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古田高中的学生果然。
刚转来没几天,就有人主动凑过来搭话。那天他百无聊赖,用膝盖颠着足球玩,结果被足球部的人一眼盯上,当场就拉着他要部。
新一摆摆手拒绝了。
“不行,身体还没恢复好,怕再受伤。”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有点痒。毕竟以前也是校队主力。后来还是忍不住跟着去了几次训练——现在这身体比想象中高太多,四肢都有点不听使唤,总得练回来才行。
他摔了好几次。每次膝盖砸在草地上,都觉得比以前摔得重多了。幸好黑羽快斗不在场,不然肯定要被那家伙笑掉大牙。
不过进步倒是明显。肌肉记忆还在,只是多了点重量需要适应。就算没参加正式比赛,技术也只是中等水平,足球部的人还是把他当自己人。
放学后的日子更忙。黑羽快斗给他安排了“演技特训”,夹在作业和勉强维持的社交生活中间,累得他差点趴在桌子上。
一年没碰课本,现在要补的东西堆成山。破案时那种一闪的快感,在这里找不到——只有做不完的习题册,一页页翻过去,像在爬没有尽头的楼梯。
那天晚上,他对着化学方程式熬到凌晨,差点没注意到黑羽快斗说的话。
“两周后有场‘表演’,记得来看。”
新一猛地抬头。
是怪盗基德的预告函。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咖啡。
算了。
反正熬夜也不是第一次。没有睡眠,咖啡因总能顶上。
老师倒是通达理。他隐晦地提了句“之前在处理犯罪组织的事”,对方就没再追问。但整整一年的缺课,总不能靠一句话就抹掉。能争取到现在的补习机会,已经算不错了。
中森家更。中森银三直接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中森青子更是一口一个“新一君”,拉着他讲了好多黑羽快斗小时候的糗事——比如把老师的假发粘在黑板上,偷偷把同学的便当换成橡皮泥。
看着黑羽快斗被青子追着打的样子,新一忍不住笑了。
终于有人能治治这家伙了。
青子从小和黑羽快斗一起长大,对他的套路了如指掌。每次拌嘴都能占上风,黑羽快斗气鼓鼓的样子,比平时欠揍的笑容顺眼多了。
(不过新一至今没黑羽快斗那件事——这家伙明明就住在隔壁,却每天穿得人模狗样,绕着街区走半小时才回家,害得他以为中森家在市中心,白白跑了好几趟冤枉路。)
刚开始,新一总是忍不住用看青子,然后想起。
但很快他就发现,青子就是青子。她是最近遇到的最纯粹的人——说话直来直去,从不藏着掖着。他偶尔会不小心露出柯南的习惯,比如脱口叫她“姐姐”,用小孩子的语气说话,她也从不笑话他,反而跟着他一起做夸张的手势,甚至会模仿他的语气逗他玩。
新一偷偷把青子列为杯户町第二喜欢的人。
第一是白马探。
毕竟能和自己一样,喜欢福尔摩斯,还天天穿着福尔摩斯同款大衣出门的侦探,实在太难得。
有黑羽快斗的抱怨当背景音,新一和白马探很快就熟了。从福尔摩斯的案子聊到自己经手的案件,再到怎么把福尔摩斯的推理方法用到现实里,越聊越投机。这种一拍即合的友谊,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当然,他不能直接说“黑羽快斗就是基德”——只能旁敲侧击地提自己的怀疑,却拿不出证据。每次黑羽快斗都瞪着他喊“我不是基德!你烦不烦!”,但新一觉得,作为侦探,不怀疑这家伙才奇怪吧?
这家伙藏身份的本事也太差了,怎么没人发现?
还有一个人让他摸不透——小泉红子。
她总说他身上有“死神气场”,还能用一些奇怪的方法“占卜”——比如剖开动物的肚子看。她说自己用的是魔法,和黑羽快斗这种“骗术师”势不两立。新一却觉得,再奇怪的魔术也有,只是他暂时没看穿而已。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她坚持说他是“ supernatural ”,他坚持说她的魔术有破绽,像两只互相试探的狼,谁也不肯退一步。
虽然摸不透,但新一能感觉到她没有恶意。她只是喜欢研究他身上的“死神体质”,而且在青子面前,总是收敛得很。
江古田和米花町不一样,但也有自己的好。
这天晚上,新一对着化学题熬了半小时,终于认输了。
他拿出手机,没有找黑羽快斗——而是给青子发了消息。
【新一:你懂现在学的化学吗?我卡住了。】
【青子:为什么不找快斗?他化学的。】
【新一:理论上可以找。】
【青子:不懂。】
【新一:不想跟他学。】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新一就后悔了。
他瘫在上盯着天花板,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墙里。
“我这是犯什么?”
