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妮特意打扮了一番。
红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发梢垂在锁骨处。她穿着新买的米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衬得那双愈发纤细。
哈利盯着她,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明明只是晚了半小时,却像等了半个世纪。
“抱歉,训练了。”金妮拉开坐下,指尖还沾着点草屑,“那场比赛后,球探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她声音里带着点失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不过,下次比赛肯定能行。皮尔森之前就被球探盯上过——”
服务员端着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哈利接过朗姆,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晃出涟漪。他抿了一口,液辛辣,却压不住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
“你今天真美。”他突然开口。
金妮愣住,随即笑了。脸颊微红,像当年在霍格沃茨时那样,眼睛弯成了月牙。
“谢谢。”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训练的事,讲比赛时糟糕的风向,讲队友们新练的战术。哈利静静听着,指尖在上轻轻敲着。
他喜欢金妮谈起魁地奇时的样子。眼睛发亮,语速加快,整个人都透着股鲜活的劲儿。
就像战争时那样。
那时的金妮,握着魔杖的手稳得像块石头,眼里的火焰能烧穿一切。脸上沾着灰,袍子破了洞,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哈利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打断她。
“别聊工作了。”
金妮的话头戛然而止。她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像是在找新话题。
“这家麻瓜挺有意思的。我差点就用魔杖点菜单了,差点忘了这是麻瓜的地方。”
哈利顺着她的看向窗外。伦敦的夜景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
“风景不错。”
“是啊。”金妮叹了口气,“真希望我们能在伦敦市中心买套。”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想——”
“不是抱怨!”金妮急忙摆手,“我就是说说而已。就算是魔法部长,也买得起那里的房子。不过要是我进了英国国家队,说不定——”
她突然住嘴,无奈地笑了笑。
“又聊工作了。”
笑声很快消失,空气里只剩下沉默。哈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脑子里是魁地奇、训练、比赛……是和工作沾边的事。
他急得抓耳挠,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还记得那场战争吗?”
金妮的身体瞬间僵住。
“想忘也忘不了,哈利。”
“你当时真的很厉害。”
金妮像是没听见,眼神飘向远处,声音带着点飘忽。
“我记得弗雷德的葬礼。妈妈说乔治现在还变不出守护神,可能永远都变不出来了。”
哈利低下头,盯着里的朗姆。琥珀色的液体晃啊晃,映出他模糊的脸。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
服务员适时出现,哈利差点没激动得跳起来。
“我要康沃尔羊肉,再来一杯阿普尔顿庄园朗姆。”他语速飞快。
金妮也点了烤安康鱼和续杯。服务员收走菜单,转身离开。
沉默再次降临。
过了一会儿,金妮开口了。
“区预选赛很快就要结束了。”
哈利没说这又是工作的事。他听着金妮讲即将到来的赛季,讲她对赛季结果的猜测,讲她对肯红隼队的一点小抱怨。
“我知道这样有点不忠诚——按理说我该支持英国球队的——但他们找球手的技术真的太厉害了,胆子也大。追球手们还在练新阵型,我也想试试。回头得跟格温提一下。”
哈利往后靠在背上,看着服务员又端来一杯朗姆。等服务员走后,他拿起,又是一大口。
食物终于上来了,两人暂时有了做。金妮又点了一杯,哈利则换了十二年的威士忌,接着又喝了单一麦芽。
他觉得服务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像是在看一个。
喝多了,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金妮还在讲魁地奇战术,哈利只听进去一半。
吃完饭后,哈利觉得自己幻影移形肯定会摔个狗啃泥,只好拦了辆麻瓜出租车。金妮倒是觉得新鲜,看着窗外的夜景,笑得很开心。
回到楼下,哈利才想起自己没带麻瓜钱。他急急忙忙跑上楼,翻箱倒柜找藏起来的麻瓜货币,金妮在旁边笑得直不起。
洗漱完躺在床上时,金妮侧过身看着他。
“今晚挺开心的。你呢,哈利?”
