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礁石上,新一蜷着坐了不知。
海风卷着咸扑在脸上,夕阳把海面染成一片熔金。他的无意识地舒展,羽毛在空气中划过透明的涟漪——凡人看不见这对,就像看不见他眼里千年不变的孤寂。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新一回过头,看见黑羽快斗站在沙滩上,手里捏着一朵蓝色玫瑰。
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额角沾着细汗,胸口微微起伏。旁边倒着一辆自行车,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他脸上的笑容亮得晃眼,像把整个夕阳都揉进了眼里。
“黑羽快斗,不才魔术师一枚。”他扬了扬手里的蓝玫瑰,声音带着点轻快的笑意,“幸会啊,天使大人。”
新一挑眉。
这家伙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从礁石上垂下,落在那朵蓝玫瑰上。花瓣边缘泛着,像是浸了海水的蓝。
“干嘛?”新一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把“你怎么在这儿”和“你拿花干嘛”两个问题都问了。
黑羽快斗笑得更开了,连耳朵尖都透着点红:“送你啊。”
新一没接。他盯着那朵花看了两秒,忽然伸手进,摸出个东西。
是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换。”他言简意。
黑羽快斗眼睛倏地睁大,脸颊瞬间爆红:“不用不用——”
话没说完,新一已经抓住了他的。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细微的电流窜过。黑羽快斗像被烫到似的僵住,死死锁在交握的手上,连呼吸都了半拍。
新一没松手,就那么攥着他的,把玫瑰从他手里抽出来,再把棒棒糖塞了回去。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手,拿着玫瑰对着夕阳晃了晃。
花瓣在线下透出半透明的蓝。新一想了想,鬼使神差地低头,凑到花瓣边了。
他没闻到任何味道。
眼角里,黑羽快斗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嘴巴微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什么味?”黑羽快斗忽然开口,像是刚从走神里回过神。
新一转头看他。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更乱了,夕阳把他的发色染成了暖调的红棕,像熟透的樱桃。
“我没有。”新一平平静静地说。
黑羽快斗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里浮起一丝:“那岂不是很无聊?”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抬头望了会儿天,“很难形容……要是没有的话。说‘花香’太笼统了,你肯定不懂。”
话音刚落,他就开始爬礁石。动作利落得像只猫,三两下就坐到了新一旁边。坐下时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新一一眼,见他没反对,才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
他把棒棒糖剥了糖纸,含进嘴里,含糊地说:“玫瑰的味道……有点像……”他舔了舔棒棒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新一,“像夏天的风裹着刚摘的樱桃,甜里带点苦,又有点凉丝丝的。”
新一没说话。他盯着黑羽快斗含着棒棒糖的侧脸,忽然伸出舌头,对着空气舔了一下。
“你干嘛?”黑羽快斗的声音带着笑意,好奇地看着他。
新一收回舌头,侧过头,透过睫毛看着他:“尝。”
黑羽快斗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像风铃似的,在海风里飘得很远。他笑够了,才喘着气说:“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世界上肯定少很多战争。每天花一分钟尝,多好。”
新一没接话。他转头望着海平面,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渐变的紫。
他在这儿坐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看日落。
沉默了一会儿,黑羽快斗忽然撞了撞他的胳膊,笑着问:“侦探大人,你一个人坐这儿干嘛?这么浪漫的夕阳,没约女朋友?”
新一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看日落不需要约会。有些快乐,一个人也能享受。”
黑羽快斗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他把棒棒糖咬得咯吱响,和新一一起望着远处的夕阳。
海风依旧吹着,带着咸和少年身上淡淡的糖果香。新一把那朵蓝玫瑰放在上,看着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
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它们正轻轻舒展着,像在拥抱这难得的温暖。
盗贼歪着头,眼底的闪烁不定。新一猜不透那是好奇,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行吧,侦探。”
天使有点摸不着头脑。凡人的心思真是复杂,他活了这么,从来不需要跟谁寒暄,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过他仔细感应了一下对方的气息,没察觉到任何恶意。
这问题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忍不下去,他直接开口:“为什么总叫我侦探?我早就说过,我不是。”
盗贼突然咧嘴一笑,眼神锐利如刀:“是吗?那你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每次基德的魔术秀你都在场——该不会是他的粉丝吧?”