没人回答。
也好。毕竟他最近正努力让自己成熟点,别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刚才那冲动,分明是越活越回去了。
手机屏幕亮起,青子的消息跳了出来。
「你和快斗怎么总吵架?还连名带姓地喊对方?你们不是表吗?哪有这么生分的?」
新一指尖悬在键盘上,半天敲出一行字。
「我家……有点复杂。」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我们是亲戚。直到我爸妈把我扔到他家门口,说让我们好好相处,然后转身就飞欧洲了。」
「那时候我刚脑震荡,本来就够烦的了。」
「加上我们俩性格不对付——你也看出来了吧?所以一直好不了。」
不算是谎话。
把“亲戚”换成“疑似家族世交、还不能抓的怪盗基德”,把“脑震荡”换成“刚从一年小学生生涯里爬出来,正拼命适应大人身体和落下的功课”,差不多就是真相了。
青子秒回。
「我觉得没那么复杂啊。」
「就算家人再乱、再犯错,不还是家人吗?该的总得,不然还能怎么办?」
这话挺有道理的。可惜黑羽快斗根本不是他家人。
新一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要不组个学习小组?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可以叫红子吗?她文学和数学厉害!就是总跟历史老师抬杠……」
「那干脆把白马也叫上得了。」
「前提是工藤君别像上课那样,一坐下来就埋头看书啊 :/」
「那是习惯!而且我只在英语课看好吧?我在重读阿加莎的原版小说,这叫合理利用时间!」
新一本打算等柯南“消失”至少一周,再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回米花町。可周五那场考试把他得够呛,走出考场的瞬间,他就把计划抛到九霄云外了。
冲动吗?当然。
但从他吃下解药那天起,哪件事不是在踩钢丝?等着别人的烂摊子砸到头上,不如自己主动跳坑——至少后果是自己作的。
他背着就冲去了车站,连回家放东西都嫌麻烦。路上还得疯狂给快斗发消息,解释自己没被绑架(喂!他才不是什么体质!只是忘了提前说一声而已!)。
列车到站,米花町熟悉的街道眼帘。
毛利侦探事务所比他以柯南身份来时显得小了点,可此刻站在门口,却觉得那招牌格外刺眼。
他敲了两下门,往后退了半步。
一分钟后,门开了。
「看下面!」
声音从一米左右的高度传来——比他预想的矮多了。
新一一拍脑门。对哦,他现在是大人了!不用再仰着脖子跟人说话了!
「抱歉。请问姐姐……啊不,毛利在吗?」
他越过眼前这个了自己一年的男人,扫过事务所。很快就锁定了那头标志性的长发。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猛地捂住了嘴。
别喊“柯南君”!别叫“弟弟”!千万别说漏嘴——
「新一?!」
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扔,从爸爸胳膊底下钻出来冲到门口。
「你回来了?!」
「嗯,暂时回来一趟。」
小五郎抱臂站在旁边,一脸不爽。
「怎么?这次打算?不会又一小时就跑吧?」
「没那么急!我赶末班车回江古田就行!」
新一想掏手表看时间,才想起自己早换了手机。屏幕上快斗的消息已经刷了满屏——是的颜文字,还详细分析了“如何成工藤新一”的步骤(这家伙怕不是把人锁进衣柜偷衣服的经验都用上了?)。他赶紧把手机调静音。
「江古田?你怎么住那儿去了?」的话里带着点失落,新一转过头,正好看见她盯着桌上的一摞课本——那是她准备给他补习用的吧?
「我在那边有个学习小组。」
的眼神暗了暗,勉强笑了笑。
「哦……那你应该什么都不缺了吧?」
新一心里一紧,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又开口了。
「你怎么一直在晃?」
他这才发现自己脚尖正点着地,无意识地前后摆动——完了!刚才太紧张,暴露了柯南的小习惯!
「啊……这是后遗症。」新一扯出个僵硬的笑,赶紧把放直,「医生说恢复一段时间就好,没什么大事!真的!现在连疼都不疼了!」
「那就好。」的声音软下来,「我真的很想你。」
「我也是。」新一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理疗师说最多一个月。」
「功课跟得上吗?」
「有点……吃力。不过还好,学习小组的人都挺帮忙的。」
——是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补课,连睡觉时间都不够用。
这话没敢说出口。他看着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肯定早就准备好帮他补习了吧?
