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塞进怀里的那一秒,佐助就不想放手了。
小小的身子软得像团云,带着奶香和刚哭过的湿意。他用下巴蹭了蹭那细软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别怕,莎拉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像在哄孩子,更像在骗自己。
他忽然想起父母。当年他们抱着襁褓里的自己时,是不是也这样满心柔软?母亲肯定是。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为他挡刀,哪怕他那时满心只有复仇和哥哥的背影。父亲呢?那个总板着脸的男人,是不是也曾这样笨拙地抱过他?可记忆里,父亲的手总是冷的,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沉重。
有时佐助会想,自己或许更像母亲。而鼬,才是父亲真正的儿子。
他甚至开始揣测,当年父亲面对鼬的刀时,心里最痛的是不是背叛本身?也许父亲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毕竟,对木叶的忠诚和对儿子的爱,哪一个更重?佐助现在懂了——如果换作是他,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对莎拉娜动手。
怀里的小家伙又抽噎了一下,温热的眼泪洇湿了他的衣襟。佐助收紧手臂,把女儿牢牢按在胸口,强迫自己别去想眼眶里的热意。哭就哭吧,孩子哭天经地义。但他的眼泪,绝不能留给木叶那些人看。今天不行,永远都不行。
“我会回来的。真的,很快。”
他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莎拉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跟着卡卡西去火影楼的路上,佐助沉默。会议室里吵吵嚷嚷,那些“火之意志”的屁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鹿丸坐在卡卡西旁边,一副火影左右手的派头,看他的眼神却像在看个叛徒——一个叛逃过一次还不知悔改的家伙。佐助忽然好奇,鹿丸知不知道宇智波的真相?如果知道,以他那聪明脑袋,会不会早就算出宇智波灭族是木叶付出的代价?
有人开始激昂地讲“责任”和“荣誉”,佐助直接打了个哈欠。瞥见纲手嘴角抽了抽,差点笑出声。这个老太婆当年不也因为伤心跑了?现在把火影帽甩给卡卡西,自己躲去赌钱,倒是潇洒。她递过来一个亲手做的义肢,佐助拒绝了——莎拉娜讨厌鸣人义肢上的查,而且他没手也活了这么,不差这玩意儿。
整个质询过程,佐助都在打太极。他不说自己藏在哪里,不说谁帮了他,更明确表示任务结束就走人。长老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卡卡西只是叹气。最后他要求带自己的人,别让木叶的拖,结果被塞了个大和过来。
无所谓。反正木叶留不住他女儿。永远留不住。
佐助看着怀里的莎拉娜,一遍遍地吻她的发顶,低声重复“爸爸爱你”。木叶的大门就在眼前,像一张要吞噬一切的嘴。他告诉自己该放手了,该把女儿推给鸣人和小樱。可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松不开。
身后传来吸鼻子的声音。是水月。这家伙从来不在乎别人看他哭,现在更是哭得稀里哗啦,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把斩首大刀往背上紧了紧。香磷早就把莎拉娜抱在怀里,小家伙脸色红润,食欲也恢复了,可香磷还是时不时摸她的额头,生怕她再。
香磷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一只手紧紧抓着重吾的胳膊。重吾浑身都在抖,牙齿咬得咯咯响,显然已经快压制不住咒印的力量。但他一直在忍,为了莎拉娜。直到莎拉娜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重吾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卡卡西在旁边绷紧了神经,佐助却知道——重吾绝不会伤害莎拉娜。
“要乖,要。我们很快就回来。”
佐助终于松开手。香磷立刻把莎拉娜抱得更紧,仿佛怕有人抢走她。重吾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戾气渐渐褪去。水月还在抽噎,却挺直了板,斩首大刀的刀身在闪着。
佐助最后看了一眼女儿,转身走向大门。
木叶的风,带着熟悉的味道,却吹不散他心里的冷。
但。他会回来的。一定会。
沙拉达攥着衣角,把佐助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嚼。
得小心说话。
得紧跟着鸣人。
因为只有鸣人,会为了佐助,哪怕只有一瞬,把整个木叶抛在脑后——前提是他能压下自己的恐惧。佐助信鸣人会护着他女儿,至少那家伙没坏心眼,就是总抱着牺牲换、放下过去的傻念头。
最重要的是,沙拉达知道,爸爸和他的队友一定会回来接她。但回来之后呢?他们会立刻离开。
佐助放下她时,她的手指还死死抠着他的衣角。佐助轻轻掰开她的手,沙拉达的下唇忍不住颤抖,却还是用袖子抹掉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佐助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划过她的发顶。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记住,你是宇智波。你很强,耐心等我。等了结,我马上回来接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爸爸最爱你。”
沙拉达踮起脚,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
“我也爱你,爸爸。一定要平安。”
佐助转身的瞬间,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把女儿抱走,带她一起跑。身后传来沙拉达压抑的啜泣,小手捂着嘴,怕被他听见。
佐助猛地加快脚步,身后的队友立刻跟上,形成战斗阵型。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赶时间,却在奔跑中飞快抹去脸上的泪水,直到再也听不见女儿的哭声。
鸣人抱着沙拉达,刚在火影楼跟卡卡西道别,又被匆匆赶往医院的小樱塞了一堆育儿叮嘱。沙拉达像个布娃娃似的趴在他肩头,鸣人把她往臂弯里挪了挪,让她坐得舒服些。
“你可以住我家,沙拉达。不过小樱说最好在我家和她家轮流住,说什么你需要女性影响之类的。我家挺干净的,我还了些好看的植物。我给你铺了 futon——哦对了,小樱家有 spare room,你可能更想住那边?”
