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咔嗒一声合上，两人手牵手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水无怜奈和贝尔摩德……她们到底是什么？

是水无想攀高枝，接近组织高层套？可看贝尔摩德那副黏人的样子，分明是动了真格。这女人的演技也太神了，连我都差点信了她是真心疼那丫头。

我烦躁地在里踱了两圈，最后一屁股砸进灰色丝绒沙发里。柔软的触感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我摸出裤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心跳又开始加速。

现在不是纠结别人的时候。

我扫了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分。电量65%，信号满格。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通讯录最上方那个名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指发颤。

灰原哀。

只要按下通话键，那家伙肯定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从组织总部的鲁莽，到被人当场抓的蠢笨，再到现在认了两个“妈”……她能把我祖宗代都翻出来数落一遍。

我打了个哆嗦，果断往下滑。

朱蒂老师的号码就在眼前。

看到那串数字，我突然松了口气，差点没笑出来——还好有她。今晚这场烂摊子，找朱蒂老师绝对是最轻松的选择。

可手指悬在通话键上，又犹豫了。

万一她睡了怎么办？她正在处理什么紧急任务？要不打给赤井秀一？不行，那家伙嘴太严，问三句答一句，还得被他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审视……还是朱蒂老师好，温柔，这个点肯定还在熬夜玩游戏。

咬咬牙，我按下了通话键。

“喂？小侦探！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来抓坏人啦？”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雀跃声，背景里还有游戏音效——果然在打游戏。我忍不住弯起嘴角，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轻了几分。

“朱蒂老师！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嗯……听坏的吧——”

“才不给你选！”我赶紧打断她。要是讲坏消息，她肯定得炸毛。毕竟那事儿说出去，简直蠢得没边儿。“好消息是，我搞到了三十个G的组织文件！”

电话那头顿了顿，游戏音效似乎停了。我抓紧卫衣帽子上的抽绳，指节都泛白了。

“……那坏消息呢？”朱蒂的声音里带着点，又有点不安。

我咽了口唾沫，心脏提到嗓子眼：“坏消息是……这些文件我没法直接给你。因为……抓我的那两个人，说要我。”

空气突然安静。

我能想象到朱蒂老师瞪大眼睛的样子，赶紧：“我现在就在贝尔摩德和水无怜奈的里！刚才琴堵门的时候，贝尔摩德直接说我是她们家孩子……对了，总部地址我一会儿发你。”

“等等，你说什么？”朱蒂的声音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谁你？贝尔摩德？还有水无怜奈？”

“是、是啊……”我挠挠头，试图用最简洁的话解释，“就是我总部偷文件，被琴发现了，然后贝尔摩德突然跳出来说我是她和水无的……现在我暂时，但文件带不出去。”

“我的天……”朱蒂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到底惹了多大麻烦？”

“老师你听我说，”我赶紧转移话题，“我准备把文件存进U盘，里面放个追踪器。到时候我找机会把U盘扔到你家附近，你让阿笠博士把备用眼镜给你，用眼镜定位就能找到。水无说会给我个新手机，到时候我联系你说位置。”

“行，我知道了。”朱蒂的声音沉了下来，“但柯南，你在她们身边到底吗？贝尔摩德那个人……太危险了。”

“放心吧老师，我有分寸。”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电话那头传来挪动的声音，还有风吹过的轻响——她应该是走到阳台了。

“对了，你给秀一发消息了吗？”朱蒂突然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怎么了？”

“别给他打。”朱蒂的声音压低了些，“他怀疑自己还被组织盯着。要是他暴露了，水无怜奈第一个完蛋，你和贝尔摩德……估计也跑不掉。组织对‘家人’从来不会手软，灰原应该跟你说过吧？”

我后背一凉，赶紧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联系他的。”

沉默了几秒，我攥紧手机，声音有点含糊：“老师……还有个事儿，想求你帮忙。”

“嗯？你说。”

“你能不能……帮我一下灰原？”我突然开口，指尖攥紧了手机。脑海里闪过她上次为了保护步美，毫不犹豫挡在歹徒面前的样子——那家伙总是嘴硬，说什么“才不在乎你们这些小鬼”，可每次危险来临，她永远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她表面上得无所谓，心里比谁都在意。”我声音发紧，“别太明显，要是让她察觉你在‘监视’，指不定又会干出什么冲动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哼，尾音却带着笑意：“放心吧，小侦探。”

“谢了。”我重复道，真心实意。灰原一向对FBI没好感，但朱蒂老师总有办法让她放松警惕。

“客气什么。”她叹了口气，背景里传来拖动的声响，“祝你好运，等你消息。”

“嗯。”我摩挲着拉链，明知该挂电话了，却迟迟不敢按下结束键。喉咙里像堵着棉花，直到最后一丝勇气涌上来，才哑着嗓子：“我会尽量联系你……你也保重。再见。”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盯着通讯录里“灰原哀”三个字，指尖悬在半空。

爸妈应该睡熟了，等下再给他们发消息。现在……该面对那个迟早要来的“审判”了。

指尖落下的瞬间，心跳直接飙到嗓子眼。

万幸，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江户川同学，这个点打电话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淡，却藏着一丝戏谑，“难道附近又有人‘神秘死亡’，需要我这个‘不友好的科学家’出谋划策？”

我听不出她此刻好坏，但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

“，我刚被绑架了。”我尽量让语气平淡，她直接炸毛。

“哦，是吗。”她拖长了调子， sarcasm 浓度足以让成年人当场社死。我甚至能想象她翻着白眼的样子——到底是觉得我在开玩笑，还是真的信了？

“需要我去救你吗，殿下？”

