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攥着衣角，指尖泛白。

她又一次输给了毛利。

不是因为那张和宫野明美如出一辙的温柔笑脸，也不是因为总把她当亲妹妹般。是上周那件水绿色的外套——硬塞给她的，说她总穿黑衣像个小老太太。还有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带着刚烤好曲奇的甜香，暖得她差点掉眼泪。

所以当红着脸邀请她去家里看电影时，灰原哀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宁愿窝在博士家的沙发上，抱着暖水袋看最新的医学期刊。

“博士，”灰原哀站在门口回头，眼神像淬了冰的手术刀，“不许吃泡面，不许偷偷藏薯片，更不许半夜爬起来喝可乐。”

阿笠博士挠着头傻笑，手在背后偷偷把薯片袋往抽屉里塞：“知道啦知道啦！小哀你放心玩，博士我肯定乖乖吃蔬菜沙拉！”

灰原哀冷哼一声。

她太了。只要她不在，这家伙能把便利店的速食堆成山。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博士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存的亲人，是唯一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恐惧的人。就算要天天唠叨到他耳朵起茧，她也要把他好好留在身边。

夜色渐浓，米花町的晚风带着夏末的余热。灰原哀站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门开得飞快，的笑脸像向日葵般绽开：“小哀！你终于来啦！大家都等你呢！”

里暖黄的晃得她眯起眼。铃木园子端坐在沙发上，交叉得像个老派名媛；远山和叶正帮摆零食盘；吉田步美趴在地毯上，正举着遥控器跟电视较劲。

灰原哀的扫过园子——那家伙今天安静得反常，嘴角却抿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坐到沙发角落，接过递来的冰红茶。墙上的挂钟指向零三分。

灰原哀开始在心里默数。

步美最终选了部迪士尼新出的姐妹动画，画面粉粉嫩嫩，甜得发。前几分钟还算太平：园子小口抿着茶，和叶跟低声聊天，步美看得眼睛发亮。

灰原哀端着杯子的手指松了松。

或许今晚真的能安生？

十分整。

铃木园子脸上的淑女“啪”地碎了。

“步美也太可爱了吧！”她突然拍着沙发喊起来，声音大得像炸雷，“跟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柯南那小子以后要是娶了步美，岂不是亲上加亲？”

灰原哀的指尖猛地收紧，冰红茶晃出几滴落在手背上。

步美“唰”地红了脸，怯生生地看向灰原哀，眼睛里亮晶晶的：“灰原同学……”

灰原哀脊背一僵，面无地盯着电视屏幕，仿佛刚才的话是耳边风。

“园子！”急得跺脚，脸颊发烫，“你胡说什么呢！他们都是小学生！”她偷偷瞥了灰原哀一眼，却只看到一张冷得像冰的脸。

“怕什么？”园子凑到灰原哀身边，眼睛里闪着的，“哎哎哎，小哀，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灰原哀的眉梢跳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没有。”

“园子！”捂着脸哀嚎，“你能不能别问这种问题！”

“我只是好奇嘛！”园子无辜地眨眨眼，转头就冲和叶开炮，“倒是你和服部！你们俩到底亲过没有？总不能只有我跟京极真在谈恋爱吧！”

和叶的脸瞬间红成番茄，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园子笑得前仰后合。

灰原哀靠在沙发上，任由耳边的喧闹像潮水般涌来。

七分零三秒。铃木园子的记录又刷新了。

两个小时后，柯南和服部平次并肩走在米花町的夜路上。胃里塞满了拉面，脑子里却还盘旋着刚解决的案子。

“工藤！你选的这地方绝了！”服部拍着柯南的肩膀大笑，“那家拉面馆的标语该改改——‘好吃到死人’，和叶肯定说这地方被了！”

柯南翻了个白眼：“谢了啊。”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家号称“好吃到要死”的拉面馆真会出人命。说不定真的被了。

服部笑得更欢：“东京果然藏龙卧虎！谁能想到筷子也能当凶器？以后吃拉面我都得小心点！”

柯南脚步一顿。

服部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强的轻松。对服部来说，这只是个能用来逗乐的案子，但对柯南而言，每一次推理都像在撕开别人的伤口。

不是游戏，不是冒险。是活生生的人命，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失去，是刻在骨血里的痛苦。

灰原哀前几天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你以为真相只有一个，但真相背后的眼泪呢？”

柯南看向服部，他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案子的细节，笑容灿烂得像。

对服部来说，侦探的意义是挑战，是荣耀。可对他来说，这早已变成了无法摆脱的枷锁。

服部平次咧嘴大笑，拍着柯南的肩膀：“谢了啊工藤！下次找案子还得靠你，每次跟你出来准没白跑！”

柯南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你开心就好……对了服部，我有个事想问你。”

“嗯？”服部平次转头看他，被这突然严肃的语气弄得一愣。

“以后……叫我江户川吧。”柯南低声说。

“江户川？”服部平次皱眉，一脸不解，“怎么回事？难道姐又怀疑你身份了？”

“不是。”柯南垂下眼，眼镜片反射着路灯的，遮住了他眼底的，“灰原和博士那边，我也让他们这么叫了。”

服部平次盯着他看了半天，疑惑更深：“为什么？”

柯南沉默了片刻，喉结动了动才艰难开口。连他自己都快找不到工藤新一的影子了，又怎么能要求别人记得？

“因为……现在的我，就是江户川柯南。一个戴着眼镜，对抗着自己能力的敌人的小鬼。”

这句话像块石头，沉在两人之间。

服部平次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这是……放弃工藤新一了？”