哈利盯着对面的墙。墙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白。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声音——德拉科,你听见了吗?我问你开心吗?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金妮没再说话,了台灯。黑暗笼罩下来,只有窗外的透过窗帘缝隙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
哈利一夜没睡好。
*
一周后,哈利做了个梦。
梦里是德拉科的车。黑色的宾利,在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
哈利坐在后座,阿斯托利亚坐在副驾驶,德拉科握着方向盘。车窗外是河流,河水在下泛着银波。
哈利想打开车窗,想呼吸外面的空气,想感受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阿斯托利亚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德拉科。”
德拉科的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和哈利的视线对上。
“是啊,我不知道。”
车里沉默。哈利转头看阿斯托利亚,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这个记忆应该结束了才对。
哈利又看向后视镜。德拉科的眼睛还在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
德拉科开口了。
“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哈利的心猛地一跳。
他不是在跟你说话,他是在跟阿斯托利亚说话,他不是在看你,他是在看空气……
哈利鬼使神差地开口。
“任何地方?”
德拉科嘴角微微上扬,转回前方的路。
“任何地方。”
哈利的心脏狂跳起来,像要跳出。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带我去你在的地方。”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哈利说,“我一直在找你。”
德拉科的声音轻得像风。
“真奇怪。”
“什么?”
“因为我也在找你。”
哈利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天还没亮,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是冷汗。
那个梦……
像一个快要消失的声音,像一扇即将的门,像远方火车的,一点点隐没在黑暗里。
哈利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哈利猛地睁开眼,手心还攥着那片冰凉的塑料。
是德拉科的。
三天前,他从马尔福庄园的书房抽屉里翻出来的。当时只觉得是个普通物件,随手塞进口袋,现在却像块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窗外天刚亮,哈利翻身下床,拿起自己刚到手的临时晃了晃。
十月三十一日,上的日期还带着油墨香。他用魔杖点了点壁炉,绿色火焰地窜起,径直扎进阿斯托利亚家的壁炉。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吗?”马修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哈利把拍在茶几上,挑眉道:“看看这个。”
马修拿起扫了一眼,嗤笑出声:“这拍得跟通缉令似的。”
“少废话,”哈利踹了他一脚,“我现在能合法开车了!”
“是是是,”马修举双手投降,“不过说好,你那技术也就够在我家后面的小路上圈子。上次让你开主路,你为了找转向灯把油门踩到底,差点撞树上。”
“那是意外!”哈利反驳,“迈的速度下一心二用很难的好吧?”
“得了吧你,”马修起身拿起车钥匙,“走,今天带你练练。要是表现好,说不定能让你试试高速。”
哈利眼睛一亮:“真的?”
“前提是你别再把刹车当油门踩。”
两人一路吵吵嚷嚷上了车。马修坐在副驾,看着哈利小心翼翼地发动车子,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德拉科的事,有进展吗?”
哈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没有。”他低声道,“所有线索都断了,查来查去都是死胡同。”
“都三年了,”马修叹了口气,“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哈利猛地踩下刹车,“他肯定还活着!”
马修没再说话。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回荡。
直到车子开上一条笔直的乡间,马修才又开口:“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说。”
哈利点点头,视线落在前方延伸的上。
像个圈。
他忽然想起德拉科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
“像个圈,波特。”
当时他没懂,现在却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晚上十一点,哈利回到家。里黑漆漆的,只有的感应灯亮着。
他喊了一声“金妮”,没人应。
卧室里也空荡荡的。枕头边放着一张纸条,哈利拿起来一看——
“抱歉,早上忘了说,我去利参加两天的战略研讨会,周四回来。爱你。”
哈利盯着纸条看了半晌,随手扔在床头柜上。他站在房间中央,沉默了,然后转身走向床边那两个蒙着幻身咒的箱子。
魔杖一挥,箱子上的咒语散去。
既然睡不着,那就继续查吧。
两个小时后,哈利坐在床上,周围散落着德拉科的旧物,像一堆被风吹散的落叶。
一枚级长徽章在台灯下闪着,旁边躺着一朵折纸玫瑰。哈利拿起徽章,指摩挲着上面的蛇形图案,忽然想起德拉科十五岁时戴着这枚徽章,在走廊上耀武扬威的样子。
他随手翻开一本《标准咒语,初级》,书页间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条。哈利捡起来一看,是德拉科用稚嫩的笔迹写的:“今天的悬浮咒又失败了,父亲会骂我的。”
哈利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德拉科对功课向来游刃有余,却没想到这个在课堂上永远趾高气昂的家伙,小时候也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咒语而焦虑。
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从咒语的发音到手势,事无巨细。哈利翻着翻着,忽然笑了出来。
《草药学》课本上,德拉科详细记录了七齿郁金香的培育方法,最后却突然画了个鬼脸,旁边写着:“的胡子,这课无聊死了。”
《高级魔药制作》里,甲虫用途的那一页,德拉科用红笔写了一行字:“我根本不在乎这门课了。”
哈利的笑容消失。
他想起战争后期,德拉科总是一个人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连潘西和布都不怎么说话。那时候的他,该有多孤独?