新一沉默地看了他几秒,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是。”
魔术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唇微张,满眼都是错愕。他晃了晃脑袋,低笑出声:“你可真是个怪人。换了白马探,就算死也不会承认这种事。”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看向天使的眼神里,藏着某种新一无法理解的。“你简直,像个解不开的谜。这种事对我来说可不多见。”
话音刚落,他抬头望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路边的树叶被风吹起,一片叶子打着旋儿,擦过他的鼻尖。
“你比怪盗基德还神秘。我问遍了认识的人,没人知道你是谁。不过我懂——你藏着身份,肯定有你的理由。”
盗贼的语气突然软下来,像在一个迷路的孩子。
新一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花。他之前没想过后果——突然出现在凡人世界,怎么可能不被人好奇?为了能被看见,他确实冲动了。要是他不是天使,现在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万一身份暴露,麻烦就大了。他甚至想立刻消失,再也不见这个叫快斗的盗贼。他早就该收手的,当年救下那个小男孩就够了,不该再掺和凡人的事。
手里的玫瑰不知怎么就松了,花瓣擦过指尖,落在上。
“既然不是侦探,那你到底是什么?”
盗贼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新一猛地回神。他看到对方眉头微蹙,嘴角抿成一条线,眼里满是和不安。
这家伙肯定意识到说错话了。他提醒了新一一个的事实——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新一避开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正义天使。”
话一出口,的能量突然躁动起来,背后的也跟着晃了晃。平时它们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此刻却乱了羽毛。
“那你是什么天使?”
新一抬头看了看快斗,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身边传来一阵温暖的波动,像老朋友在拍他的肩膀。那是快斗的灵魂在安抚他,一股熟悉的愉悦感涌遍。
新一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了。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莫名安心。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凡人的灵魂竟然如此强大——虽然比不上天使的能量,却有着和都不一样的。
太累了,不想再撒谎。天使本来就不该骗人,他们的世界里没有谎言。他深吸一口气,坦诚道:“死亡天使。”
快斗挑了挑眉,没觉得好笑:“这答案可真够晦气的。”
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又软下来:“不过你从没说过自己的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侦探’这个称呼,挺适合你的。”
新一愣住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对哦,他从来没告诉过对方名字。天使之间靠灵魂的振动识别彼此,他们的语言是思想、画面和魔法,不需要名字这种东西。
从来没人问过他名字,所以他也没知道快斗的真名。反正他们的灵魂早就像天使一样,打过招呼了。
快斗突然转移话题,语气轻飘飘的,眼睛盯着天上刚冒出来的星星:“我怕鱼。特别怕,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新一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小时候的快斗缩在水族馆的角落,一条锦鲤擦过他的胳膊,他吓得脸都白了。
想到这儿,新一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快斗的笑声传来,像一串风铃。这笑声通过灵魂传递过来,新一甚至想伸手按住胸口——那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这种感觉很新奇,却又让人贪恋。他索性不再纠结,安静地享受着此刻的陪伴。
黑暗的巷子里,雨点“啪嗒啪嗒”打在地面。街灯的勉强进来,却驱不散浓重的阴影。行人们撑着伞,匆匆路过,没人多看这条巷子一眼。他们只想快点回家,逃离这糟糕的天气。
新一伸出手,任由冰冷的雨点击打掌心。
他当了的灵体,到几乎忘了被雨水淋湿的感觉。现在他能真切感受到雨滴顺着脸颊滑落,这种真实的触感让他心头微动。凡人总是对眼前的一切习以为常,他们大概早就忘了这种活着的滋味。
忽然,一阵轻柔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新一的羽翼猛地一颤,几乎要发出叹息。这是死亡的,像叹息般轻软,又像钟声般脆弱。他循着那微弱的,一步步从虚空中凝实身形。
手臂自然垂落,新一转身走向那条昏暗的小巷。脚步声很轻,几乎被雨声掩盖。他跟着那若有若无的钟声,心里却在猜测——是谁在召唤他?