可他现在,连留下来喝杯茶的时间,都觉得是偷来的。
“——”新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硬生生把那个亲昵的称呼憋成了干巴巴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然想回去,但现在这个样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绷带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身上的伤没好透,案子也还没了结。每天复健就耗掉大半精力,根本没时间好好陪你。”新一声音放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再等等我,好吗?我会尽量多来看你的。”
他刻意避开了敏感的话题,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湿漉漉地望着。
直到松了口。
“好吧……”无奈地叹气,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死要面子。但你记住,给我平平安安回来,听见没?”
新一一愣,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却又涌起一股的。幸好有黑羽教他的脸,才没让那股差点冲出口的尖叫露。
黑羽快斗最恨早起。
常年熬夜偷宝石的后遗症就是——早上七点的比探灯还刺眼。能多赖一秒床是一秒,起床后灌一杯甜到齁的饮料才能活过来。
今天也不例外。他端着冲的热可可,正准备往里面加第二勺糖,眼角瞥见了旁边的柯南。
准确说,是缩小版的工藤新一。
那家伙正站在咖啡机前,面无地把整整一壶黑咖啡倒进了最大号的杯里。不加糖,不加奶,连最便宜的植脂末都没放一点!
更过分的是,他闭着眼,一脸享受地抿了一口,仿佛喝的是什么琼浆玉液。
“你这个怪物……”快斗捧着自己的杯子往后缩了缩,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新一地睁开眼,对上快斗的视线,又喝了一大口:“怪物就怪物吧,我无所谓。”
快斗气得手抖——当然,有一半是的,但这种喝黑咖啡的行为实在太反人类了!他猛地拉开橱柜,抓了一大把棉花糖,一半扔进自己的杯子,另一半塞进了外套的秘密口袋。做完这一切,他指着新一的鼻子大喊:“异端!快把你那杯鬼东西扔了!回你的地狱里去!”
新一翻了个白眼:“做梦。除非我死了,尸体硬得掰都掰不动——十二小时后,室温下的那种。不然你别想碰我的咖啡。”
“呕——你能不能别讲这么恶心的细节!”快斗嫌恶地皱着眉,又打开烘焙柜,往杯子里加了三大勺彩虹糖,一把小熊软糖。
怎么了?这可是他最大的杯子!
“你就不能多吃点蔬菜水果?小心烂牙。”新一凉凉地开口。
“你被洗脑了!”快斗跳起来反驳,“谁规定吃蔬菜再吃甜点?我现在就要吃甜点,谁也管不着!”
“你一天比一天不讲理。”新一嘀咕着又喝了一口咖啡,“我说,你是不是……”
“我不听我不听!”快斗捂着耳朵唱起了跑调的歌,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你怕鱼,对吧?”
黑羽快斗正在翻冰箱的手猛地一顿,缓缓冰箱门,脸上的堪称完美——空白得像张纸。
“工藤侦探,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们住在一起一周了,你买的所有外卖里,连一片鱼都没有。”新一靠在门框上,眼神锐利得像把刀,“上次买寿司,你专挑没有鱼肉的;周三还吃了猪肉,说明你不是素食主义。更别提我们住的可是海岛,鱼比蔬菜还便宜!昨天车站贴了水族馆新海龟的海报,你宁愿绕远路也不肯从那里走——这些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说不定我过敏呢?”快斗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我碰鱼就会喉咙肿起来死掉,你想害死我?”
“我查过了,你家里连个笔都没有。”新一摊手,“真过敏的话,你早死回了。”
“我就喜欢铤而走险~”快斗立刻换上了标志性的痞笑,那笑容明摆着——“你知道又怎样?有证据吗?”
“你现在的问题是,还有谁是你不‘铤而走险’的?”新一挑眉,突然从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条鱼。用三层塑料袋着,还放在冰袋里保鲜。
快斗的脸“唰”地白了,尖叫着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车库门上:“把那玩意儿拿开!快拿开!”
“承认了?”新一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鱼,“原来怪盗基德怕鱼啊?”
“你敢说出去一个字,在我偷宝石的时候用鱼威胁我,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社会性死亡!”快斗恶狠狠地威胁。
“得了吧,我们俩互相拿捏的黑料还少吗?”新一把鱼塞回,“不过说真的,你怕鱼这件事,比你怕青子的擀面杖还离谱。”
“你懂个屁!”快斗炸毛,“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衣服都堆在衣柜最底层!长那么高,连衣架都不会用吗?”
“我还拿着鱼呢!”新一扬了扬。
快斗立刻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