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纸拉门的缝隙渗进来,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
鹿丸睁着眼,身体像块石头一样僵着。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鸣人蜷缩着,背对着他,一只手搭在佐助上。佐助侧躺着,脸埋在鸣人颈窝,黑色的头发蹭得鸣人后颈发痒。
这是他们三个第一次挤在同一个房间过夜。
也是未来无数个夜晚的开端。
第七班,他的新小队。
这两个家伙,现在是他的战友了。
鹿丸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终于沉淀下来。
奈良家的人向来冷静,可这几天他却像个炮仗,一点就炸。这种失控的感觉很陌生,他还没学会怎么消化。
逻辑错误可以,意外也能接受。
但**刻意的愚蠢**?
鹿丸咬了咬牙。
鸣人那小子的处境明明有无数种更好的解决方式。就算他才十二岁,也能想出十几种比把四代目唯一的儿子扔在孤儿院自生自灭更靠谱的方案——比如找个靠谱的监护人,让火影亲自。
怕鸣人知道真相?行,那就瞒到他成年。可至少得保证他吃饱穿暖,无虞吧?
更蠢的是,把封印着九尾的孩子逼到众叛亲离。
那可是差点毁了木叶的九尾!要么敬畏它的力量,把它当成最强供着;要么忌惮它的风险,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封印。
哪有把宿主扔在贫民窟自生自灭的道理?
鹿丸深吸一口气,绷紧的下颌放松。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现在能做的,只有把能补的窟窿补上。
他轻轻起身,尽量不吵醒身边的两人,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
这是个十叠的大房间,对一个孩子来说宽敞得过分。鹿丸突然想起鸣人以前的——那地方恐怕连这里一半大都没有。
走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鹿丸记得昨天走过的路线,刻意拐向相反的方向。
卡卡西老师的房子比想象中大多了。
走廊尽头是楼梯,右转就是浴室。推开门,里面摆着一个巨大的木制浴缸,三个淋浴隔间,还有两扇门分别挡着厕所。远处的墙上嵌着洗手池,镜子蒙着一层水汽,旁边的柜子像梳妆台一样。
比起奈良本家的浴室差远了,但对鸣人来说,这绝对是天堂级别的。
鹿丸解决完个人问题,洗手时迎面撞上一个人。
“早啊。”
是天藏。这位上忍脸上挂着那种好奇又有点茫然的微笑,朝他点头。
“睡得还好吗?”
“嗯,谢谢。”鹿丸回了个礼,捧水洗脸。的水打在脸上,舒服得让他眯起眼。今天是周日,等下回家可以泡个温泉,想泡泡。
天藏没再说话,安静地在旁边洗漱。鹿丸看着他——天藏已经很高了,但卡卡西说他还有两个比他大的孩子。而且这三个都不是亲生的。
那他的父母呢?
鹿丸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多半是死了,跟鸣人父母一样。十有也是,除非他像小樱或天天那样,是平民家庭出身的第一代。
“早餐很快就好,”两人出门时,天藏突然开口,“你可以去叫醒队友,……如果今天不用训练,睡个懒觉也行。”
“老师说过不能不吃早饭。”鹿丸脚步没停,“我去叫他们。”
他回到鸣人那间新房间,推开门就看见鸣人坐在榻榻米上,眼睛瞪得溜圆,正一脸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四周。
“早。”鹿丸没,“浴室在走廊尽头右转。天藏说早餐快好了。”
鸣人点点头,还是没说话。他爬起来,揉了揉脸,然后动作一顿——
“哦对了。”他小声嘀咕。
“怎么了?”鹿丸皱眉。
“以前住的地方,每天早上都得把墙角的水桶倒了,”鸣人挠挠头,“楼上的水管漏,只能放个桶接着。”
鹿丸抿紧嘴唇,没接话。他跪下来,开始整理自己借来的被褥,叠成整齐的方块。
折叠被褥的声音,加上鸣人出去的动静,终于把佐助吵醒了。
佐助翻了个身,被窗外进来的刺得眯起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他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看着鹿丸连鸣人的被褥也一起叠了。
“几点了?”他声音含糊,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太早了。”鹿丸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点他醒着,还能正常活动。不过也是,这七天他每天都跟着太阳起床,身体已经形成了生物钟。
可惜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节奏。
佐助 grunt 了一声,从被褥里滚出来,开始整理自己的铺盖。他的黑发乱成一团,脸颊上还印着枕套的红印子。
鹿丸动作一顿。
“喂。”
佐助抬头看他。
“把鸣人带过来,做得不错。”鹿丸顿了顿,道,“你一直都是他的好。”
佐助的脸“唰”地红了,赶紧低下头。
“你也一样,查到那么多信息。”
“还不够。”
“至少够我们开始问问题了。”佐助把枕头放在叠好的被褥上,抬头反驳,“你很这个,问问题。”
“我是奈良家的。”鹿丸挑眉,“骨子里的本事。”
“我是宇智波。”佐助皱起眉,脑子里飞速转动,“你说……他们把老师派给我们,是不是因为这个?”