柯南的下颌绷紧，手不自觉攥成了拳：“我不知道工藤新一还在不在……或许我当江户川了，原来的我，那个想成为名侦探的我，已经不剩什么了。”

服部平次看着他，平时的吊儿郎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然。他点点头：“行吧江户川……那姐怎么办？要是工藤新一真的没了，她怎么办？”

柯南猛地抬头，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分手了。”服部平次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但你别以为她就不惦记你了。她失去的是你啊——既是男朋友，也是那个总能逗她笑的竹马。”

柯南没说话。他的思绪飘回了和一起的，那些在恋爱之前，漫长又温暖的岁月。他想她，不是以江户川的身份，而是作为工藤新一。

“那你和和叶呢？”柯南突然转移话题，“看你们挺开心的。”

服部平次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说实话，以前我挺嫉妒你的。在大本钟前跟告白？你这操作直接把我们的标准拉到天上去了！”

柯南一愣：“你还当这是比赛？”

服部平次咧嘴摇头：“以前是。那时候觉得就是两个家伙较劲，谁搞定谁厉害。”他的笑容柔和下来，望向前面的人行道，“但现在我懂了。”

柯南怔了怔，随即勾起一抹淡笑：“这么说你赢了？”

服部平次转头看他，笑得灿烂：“不是赢了比赛，是赢了对的人。”

两人走到侦探事务所楼下时，两个小小的身影从楼里走了出来。柯南一眼就认出了灰原哀的背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嗨。”他轻声打招呼。

灰原哀回头，落在他身上，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步美也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江户川同学好。”

“女生聚会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吗？”柯南扯出一个微笑。

灰原哀挑眉：“也就那样——要么被问是不是来例假了，要么被工藤新一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柯南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呢？”灰原哀歪了歪头。

“破了个杀人案。”柯南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得意。

“死神体质。”灰原哀语气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柯南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小哀姐姐，我困了……”步美拉着灰原哀的手撒娇。

“晚安，江户川君。”灰原哀转身准备走。

柯南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白天在店里看到的那把扇子——靛蓝色的扇面上，停着一只闪着的蜻蜓。那扇子的安静和脆弱，莫名让他想起灰原哀。她总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像块钢铁，但柯南知道，她那看似坚硬的下，藏着怎样的易碎。

步美拽着灰原哀往前走，灰原哀却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快得像错觉，但那锐利的仿佛穿透了他的，让他有种被看穿的——连他自己都没搞懂的，好像被她捕捉到了。

“喂……要不要我们送你们回去？”柯南脱口而出。

“不用麻烦。”灰原哀的语气礼貌却坚决，“谢谢。”

柯南以为她会再说点什么，但她只是继续往前走，脚步平稳，步美在旁边小声嘟囔着困意。

“晚安。”柯南回应，追随着她的背影。

等灰原哀和步美走远，服部平次立刻凑过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笑容亮得能整条街。

“不是吧？”服部平次的声音里满是戏谑，眼睛亮晶晶的，像拆到了圣诞大礼的小孩。

“闭嘴！她可能还没走远！”柯南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

“听见？她又不是聋子！你刚才那，瞎子都能看出来！”服部平次交叉着胳膊，凑近调侃。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她……”柯南急着辩解，声音都变紧了。

“不用解释，。”服部平次打断他，笑得更欢了，“都写你脸上了。那眼神，分明就是栽了！”

柯南张嘴想反驳，却卡在了喉咙里。服部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胸口蔓延开的暖意让他更了神。

服部平次差点蹦起来，眼睛亮得像灯泡。

“爽！太爽了！”他拍着手大笑，“江户川柯南，你也有今天！”

“笑够了没有？”柯南脸色爆红，攥着拳头低吼。

这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工藤新一，还糊涂！

服部平次笑得更欢了，凑近他耳边：“以前你和灰原哀总拿我开涮，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吧？”

柯南瞪着他，嘴硬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话刚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服部平次突然捂住胸口，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一回事？你敢说你不喜欢灰原哀？”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跟我看和叶的时候一模一样！当初你们笑我笑了？整整一个月！”

“闭嘴！”柯南的脸彻底烧起来， embarrassment 爬满了脖子，“那是你活该！明明喜欢和叶喜欢得要死，还嘴硬了好几年，谁都看得出来！”

服部平次挑眉：“哦？那你现在呢？”

他笑得更得意了：“你敢说你现在不是一样？江户川柯南，你陷进去了！”

柯南沉默了。

他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

服部平次的笑声渐渐停了。

空气里的戏谑消散，多了几分认真。

“你打算告诉她吗？”服部平次问，声音放轻了些。

柯南把手深深插进裤，沉默了才开口：“我想。”

“但她还没准备好。”

他抬头看向远处，眼神复杂：“和不一样。灰原哀……她太聪明了，一眼就能看穿我。她嘴硬，爱逞强，总能让我措手不及。”

“可她又很脆弱。”

“像易碎的玻璃，却又比谁都坚韧。”

服部平次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了然。

“你不是喜欢她，”服部平次说，语气肯定，“你爱她。”

柯南的心猛地一跳。

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服部平次没等他回应，拍了拍他的背，笑容又回来了：“行啊你，工藤新一，终于开窍了！”

他勾住柯南的肩膀，拉着他往前走：“对了，要是你们真成了，我一定把你们的告白录音设成手机铃声！”

“你！”柯南崩溃地捂住脸，“服部平次，你是不是！”

服部平次哈哈大笑。

柯南的抱怨声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

少年的心事，在空气中悄悄蔓延。

第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