巷子深处,垃圾在排水沟里发臭,墙壁上爬满杂乱的涂鸦。新一在两个垃圾桶中间停下脚步,落在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上。
那人浑身湿透,黑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一只眼睛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嘴角裂开的伤口里,鲜血早已和雨水混在一起。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猛地动了一下。他喘着粗气,勉强睁开一只眼,对上新一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绿色眼眸,在认出新一的刹那,骤然黯淡下去。
“是……是你?”他喘息着开口。
新一怔了好几秒,才认出眼前的人。
服部平次。
即使灵魂在橙黄两色间剧烈波动,那股不服输的斗志却丝毫未减。哪怕被打成这样,只要还有一口气,这家伙大概还能爬起来继续战斗。
新一忍不住有些佩服。他见过太多在死亡面前崩溃的灵魂,像服部这样硬骨头的,实在少见。可下一秒,熟悉的钟声再次响起,新一的瞬间沉了下去。
他来这里,是为了收割灵魂。
而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人,是他认识的朋友。
服部虽然有时候很莽撞,却活得坦坦荡荡。冲动、聪明、重,是少数真正在认真生活的凡人。这么年轻就死了,实在可惜——他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九二十岁。
“能帮我个忙吗?”
服部的声音很轻,却让新一的羽翼猛地一颤。他几乎要本能地后退。
作为死神,他不能干涉凡人的生死。这是铁律。可随着和凡人接触越多,新一越来越害怕面对这种时刻——他多希望自己永远不用收割认识的人的灵魂。
离开的念头一闪而过,却被一股莫名的压了下去。他是天使,是凡人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存在,也是记录他们最后记忆的人。他想亲自送服部最后一程,不想把这件事交给陌生人。这是他唯一能为这个被自己“欺骗”过的朋友做的事。
服部挣扎着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转过身,怀里露出一个小小的、颤抖的毛团。
新一定睛看去,是一只的小猫。
“帮我她,好吗?”服部把猫递过来,眼神里了恳求。
新一愣住了。
他以为服部会求他救命,没想到对方最在意的,是这只猫。
怀里的小猫发出一声轻柔的呼噜,新一能感觉到它里微弱的震动。他学着凡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挠了挠小猫的头。小家伙立刻蹭了蹭他的手指,灵魂的在他掌心欢快地闪烁。
新一的胸口忽然一阵发紧。他看到小猫黑白相间的毛上沾着血迹,连忙看向服部。
“怎么回事?”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服部咳嗽了几声,把头靠在墙上。他戴上了那顶熟悉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似乎想留住最后一点体温。“几个混蛋……觉得欺负小动物好玩。”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怒火,“不过你该看看他们的下场……”
黑暗中,服部笑了一下。
新一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又看看服部,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凡人,自己都快死了,却还在一只猫。人类总是这样,哪怕生命短暂,也会拼去守护那些在意的东西。
小猫在他怀里轻轻叫了一声,新一忍不住抚摸它的毛发。柔软的触感像绒,让他有些着迷。小猫的耳朵上有个芯片,尾巴似乎比正常的短一些。黑色的头顶上,一道白色的条纹从鼻子延伸到额头。新一的手指轻轻划过那道白纹,第一次觉得,能这样触碰一个生命,是多么奇妙的事。
“服部!”
尖锐的女声刺破小巷的寂静。服部平次低骂一声,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勉强睁开那只没受伤的眼睛。
工藤新一好奇地转身,就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快步冲过来。她脸上写满怒火,可眼底深处却藏着掩不住的。
“你个笨蛋!总算找到你了!”和叶冲到服部身边,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扶他,“谁让你单独乱跑的?早晚把自己作死!”
服部半边肩膀挂在她身上,却刻意撑着没把重量压过去。他扫了眼空荡荡的巷口,眉头紧锁:“那家伙呢?刚才还在这儿的。”
和叶顺着他的看过去,一脸茫然:“谁啊?”
“侦探啊!”服部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没看见?就那个……”
他话没说完,工藤新一已经默默退到墙边。指尖还残留着猫咪柔软的触感,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刚才听到的死亡召唤,难道不是给服部平次的?
这个认知让他松了口气,却又更困惑了。
“什么侦探?”和叶扶着服部往外走,脚步顿了顿,“哦——你说那个比你厉害的?”