“可能吧。”鹿丸耸耸肩,“不过肯定不止这一个原因。”
佐助叹了口气。
“家族政治。”
“烦死了。”
“但总得学。”
“躲不掉的。”鹿丸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草席边缘,“逻辑就是这样——如果老师是村子里除了火影外最强的人,那他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万一鸣人出什么事,他能镇住场子。”
“比如封印出问题?”佐助顺着他的话头点头,眼神冷了几分,“有人想找鸣人报复,干些蠢事?”
“是为了抽走九尾。”鹿丸戳破窗户纸,看着佐助猛地抬起头。
“他们真能做到?”
“既然能把尾塞进去,自然也能取出来,不是吗?”
短暂的沉默里,佐助的手指划过昨晚用过的枕头,声音压得很低:“要是真被他们把九尾抽出来,就能当成武器用……但得能控制它才行吧?”
“所以长老会才这么忌惮你宇智波。”鹿丸脑中闪过村子里盘根错节的势力,“说不定这就是你们被隔离的原因。”
佐助终于看向他,眼神里没有平日的倨傲,只有一片沉静的思索。鹿丸忽然明白——这家伙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多。
“大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信。”佐助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真不知道等我们长大,会不会也变成这副样子。”
我已经开始不信他们说的话了。
鹿丸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怀疑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现实。他还没蠢到那地步。
佐助刚走,鸣人就回来了,还指着走廊尽头的方向说浴室在那边。鹿丸也跟着站起来,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走,帮忙做早饭去。我看天藏一个人在厨房忙呢。”
他走向,鸣人安静地跟在身后。
早饭过后,鹿丸和佐助一起离开老师家。两人并肩走了一路,直到奈良族地附近才分开。佐助没说话,鹿丸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回到家时,院子里空无一人。鹿丸干脆往族里的祖传森林走去——他需要找个地方发泄那股躁动的。
这里的树又密又老,是初代火影在位时种下的。鹿丸从小就在这儿看书、躲妈妈的唠叨、雨天里疯跑。那些鹿群总在不远处看着他,今天也一样。
他脱掉衬衫,踢掉凉鞋,赤脚踩进柔软的草地。
第一步,呼吸。
这是婆婆教他的法子,能让他快速集中精神。他把那些纷乱的念头分门别类——重要的存起来,紧要的直接丢掉。
比如为鸣人抱不平的火气,对父母的失望,还有那些骂鸣人是怪物的平民……都扔了。
剩下的东西不多,却重得压心:对老师坦诚的感激,对佐助出手相助的认可,还有保护鸣人的决心,以及那份再也不信表面说辞的警惕。
等他把这些都整理好,脑子终于恢复了。鹿丸开始调动查,身体地做起基础刀法。
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查核心却在高速运转。直到父亲找到他时,他已经汗流浃背,骨头都快散架了,但胸口那股郁结的气,终于变成了平静的决心。
“哟,”鹿靠在树上笑,看着儿子拉伸的肌肉,“我儿子主动加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鹿丸耸耸肩:“得让老师刮目相看,还得保护队友。”
看天色快到午饭时间了,鹿丸捡起衬衫和凉鞋。父子俩并肩往族地走,一路没说话。
进了家门,鹿丸擦干净脚,又跑去洗澡——他可不想因为把泥土和草屑带进饭,被妈妈罚禁闭。走廊那头飘来炖肉的香味,他脚步顿时快了几分。
是土豆炖肉!他的最爱!