哈利太懂那种孤独了。
他翻开《标准咒语,》,里面偶尔会出现一些复杂的凯尔特结图案,显然是德拉科在无聊时画的。翻到某一页,哈利的手指顿住了。
“对自己施放时失败。”
旁边是咒语的名称:安宁咒,用于平复,缓解恐惧和焦虑。
哈利合上书本,盯着封面看了。
没有七年级的课本。战争结束后,德拉科没有回霍格沃茨完成学业。
他伸手拿过德拉科的笔记本——那是一本2003年的日历,上面记着一些琐碎的事:每周去古灵阁取钱,提醒自己续车险。最后一条记录是在他消失那天:“下午四点半,见家庭律师。”
哈利皱起眉。德拉科消失前本来要去买猫头鹰,之后应该就是去见律师。或许可以问问律师,他那天去做什么。
他继续往后翻,九月九号之后的页面都是空白的——
直到翻到十一月二十一日那页。
哈利的呼吸骤然停住。
那页纸上,用德拉科标志性的花体字写着一行字:
波特:
我相信你手里有本属于我的东西——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大片的空白。
哈利盯着那行字,心脏狂跳起来。
他知道德拉科指的是什么。
三年前,德拉科消失的那天,他从马尔福庄园带走了一样东西。
一个着记忆的冥想盆。
墨迹未干的字迹被狠狠划掉,露出底下泛黄的纸页。
哈利盯着那团乱糟糟的墨痕,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封没写完的信。
果然,划掉的字迹下方,德拉科又试了第二遍。
“亲爱的波特:
我知道你现在拿着那根山楂木魔杖,毛的芯——”
又划了。
第三遍,第四遍……第五次落笔时,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字里行间是压不住的烦躁。
“波特,把我的魔杖还回来。反正你也不用,现在连魔杖都懒得碰了吧?我看你下一步就要飞升九重天,变成一团纯能量体了——《预言家日报》头条预定:救世主波特荣升新行星。”
哈利忍不住笑出声。这什么鬼话?
更逗的是旁边还画了小图——土星模样的星球架着圆框眼镜,活脱脱是他的翻版。
他笑着翻页,以为还能看到什么离谱的涂鸦,却撞见了一行工整得过分的字。
信,还没写完。
“还记得我们十一岁的时候吗?回到那时候吧。”
哈利的笑容僵在脸上。
像海浪突然拍碎在礁石上,这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冲撞。他眨了眨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又读了一遍。
“还记得我们十一岁的时候吗?回到那时候吧。我会把记忆球扔向天空,你可以试着去接。”
“有时候我想,魔杖你留着也行。毕竟我用它施过那么多黑魔法,连不可饶恕咒都试过……可一想起十一岁那年,第一次学会闪烁,用修复咒补好破掉的课本,就舍不得放手了。”
“所以,把魔杖还给我,给我一个时间转换器。”
哈利心里一沉。
这绝对是德拉科在极度烦躁下写的——他肯定没想过让任何人看到,更别说自己了。字里行间的坦诚和直白,跟那个总是冷着脸、只会用幼稚侮辱掩饰的德拉科判若两人。
他忽然想起,德拉科让阿斯托利亚去念她父亲的悼词时,脸上就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对,德拉科最的就是——用冷漠和当壳子,把所有真实想法都藏起来。
“还记得我们十一岁的时候吗?回到那时候吧。”
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想起赫敏和罗恩,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那么多血与火;想起纳威,那个后来被食死徒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孩;甚至想起德拉科——那个明明也曾憧憬过不同未来的少年。
他提醒自己:这还是马尔福。可那个曾经 sneered、自私自利的马尔福,却像被岁月筛走的细沙,越来越模糊。现在他只记得德拉科——总是严肃又落寞,戴着银质飞贼胸针(因为“开始即是结束”),写着永远不会寄出的信试图自我救赎,开着车四处游荡,好像在找什么。
找自己?还是找一段记忆?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他只是在找一种心境——一种能让他喘口气的心境。
哈利一件件收拾着德拉科的东西。
那朵折纸玫瑰已经旧得不成样子,边缘都磨破了,他实在想不通德拉科为什么留着它。还有那些课本,的笔记和涂鸦密密麻麻;学院领带、级长徽章……德拉科当年为当上级长自豪过吗?还是后来像魔杖一样,把它当成了苦乐参半的回忆——提醒着他做过的事,和本可以成为的人?