服部瞬间炸毛:“谁、谁说他比我厉害!就上次推理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和叶偷偷勾了勾唇角,没再刺激他。两人走过巷口那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管时,服部忽然停住。
铁管上沾着深色的污渍,在雨里泛着诡异的。
“你知道他是谁吗?”和叶轻声问。
服部仰头让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声音低沉:“不知道。有些谜,不一定要解开。”
和叶歪头想了想,突然坏笑:“还是说,你根本解不开?”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拐角。工藤新一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小家伙蜷缩在他胸口,身体已经凉透了,可灵魂还在微微发颤,像在寻求最后一点温暖。
他没动,任由雨水打湿头发。直到一声轻咳响起,才抬起头。
一个蓝眼睛的男孩站在他身边,背后展开一对洁白的,正好奇地看着他。男孩穿着小,系着红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除了那对,看起来和普通人类小孩没两样。
“可以放手了。”男孩开口,声音得像泉水。
工藤新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抱着这只猫的灵魂。刚才听到的死亡钟声,原来是给它的。作为掌管人类灵魂的天使,他还是第一次收到动物的召唤。
他指尖顿了顿,又轻轻抚摸起猫咪的背:“再等会儿。”
男孩没说话,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催他。
雨越下越大。过了几分钟,工藤新一忽然开口:“要不要摸摸它?”
男孩歪头:“为什么?”
“它刚才还是活的。”工藤新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会跑会跳,会在追蝴蝶。你不好奇活着的感觉吗?”
男孩盯着他看了,背后的缓缓展开,灵魂能量像心跳一样搏动,散发出人类语言无法描述的绚烂色彩。
“不好奇。”
工藤新一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他不懂,为什么天使都对凡间的一切无动于衷?那些转瞬即逝的、触觉、食物的香气……踩在沙滩上的温热,淋在脸上的雨水,还有怀里这种毛茸茸的柔软——明明那么美好,却没人在意。
他曾经也是这样,对时间流逝毫无感觉。直到几年前意外降临凡间,才发现永恒之外,还有这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
他只是想分享这份好奇,可眼前的天使,连模仿人类小孩的身体,却没有模仿到那份天真。
轻轻叹了口气,工藤新一终于松开手。猫咪的灵魂化作一道,被男孩身后的卷走。怀里骤然空了,只剩下冰冷的雨水。
那小家伙,只是想在死前得到一点温暖吧。
***
“喂,你的生日是哪天?”
怪盗基德靠在栏杆上,下的眼睛弯成月牙。他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白色长发垂到,脸上的半脸缀着精致的银纹,在的下闪闪发亮。
周围是穿着华服戴着的人,显然是场盛大的假面舞会。工藤新一站在人群里,显得格格——因为他没戴,更因为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晃得他眯起眼睛。人类真是奇怪,明明生命那么短暂,却要每年庆祝一次出生。可对天使来说,永恒的时间里,生日这种东西毫无意义。
他连自己活了都不知道。
魔术师支着下巴,指尖轻点唇瓣,在工藤新一身上转了一圈。他的灵魂比平时亮得多,泛着淡紫色的。每次两人不小心碰到,那股雀跃的就像电流一样窜进新一的灵魂里。
“我们认识这么了,”他哼着调子开口,“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新一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不确定。”
魔术师歪着头,像是在认真思考。几秒钟后,他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我找到你身份的第一条真正线索了。”
新一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魔术师却笑得更灿烂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今天是你生日,”他声音放柔,眼底闪烁着某种新一从未见过的脆弱,“生日快乐。”
新一盯着盒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该接吗?一个骗子的礼物,能收吗?
“我想……今天不是我——”
“你这人真麻烦!”魔术师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接抓过他的手,把椭圆形的盒子塞进他掌心,“哪有人会拒绝礼物?拿着!”
语气虽然凶巴巴的,嘴角却带着宠溺的笑意。
新一看着他柔和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干。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连灵魂都跟着微微发烫。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一句:“谢……谢谢。”
他盯着盒子看了好一会儿,没舍得打开。魔术师却等不及了,伸手解开蓝色丝带,掀开了盖子。
新一本来想阻止——这个盒子就够让他开心了。可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愣住了。
那是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上面绣着白色的鸽子图案。
“看你总系同一条领带,就给你买了条新的。”魔术师一开始还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可看到新一只是怔怔地盯着领带,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吐槽图案幼稚,笑容变得温柔起来。他的眼神紧紧锁在新一脸上,里面翻涌着新一看不懂的。
“戴上吧,”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些,“这样你也算这场假面舞会的一员了。”
不等新一反应,魔术师已经抢过领带,绕到他身后。他熟练地解开新一原来的领带,指尖不经意擦过脖颈,一股电流瞬间窜遍。新一的灵魂跟着剧烈搏动,而身后魔术师的灵魂,正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他的手指在新一颈后停留了几秒,才绕到前面系领带。动作利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系好后,他后退一步,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至于原来那条领带去哪了,新一根本没心思管。
“怎么样?我这手艺,绝对大师级吧?”