鹿丸一边冲掉身上的汗,一边琢磨——妈妈肯定是想哄他开心。这两天家里的气氛太奇怪了。他以前一直是个乖孩子,从没像前两天那样顶撞过父母。
果然,等他洗完出来,餐桌上有土豆炖肉,还有他另一个心头好——蒜香米饭。鹿丸坐下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回来啦?和老师那边没事吧?”吉乃盯着他看,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出整个小队的状况,“你昨晚跑出去,老师的分身来通知说你在他家过夜了。”
“鸣人被房东赶出来了。”鹿丸扒了一大口米饭,含糊地说,“我们几个不得不去帮他。”
鹿揉了揉后颈:“难怪今天那老家伙坐立不安。”
鹿丸嗤笑一声:“现在才急,晚了点吧?”
“被赶出来?”吉乃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为什么啊?他现在住哪儿?”
“老师收留他了,放心。”鹿丸又夹了几块肉,妈妈做的土豆炖肉就是好吃。
“那就好,火影大人也不用操心了。”鹿点点头,却和吉乃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鹿丸懂那眼神——又是政治。肯定有人不满大蛇丸老师负责九尾人柱力。但这能怪谁?当初不就是他们把鸣人分到老师小队的吗?
“对了,你以前是四代的顾问?”鹿丸突然看向父亲,眼神里带着恳求——别骗我,相信我一次。
鹿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水:“老师都告诉你了?”
“嗯,都知道了。”鹿丸点头,“鸣人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嗯,那老头几周前确实提过和那孩子谈过话。”鹿又揉了揉下巴,动作里藏着说不出的别扭。这次他没撒谎,也没含糊辞——或许是鹿丸刚才那通爆发,把他这么多年的麻木劲儿给震醒了。
“四代在位那阵子,我给他当过一阵子顾问。”鹿承认道,“水门那家伙,脑子转得快,简直是个天才。多数时候,他找我不过是要个确认,根本不需要什么建议。”
鹿丸扒完碗里最后一口米饭,等母亲给他添好第二碗,才开口问下一个问题:“你知道谁保管着鸣人父母的东西吗?随便什么都行,哪怕是小物件。火影大人那边,会不会有?”
“可能吧。”鹿歪着头想了想,“水门的老师那里也说不定。怎么,鸣人问起了?”
“没有。”鹿丸盯着碗里的米饭,眉头皱了起来,“我打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问。只是……鸣人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吉野默默地放下了碗。
“我是说,要是有传家宝当然好,但我更想知道有没有人留着。这不啊。”鹿丸抬起头看着父母,“我有你们,有整个家族,有人,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可鸣人呢?他是火影的儿子,却直到上周才有人真正管他,昨天才刚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
鹿丸了的土豆炖肉,又舀了一勺浇在米饭上。这会儿鸣人应该在伊鲁卡老师家吧?至少能吃顿热乎饭,在暖和的屋子里。希望老师别偷懒,鸣人下午还得看书呢——毕竟这周可能要学水遁·水墙术了。
“确实。”鹿了嗓子,等鹿丸舀完,伸手拿过了汤勺,“肯定有人留着。要是没有,火影那里总该有。我会去问问。”
剩下的午饭,三人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鹿丸把最后一块肉也解决了。吉野今天没让他洗碗,他便跟着父亲去了缘侧。
鹿丸去拿将棋盘,鹿则铺好坐垫,倒了杯茶。就在鹿丸摆棋子的时候,鹿突然伸手按住了他。
那只手轻轻抚过鹿丸的头顶——这动作,自从鹿丸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小时候的鹿丸还会乖乖接受父亲的亲近,现在却有些不自在。鹿看着儿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不大,带着点苦涩,却真实。
这,鹿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儿子,你可能对我很失望。”鹿的声音很低,“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你骄傲。”
鹿丸的喉咙突然发紧。父亲的手很轻,可那背后的歉意,却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低下头,闭上眼睛,心里——父亲是爱他的。就算将来要学会怀疑一切才能活下去,至少这份爱,他能信。
可就在这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鸣人没有这个。没有一份可以信任的爱。
要是没有这个,世界该有多可怕?
鹿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了。”他对父亲说。
落子的瞬间,鹿丸没说“”,但鹿懂了。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在静静躺着。父子俩的对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