“不用。”我干笑两声，明知这是在拖延时间，却还是硬着头皮演下去，“他们暂时不会杀我，就是通知你一声。”

“那真是太好了！”她的语气夸张得过分，“我正看一篇肝脏的有趣论文呢——话说这次绑架你的是谁？毒贩？小偷？还是连环杀手？”

她在开玩笑，但我能听出那轻松下的紧张——就像她每次用毒舌掩饰时一样。

“是贝尔摩德。”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像是被咖啡呛到了肺里。

“别开这种玩笑，江户川。”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她真的救了我——从琴手里。”我从沙发上跳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琴发现我他们据点时，贝尔摩德突然冒出来，说一周前就和水无怜奈‘’了我。”

“我在这里反而。”我咬了咬牙，“琴已经见过柯南的样子，如果我现在跑掉，他们肯定会追杀到底。而且……这是组织的机会。”

“你疯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像是怕吵醒隔壁的阿笠博士，“就算他们暂时不杀你，组织里的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贝尔摩德和水无怜奈能护你？等他们玩了，你就是下一个实验品！”

背景里传来钢笔快速敲击桌面的哒哒声，像她此刻狂跳的心脏。

“万一他们把你当成‘资产’呢？组织里从来没有‘’这种好事，高层！现在不杀你，只是在等你‘有用’——等你失去利用价值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和FBI已经达成协议了。”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愧疚——让她成这样，我真是个混蛋，“而且水无怜奈已经被琴怀疑了，如果我现在消失，她会立刻暴露。”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她的声音带着哭，背景里传来杯子碰碟子的轻响，像是手抖得拿不稳杯子，“不管你今晚干了什么蠢事，都已经发生了！我只需要你活着——活着就好！在一群冷血罪犯身边，怎么可能？”

“我保证会好好自己，妈。”我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喉咙却像被针扎一样疼，“不会冒太大风险……这是我等了的机会，灰原。从瓦解组织，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和你父母的研究资料——我承认，我急着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停在书架前，扫过那些熟悉的书名——勒布朗的《亚森·罗宾》、勒法努的《卡米拉》、王尔德的《阿瑟·萨维尔勋爵的罪行》，还有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但这些都没能分散注意力，因为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颤抖的吸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

灰原哀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从电话那头传来：“就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你改变主意吗？”

我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没有。”

无论什么，她都该比任何人都，我为什么不愿进证人保护计划。码头那次和贝尔摩德交手后，组织肯定也给她提过同样的建议，但她还是留了下来。

想到这里，我心里竟有些庆幸。

“行吧。”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你这一走，得？孩子们那边怎么说？”

我笑了。她总是考虑得这么。幸好，我早就想好了对策。

“就说我爸妈来接我了。回头我会联系他们——现在应该都睡了。我妈会易容成柯南的样子，让戏演得逼真点。你就顶着我的脸回毛利家，等我妈用伪造的身份打电话来，说临时有事要接‘我’走，顺便去少年侦探团那边道个别。这样他们就不会到处找我，也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那他们要是打电话找你呢？”

“我这手机明天就上交了，他们发消息肯定收不到。要是他们急了，你就用别的手机发消息，说我手机坏了。”

“遵命，大侦探。”她的声音空洞得可怕，还带着点阴阳怪气，听得我后背发凉。

“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你就是个混蛋！一个自以为能拯救世界的中二少年，天真得可笑。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告诉她我知道风险，也考虑过后果，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或许，她说得对。

这是她以来第一次真的生气，而且是那种带着深深疲惫的愤怒。

“我经历过，工藤。我受够了那种日子。我不知道那两个代号特工能护你，但你肯定会看到一些恶心的东西，而且为了自保，什么都做不了。”

“我会小心的，灰原，我保证。”我深吸一口气，从书架上抽出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仿佛只要翻开熟悉的书页，就能让我冷静下来。我没想到这个消息会让她这么痛苦，但仔细想想，我早该料到的。“至少我的比你好。我有后援，有任务，不是被困在这里……而且我……”

我顿住了。我没在组织里长大，没有她那种骨髓的恐惧和脆弱，也不是他们能利用的天才科学家。

这话太伤人，也太自以为是。她现在肯定不想听这些。

“随你便吧。”她又叹了口气，“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是让你注意那种废话。”

“什么事？”

“如果……如果你听到我的坏话，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吱呀声，她的声音顿了顿，“答应我，试着理解我，好吗？”

她的声音没有像上次指责我没救她姐姐时那样崩溃，但确实在颤抖。到最后，那声音轻得像耳语——像是在我还没发现她有什么错之前，就提前请求我的。和她刚才的怒火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我的朋友，灰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电话那头传来吸鼻子的声音，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谢谢。祝你好运。偶尔……偶尔给我报个平安。”

“知道了。替我好孩子们。”

她轻轻“嗯”了一声，低声说了句“再见”。我还没来得及回应，电话就挂断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城市的喧嚣。

我坐在原地，反复回味着刚才的对话，深呼吸，试图平复翻涌的。

我害怕。

那种恐惧不是的，而是像呼吸一样，随着心跳渗透进来。但我不能否认，我确实害怕。灰原说得对，我确实身处险境，确实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也确实像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但我也没错——我这么做。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这个决定会压得我喘不过气，但逃避，不如跟着心走。

我趴在沙发上，把书放在面前，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给父母发消息，解释，让他们放心，还请他们尽快安排柯南的事，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今晚的疲惫突然涌了上来，我发完消息，把手机扔在茶几上，翻开书的第一章。

等看完这一章，我就去找条毯子睡觉。反正房间里暖气很足，沙发也舒服，一点都不冷。

但没过，我就开始犯困。

很快，我就沉沉睡去。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