新一低头摸着领带上的鸽子图案,没理会他的自夸。魔术师今天太奇怪了,和平常判若两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随便换领带,但心里却没有一丝抗拒。
“我没镜子,看不出。”
“你穿什么都好看,侦探,相信我。”魔术师眨了眨眼,重新在他身边坐下。他瞥了眼手表,似乎离预告的时间还早。
“说个你的爱好听听?”
新一转头看他,有点疑惑。他们认识这么,从来没聊过私事。两人都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只是今天……
“爱好?”新一皱着眉想了想。他的生活里似乎只有案件和,哪里有什么爱好?
魔术师看他半天不说话,索性靠在栏杆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挑眉道:“就是平时喜欢做什么。再古板的侦探,也总得有点消遣吧?”
新一咬了咬唇,认真回忆起来。他欠魔术师一个回答,不能再用“不知道”敷衍。
“和你聊天,算吗?”
他是真心的。在他漫长的生涯里,只有和魔术师在一起时,才能感受到一点轻松和快乐。那家伙身上没有死亡的气息,只有笑声和,像个小太阳一样,能把周围的人都。或许是因为他的灵魂频率,天生就能让人感到愉悦。
魔术师愣住了,睫毛轻轻颤了颤,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脚,挠了挠下巴,声音有点含糊:“我也是……侦探,我也是。”
他脸上那种害羞又坦诚的,让新一的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跳。新一能感觉到,魔术师有话想说,那些话就堵在喉咙口,好几次差点冲出来,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你是说,自己跟自己聊天?”新一逗他,“那叫精神分裂吧?”
魔术师翻了个白眼,轻轻撞了他一下:“你的吧?笨蛋!”
虽然嘴上骂着,嘴角却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楼下突然传来骚动,紧接着是濒死的惨叫。
快斗的脸“唰”地白了。
他原本想说什么来着?忘了。
脑子里只剩下刚才那声绝望的哀嚎。
“后会有期,侦探。”快斗扯出个僵硬的笑,眼底却满是惊恐,转身就走。
白马探看着他的背影,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为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身后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满墙的书架几乎顶到天花板,角落里塞着台电脑,旁边堆着些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另一张桌子上,显微镜和试管架并排摆着,像个小型实验室。
他好奇地打量四周,这地方到底是实验室还是医疗中心?
身后的架子上摆着个牛顿摆,金属球在下泛着冷。白马探鬼使神差地伸手拨了一下。
“咔哒——”
金属球相撞的脆响刚落,冰冷的声音突然炸响:“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伴随着话音的,是手枪上膛的“咔嚓”声。
白马探猛地转身,中带倒了牛顿摆。金属球“哐当”砸在水泥地上,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枪口对准了他。
握枪的是个小女孩,看着不过七岁。齐耳的红棕色短发,稳稳分开,标准的射击姿势。
最让他心惊的是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像淬了毒的刀。手里的格纹丝不动,不像个孩子该有的沉稳。
白马探不敢动。
他是天使,子弹打穿他的身体只会留下无法解释的洞。
或许可以骗她是在做梦?毕竟是个孩子,长大就会忘了。
女孩的扫过他的领带,又落回他脸上:“我在问你话。”
“我知道。”白马探盯着她,心头微动。
这孩子的灵魂……太老了。
明明是孩童的躯壳,灵魂却亮得刺眼,里面交织着他看不懂的复杂。
见他不回答,女孩咬紧,手指扣紧扳机:“说!”
白马探没吭声。
他的羽毛突然开始颤抖——耳边传来死亡的钟声。
楼梯口的门开了。
“哀君?”白发卷曲、留着小胡子的老人探出头,“我听到声音,怎么了?”
“回去!博士!”女孩没回头,声音紧绷,硬撑着的冷静下藏着恐惧。
老人犹豫着探头:“哀君?”
