是在痛苦之后,依然有人能带着爱和希望,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