那晚,他做了个梦。
***
夜色如墨。
头顶的星星亮得刺眼,像冬日初雪般洁白。哈利站在悬崖边,听着海浪像闷雷一样翻滚而来,撞在崖壁上碎成泡沫,裹着黑黢黢的礁石打转。
他转过身。
德拉科就站在旁边,也望着大海。
“这不是冥想盆里的记忆。”哈利缓缓开口,以为会被无视,却没想到德拉科转过头看他。
“你又来了。”
“又来了?我从来没来过这里。”哈利茫然地回答。
“上次在车里看到你,我以为是梦……”
哈利的血瞬间凉了。
“那是梦,这次也是。”
“这是我的记忆,波特。是真的。2003年9月5日,我开车去了康沃尔海岸。”
“特鲁罗?”哈利脱口而出。
德拉科又转回去,望着凯尔特海的黑浪:“过了特鲁罗。我想看看陆地的尽头,就开到了赫尔斯顿,把车停在灯塔旁边。”
哈利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灯塔?连一盏灯都没有,没有房子的窗户亮着,也没有远处的车灯。只有半轮月亮挂在天上,给海面镀上一层微弱的。
“然后我开始走。”德拉科说。
“沿着悬崖走?半夜?”
“准确说是凌晨三点。”德拉科瞥了他一眼,“你找到我,波特。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海浪拍崖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哈利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正在查你的案子!”他对着海浪大喊,“我在找你!你到底在哪儿?如果这是真的,告诉我!”
德拉科刚要开口,悬崖突然像沙堡一样崩塌了。狂暴的黑暗海浪汹涌而上,瞬间吞噬了哈利的视线。
他猛地惊醒,飙升,喉咙里卡着半声尖叫。
***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哈利在赫敏的厨房里踱来踱去,语气急切。
赫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怀疑地盯着桌上的茶杯:“你梦见马尔福了?他说他去了赫尔斯顿?”
“对!”哈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说那些不是梦,是真实的记忆,还说我找到他——”
赫敏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的意味:“或许你该问问马尔福本人在哪。”
哈利脚步一顿,没听出她是在调侃还是认真的。
“我试过了。”他烦躁地在厨房来回踱步,桌上的茶杯早就凉透了,“梦里我跟他说话,结果那梦直接碎了。”
之前不是没做过这种梦。梦里他看到马尔福的记忆,跟他说过话,但那时的马尔福很奇怪——像个没有实体的影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仿佛连自己都觉得这是场梦。
可这次不一样。
哈利停下脚步,看向赫敏:“这次他很惊讶我会出现,还主动问我问题……他看起来像个活生生的人。”
他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赫敏沉默了,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以前也做过预知真实事件的梦。”
哈利猛地转过身,语气又急又沉:“那不一样!那是摄神取念和黑魔法搞的鬼!”
赫敏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相信你能普通的梦和……别的东西。”
哈利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得去上班了,跟神奇生物司司长约了会议。”赫敏站起身,顿了顿又道,“或许马尔福在梦里给你留了线索——他的位置。”
“你是说……赫尔斯顿?”
赫敏没直接回答:“你说那里的悬崖很危险。”
哈利瞳孔骤缩,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是在伦敦失踪的!不是康沃尔!”