“现在!”女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
白马探胸口一紧。
他不认识这女孩,也状况,但能感觉到她的恐惧——她在拼命保护那个老人。
他站着没动,不想让女孩独自面对他们误以为的“敌人”。
突然,他捂住胸口,脸色白,踉跄着滚下楼梯,消失在书架后面。
女孩的下意识瞟过去,却没动——枪口始终锁定白马探的方向。
“他和这事。”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嘴唇动了动,“求求你”三个字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她知道求饶没用。
“阿笠博士,你还好吗?”女孩提高声音,语气里满是绝望的希冀。手里的枪开始发抖。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闷哼。
女孩低骂一声,一边后退一边盯着白马探,挪向老人。
白马探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闯进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都怪自己太不小心。
死亡的气息像倒计时的钟,在房间里弥漫。有人要死了,女孩的警惕不是没道理。
女孩走到书架旁,飞快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老人,再转回来时——
白马探消失了。
她脸上瞬间爬满恐惧,举着枪四处乱扫:“妈的!你去哪了?出来!”
房间不大,没什么藏身之处。她犹豫了几秒,终于做出决定,冲向阿笠博士。
蹲下身探了探脉搏,女孩摸出手机拨号,声音发颤:“博士,撑住!别丢下我……”
白马探别过脸。
他像个,窥伺着别人的痛苦。
突然,死亡的召唤消失了。
钟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远。
白马探皱眉。
刚才明明感应到死亡就在这里,他从没出错。
怎么回事?
他最后看了眼女孩和老人,转身离开。
新的死亡召唤在等着他。
,路灯稀稀拉拉,昏暗,营造出所谓的“浪漫氛围”。初夏的花坛开得正艳,却没一朵能比得上快斗曾经送他的那朵玫瑰——
那抹鲜活的红,像烧在他心底的火。
间的平台上,一座巨大的喷泉静静矗立。洁白的大理石雕像在里模糊了轮廓,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半浸在池水里的那男尸,彻底碾碎了这份宁静。
喷泉的水早已染成刺目的粉红,几片樱花花瓣在血色中缓缓打转。
工藤新一(此刻的他,只是个叫柯南的小学生)站在警戒线外,扫过不远处的。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蜷缩在那里,嘴唇抿得发白。睫毛膏晕成了两道黑痕,却不见半滴眼泪——显然已经哭干了,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一名警察蹲在她面前,不知道是在,还是在盘问。
柯南无视了周围忙碌的法医和警员,径直走向尸体。他能看到灵魂的颜色,在深红与明黄之间剧烈震颤,散发出奇异的。
他摘下一只手套,指尖轻轻触上尸体裸露的皮肤。
轰!
无数色彩瞬间炸开,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陌生的如潮水般涌来,紧跟着是画面——是同一个女人的身影。
“明日奈……”
灵魂的低语在他脑海里回响。
记忆碎片里,那女人的赤褐色长发在像火焰般跳动,笑容能点亮整个房间。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睡着时安静的侧脸……还有那句带着颤抖的求婚:
“明日奈,嫁给我吧。我发誓,这辈子每天都让你笑一次。”
柯南浑身一颤。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悔恨与悲痛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神经。他瞬间明白——这对恋人再也没机会结婚了。
他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明日奈。
她已经不在上了。
女人站在几步外,直直地锁着他。柯南心里一动——自己现在是灵体状态,普通人应该看不见他才对。可明日奈的眼神,分明穿透了空气,落在了他身上。
他周身还萦绕着灵魂的,在里透着几分诡异。
隔着不远的距离,柯南能明日奈那双蓝得惊人的眼睛,像有在里面闪烁。的灵魂又震颤了一下,这次是深红色,带着一种柯南无法理解的暖意。
他好像在哪里感受过这种感觉,很短暂,却很。
难道……这就是人类说的“爱”?
柯南第一次如此强烈地体会到这种,几乎要被淹没。可下一秒,骤然消失,灵魂升天,连接瞬间断裂。他踉跄了一下,只觉得突然变得又暗又冷。
明日奈还站在原地,长发和裙摆被微风掀起。眼泪毫无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她好像真的感受到了爱人的离去。
柯南盯着她,移不开视线。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那是,一个少女在韩剧循环播放时割,他听到的台词:
“死神永远不要直视的人的眼睛。否则,厄运就会跟着他。”
嘈杂声突然划破寂静,柯南猛地回过神,循声望去。
一男一女两个侦探正围着一个穿的男人。男人的明显大了一号,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他脸色紧绷,对着警察怒目而视。
“是你干的。”短发女侦探的声音像钢铁一样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津谷是我的朋友——”
“你说你把车停在东边的河,因为那是到喷泉最快的路,你们约好在那里见面。对吗?”