沙拉达闷闷地说:“我要爸爸。”
鸣人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柔和下来:“我知道,我都懂。佐助很快就会回来的,在那之前,你就将就一下,跟我着吧。”
佐助曾跟沙拉达说,鸣人像太阳。
沙拉达看着怀里这个金发有些凌乱的男人,心想,他以前肯定像太阳一样耀眼,直到有人把他的给收起来了。鸣人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言行,他的查确实很亮,但总给人一种被窗帘挡住的感觉——像是有人想把太阳的调暗。他看起来莫名的疲惫。
沙拉达没话找话,戳了戳他脸上的刮胡刀小伤口,试图读懂他看自己时的眼神。
她猜他可能看到了佐助的影子,但不止于此。那眼神里还有些她不懂的东西,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鸣人推开门,摆出夸张的姿势。
“欢迎来到我家!你的和可以放那边。穿过那个小走廊是 bathroom,我的房间在最尽头。”
沙拉达坐在刮痕累累的厨房餐桌旁,看着鸣人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早知道该去买菜的……小樱要是知道我只给你吃拉面,肯定要骂我。你想吃什么?沙拉达,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沙拉达耸耸肩,鸣人在她对面坐下。
“我记得你爸爸小时候喜欢吃番茄。”鸣人试探着问,“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做番茄料理?”
沙拉达摇摇头:“我不太喜欢番茄。”
鸣人脸上的困惑和小心翼翼没让他打退堂鼓,他还在努力找话题。
“我知道你想爸爸了。”鸣人说,“我以前也经常想他,现在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很开心了。别难过, kiddo。等会儿我们去买晚餐食材,顺便在木叶逛逛怎么样?”
沙拉达看向厨房窗外,整个村子尽收眼底。虽然她不想在木叶,但心里确实有点好奇。
“不如我自己在村里逛逛,你去买菜?我不会迷路的,万一找不到路,我就回这里。我会很乖,不会走太远,就是想看看。”
鸣人挠挠后脑勺:“这……不太好吧……”
沙拉达立刻睁大眼睛,噘起嘴:“求求你了,拜托嘛。”
她看着鸣人很快就妥协了——比她爸爸和水月好搞定多了。
“好吧好吧,不过晚餐要是不吃拉面,就得喝红豆汤。”
沙拉达终于明白,为什么佐助说鸣人是那种“即使受伤也会微笑”的人了。
木叶村不是萨拉达去过最大的地方。她跟着家人走过不少城市,月牙岛更是热闹的胜地。但村还是头一回见。这地方还是父亲长大的,萨拉达的眼睛根本不够用,脖子都快转了。
走在路上,她忍不住想起家人,特别是父亲佐助。他总喜欢安静地散步,萨拉达以前总爱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就会耍赖似的爬上他的背,让他一路驮回家。
穿过几个街区,萨拉达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子边缘。她知道自己出不去,佐助也叮嘱过要听话。可脚步就是停不下来,她踩着杂草和树木,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周围除了碎石瓦砾,什么都没有。佐助说过,当年有个叫佩恩的人,把整个村子都夷平了。看来这些断壁残垣,就是那场灾难留下的骨架。
不远处传来木叶村的日常喧嚣,却一点也没冲淡这里的死寂。
太安静了。
萨拉达心里发毛,总觉得这里不该是这样。眼角似乎瞥见影子晃动,可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耳边还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像风吹过树叶,又像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她想起水月喜欢看的恐怖片,赶紧甩甩头把这念头赶走。那些电影每次都吓得她睡不着觉。
明明是个好天气,空气却闷得像要下雨。萨拉达咳了两声,想嗓子,却感觉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疼得厉害。越往深处走,那种压抑的感觉就越重——悲伤、愤怒、还有空洞,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直到看见一面半塌的石墙,萨拉达才猛地停住脚步。
墙上的图案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但那个破碎的宇智波家徽,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里是宇智波一族的旧址。
离开前,萨拉达问过父亲,有没有宇智波的纪念碑。佐助咬着牙告诉她,没有。当年宇智波灭族,村子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很快就忘了,村总是这样,适应力强得可怕。可村子从没为那些死去的人做过什么。佐助那时太小,只顾着悲伤,后来才明白——木叶根本不想留下任何痕迹。把灭族的事扫进地毯下面,对所有人来说都更轻松。
萨拉达又问起牺牲纪念碑,佐助还是摇头。灭族那晚,宇智波的人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了自己家里。
萨拉达按住胸口,想缓解越来越重的窒息感。
眼睛也开始发痒。
她忍不住想,父亲当年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鸣人家里,那种感始终没散去。晚饭时,她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鸣人在旁边滔滔不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小樱和卡卡西过来时,问她对木叶的印象,她也只是敷衍地说“还好”。
洗澡时,没人像香磷那样帮她搓背;洗完头,没人像重吾那样耐心地帮她梳开打结的湿发;睡前,更没人像水月那样偷偷塞给她一块甜点。
最想念的,还是父亲佐助。以前他总会帮她掖好被子,在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鸣人在她的被褥边站了一会儿,说了句晚安就匆匆跑回自己房间,样子还有点害羞。
被褥又软又厚,可萨拉达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怀里抱着毛绒,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睡不着,还是强迫自己试试。
咳了两声,她揉了揉发痒的眼睛。头疼得厉害,空气中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样根本没法睡。
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
眼前跪着两个人——从父亲的描述和偷偷藏起来的几张旧里,萨拉达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宇智波美琴。
宇智波富岳。
萨拉达忘了鸣人的存在,尖叫着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