“可你没排除他自己离开的可能。”赫敏的声音很轻,“或许他想做什么事,不想连累家人。”
哈利猛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
“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抑郁?”赫敏小心翼翼地问。
哈利重复道:“他不会的。”
赫敏看着他,没再说话,只是拿起走向壁炉,撒了把飞路粉就消失在了绿色火焰里。
哈利盯着跳动的火焰,沉默片刻,也转身走进了壁炉。
下一站,阿斯托利亚和马修家。
该上他的驾驶课了。
* * *
雨刷器有节奏地扫过挡风玻璃,哈利盯着湿滑的路面,拐过一个弯道。
“减速。”副驾上的马修提醒道。
哈利轻轻松了松油门。十一月的最后一周,伦敦已经挂满了圣诞彩灯,海德的冬日仙境挤满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游客和尖叫的孩子。可东德文郡不一样,这里的冬天来得,空气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像在预告即将到来的霜冻。
路边的店飘来饼和姜饼的香气,糖果店里摆着的糖老鼠。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挂着小彩灯,橱窗里着简单的圣诞场景。
“东德文郡很少下雪吧?”哈利问。
马修摇头:“几乎不下,冬天很温和。”
一只黑猫突然窜过马路,哈利连忙踩下刹车。他想起了戈德里山谷——雪地里闪烁的,那是他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在家过的圣诞节。
思念像潮水般涌来。
“我觉得你差不多可以考实操了。”马修突然说。
哈利有些怀疑:“我才学了两个月。”
“你学得很快。”马修笑着说,“就差平行停车了,还有你的三点调头,经常变成五点。”
哈利嘟囔道:“我永远学不会平行停车。”有时候他真想用缩身咒作弊,好在最后都忍住了。
“这周我们专攻这个,然后你就能报名考试了。”
回到阿斯托利亚家,两人坐在壁炉前喝黄油。哈利给马修讲魔法世界的,马修对龙特别。
“那么大的喷火怪物,你们是怎么瞒了麻瓜几千年的?”马修指着哈利,一脸不可思议。
“有各种隐藏咒。实在不行,就给看到的麻瓜施遗忘咒。”阿斯托利亚端着一盘烤栗子走过来,接话道。
“遗忘咒?”
“就是消除记忆。”
马修皱起眉:“这不好吧?随便篡改别人的记忆,肯定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哈利没怎么听两人的争论。马修的话像钥匙,打开了他的记忆闸门——赫敏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马尔福是不是抑郁了?
他想起梦里的马尔福:总是一个人走在街上,开车,跟阿斯托利亚说话,但眼神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的脸越来越瘦,棱角分明,仿佛过去的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剥离。
那种疏离感……哈利太熟悉了。
马尔福走了很远的路,却始终没能跨越过去和现在的鸿沟。
——你还记得我们十一岁的时候吗?回到那时候吧。
“你在想什么?”阿斯托利亚突然问道。
哈利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马尔福平时有没有喝什么 potion?用什么魔法?”
阿斯托利亚皱起眉,一脸疑惑:“没有啊,怎么了?他偶尔头疼的时候会喝止痛剂,但而已。”
“行吧。”哈利含糊应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如果德拉科真在吃抗抑郁的药,阿斯托利亚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立刻转开话题,语速快得像在掩饰什么,“明天我要去见马尔福家的律师。德拉科之前约了他。”
阿斯托利亚剥栗子的手顿住,抬眼看向他,“这就奇怪了。”
“奇怪?”哈利的声音陡然绷紧。
“是啊。”她把剥好的栗子丢进嘴里,“那位律师只负责纳西莎的事务。”
哈利猛地皱眉起身,扫过墙上的挂钟,才惊觉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半小时。他匆匆和阿斯托利亚、马修道别,转身就冲进壁炉,绿色火焰卷起他的身体。
回到时,一片漆黑。哈利松了口气——金妮还没从训练馆回来。
他需要独处。需要时间把脑子里的乱麻理。
径直走向厨房中央的岛台,哈利一屁股坐下,落在花岗岩台面的纹路里,却什么也没。
德拉科不会做这种事。他之前还跟赫敏这么说过。
那个混蛋有多倔?当年为了修好那个破消失柜,整整耗了一年。后来拿魔杖指着邓布利多的时候,手抖得像筛子,眼睛里是恐惧,却硬是不肯承认自己完不成伏地魔的任务。
哈利至今记得食死徒破门前的那一秒——邓布利多向他伸出手,说“还有别的路”,德拉科的魔杖,真的往下压了。
或许,他当时真的想过认输?
这个念头像根针,扎得哈利心口一疼。他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阳台,“唰”地拉开玻璃门。
里的空气太闷了,像有堵墙压在胸口。外面的风带着凉意扑进来,哈利打了个寒颤,赶紧把斗篷裹紧。伦敦的秋天,比东德文郡冷多了。
他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远处铁轨上穿梭的火车,一盏盏车灯像流萤,在夜色里明灭。
那天晚上,哈利睡得很沉,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