男的眉毛跳了跳,压着怒火,声音却很平静:“没错,警官。”
“每次都走东北边锦鲤池旁的樱花树小路,那条路比较远,对吗?”
“应该是吧。”
“而只有那片樱花树。”女侦探打断他,语气笃定,眼里闪着胜券在握的,“这不是问题。”
男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他大概察觉到不对劲了。“呃……是的——”
“那你鞋子上的樱花花粉,衣领里的花瓣,是怎么来的?”女侦探上前一步,不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
男脸色一白,下意识伸手去摸衣领。“我今天路过樱花树,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来见面了。这都是猜测!你没有证据——”
“是真的吗,宗介?”
明日奈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哭。周围的警员都停下了动作,空气里弥漫着紧绷的沉默。
“是真的吗?”她的声音拔高,带着绝望的嘶吼,“你杀了津谷?”
宗介听到她的痛苦,下意识朝她走了一步。他的灵魂在皮肤下闪烁,透出斑斓的色彩。可没走两步,男侦探就拦住了他。
“当然没有,明日奈!别傻了,你知道我只想让你幸福。”他的语气近乎恳求,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明日奈的却像刀子一样锐利,死死盯着他:“你一直嫉妒津谷,我们都知道。可我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你真恶心,叫他朋友!”
“你不懂!”宗介挣扎着想甩开警察的手,肩膀却被铁钳似的力道死死扣住,“我是为了我们啊!”
奈猛地转过身,后背对着他,小小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周身的气息却骤然沉了下去——那是灵魂在哀恸,像融化的墨汁般从她身上渗出来,连空气都染上了死寂的悲伤。
她的沉默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宗介心里。男人的声音从最初的急切,瞬间转为压抑的绝望。
“我爱你,奈。从始至终,只有我最爱你。你本该是我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津谷根本不上你!他哪有我懂你?”
这番掏心掏肺的告白,换来的依旧是奈冰冷的背影。宗介彻底疯了,他嘶吼着扑向抓着自己的刑警,却被旁边的女警官一脚踹中膝盖窝。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要不是男警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胳膊,恐怕已经摔得狼狈不堪。
“佐藤宗介,你因涉嫌谋杀佐田津谷,被捕了。”
冰冷的手铐“咔嚓”铐上,宗介的头无力地垂下去,像个断线的木偶。被警察押着往外走时,他还在喃喃自语:“我爱她……我真的爱她……”
新一站在人群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逻辑在宗介身上失效了。
明明前几天还在祝福奈和津谷幸福,转头就杀了那个让她笑靥如花的男人,还口口声声说这是爱?
新一能理解很多——失去会难过,朋友在身边会开心。可“爱”这种东西,简直是人类最大的谜题。它怎么能让“幸福”和“谋杀”划等号?又怎么把“悲伤”扭曲成某种值得歌颂的东西?
他扫过现场的人,无论是警察还是围观,没人觉得这逻辑有问题。他们或奈,或鄙夷宗介,却都默认了“爱”能成为一切的理由。
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混乱,让新一很不舒服。
或许,这就是天使和人类最大的区别吧。天使从不会做没逻辑的事,更不会被左右。他们生来就带着使命,对工作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就像他,最多只是对某些天使的存在感觉更顺眼些,但绝不会像人类那样,一天到晚追着某个人跑。
毕竟天使有永恒的生命,大家都不会消失,犯得着急着见面吗?
新一的眉峰突然拧了起来。
等等。
他以前好像主动找过快斗。
而且他明明知道,快斗是人类——从相遇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对方的时间有限。
难道这就是爱?是那种忍不住想靠近、想和某个人在一起的冲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新一摇头否决了。
不对。朋友之间的开心,和宗介那种毁掉一切的“爱”根本不是一回事。要是友谊等于爱,宗介怎么会用谋杀的方式,把奈推进痛苦的深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
天使本就不该懂爱,更知道它的意义。
转身离开前,新一最后看了奈一眼。
女孩仰着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夏日的风卷起她的长发,却吹不散那沉甸甸的悲伤。她的灵魂像被撕碎的纸片,一片片从边滑落,每一滴都浸满了失去挚爱的痛苦。
新一的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想成为第一个真正理解“死亡”的天使。
想变成人类,哪怕只有一天。
想尝尝,被爱和被伤害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