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黄昏像被稀释的金墨，懒洋洋地泼在街道上。空气里飘着化不开的闷热，连风都懒得动弹。

柯南和灰原哀并肩走着，一路沉默。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半米，却像隔了层看不见的冰墙。

贝尔摩德的阴影还没散去。那个女人的笑声、眼神，还有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心里。

柯南能感觉到身边女孩的低气压，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离阿笠博士家还有三步远时，灰原哀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双臂抱胸，抬眼看向柯南。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次的计划为什么瞒着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柯南喉结动了动，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我觉得说那么细。”

“？”灰原哀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上次谈话才过去？你就用这种借口搪塞我？”

柯南攥紧了拳头，心里的火气也冒了上来。他强压着道：“我让你做好准备了，这还不够？”

“你总是这样，江户川柯南。”灰原哀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你逼我吐信息，把我卷进危险里，却从来不肯告诉我真相。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是个用完就扔的棋子？”

柯南别过脸，心里掠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压了下去。“我得小心。贝尔摩德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要是她发现你知道计划……”

“你就是不信任我。”灰原哀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觉得我扛不住，是不是？”

柯南没回答，转身推开了博士家的门。这种对话不能在外面说，太危险了。

刚进门，一股饭菜香飘了过来。阿笠博士端着托盘站在，脸上堆着笑：“啊，新一……柯南！小哀！你们回来啦，快尝尝我新做的……”

博士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灰原哀脸上那快要烧起来的怒火。

“砰——！”

灰原哀猛地甩上门，巨响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逼近一步，声音里的压抑几乎要炸开，“回答我！”

柯南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对，我没告诉你。但你也有瞒着我，不是吗？贝尔摩德为什么那么恨你？”

灰原哀的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皱起眉。旁边的阿笠博士僵在原地，手里的托盘都快端不稳了。

“贝尔摩德恨我，是因为琴恨我。这和你不信任我有什么？”

柯南听出她话里的闪躲，心里的烦躁更甚。又是这样，明明藏着秘密，却反过来指责他。他的声音尽量平稳，却藏不住那股逼人的气势：“不止这些吧？琴要是只把你当徒弟，至于这么在意？”

灰原哀交叉双臂，眼神更冷了，语气里带着尖锐的讽刺：“哦，因为我从小就梦想着被一个跟踪狂疯子收为徒弟啊。”

“你又在撒谎。”柯南步步紧逼，声音里带着急切，“为什么这件事这么私人？”

灰原哀的眼神晃了一下——被说中了。他又在套她的话？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死死盯着柯南：“你问这个，是为了下一个计划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柯南的声音越来越急，“可你怎么会……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过？”

他不知道，灰原哀现在有多累。贝尔摩德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姐姐的生日又快到了，这些天的压力早就让她筋疲力尽。要是换作平时，她绝不会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可刚才的失控已经破了防，他还得寸进尺，逼她回忆那些烂透了的过去。

灰原哀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她看着柯南，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嘲讽：“你想知道？因为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被一个心理变态的跟踪狂指导？”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柯南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灰原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她看着柯南，一字一句地问：“你问这些，是为了你的下一个计划吗？”

“我知道真相！我知道！”柯南往前一步，眼睛里满是急切，“可你怎么能……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灰原哀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看着柯南那张写满“我要答案”的脸，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

信任？她曾经那么信任他，甚至让他看到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可他现在却像个刽子手，一刀刀剖开她的伤口。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不是哭，是气的。

她死死盯着柯南，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毁天灭地的冰冷：

“你怎么敢。”

灰原哀的怒火像淬了毒的冰刃，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要他疼，要他切身体会自己这些年背负的痛苦有多沉。

“侦探，你还没反应过来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我做噩梦那晚，你就睡在旁边！你听见我哭喊着求他住手，看见我浑身发抖以为他还在房里——”

话音未落，柯南猛地一颤。那段被他刻意忽略的记忆，此刻像潮水般涌来。他终于懂了，肩膀瞬间垮下去，头也沉沉地低着，脸上烧得发烫。

可这愧疚，反而让灰原哀的怒火更旺。她的声音像鞭子，一下下抽在柯南心上，每一句都带着倒刺，要把他的撕得粉碎。

“你知道他是我导师！我亲口告诉你的！你他是什么样的恶魔——他杀了我亲姐姐！到现在，你还觉得我是自愿的？”

死寂瞬间笼罩了房间。

突然，“哗啦”一声脆响。阿笠博士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片了一地。他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双手止不住地发抖。灰原哀的话像惊雷，炸得他魂都飞了。

灰原哀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护住自己破碎的心。她垂下眼，连看柯南一眼都觉得恶心，声音冷得像冰：

“……你什么都不懂。”

柯南的胸口像被巨石压住，窒息感瞬间涌来。他终于明白，自己有多瞎。

他是侦探，本该看透一切真相。可他眼里只有自己的计划，满脑子都是怎么控制局面，却把最明显的线索抛在脑后。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针一样扎进心里——灰原哀深夜的抽泣，面对琴时的恐惧，还有那次她以为被组织发现，差点自杀的瞬间……

原来一切都摆在眼前，他却视而不见。

“我……我没看出来。”柯南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我该想到的……我早该发现的……”

他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祈求，希望能从灰原哀脸上看到哪怕一点。可她的脸像块冰，没有任何。

柯南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要的不是道歉，是理解。

他失败了。不是作为侦探，而是作为朋友。他甚至没资格说自己了解她。

“对不起。”柯南的声音哽咽了，“不是为我的愧疚，是为我对你的伤害。为那些我没听进去的话，没尊重过的痛。”

他终于懂了——这从来不是什么案子，是她的人生。那些刻进骨髓的痛苦，早就把她塑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灰原哀的眼神飘向窗外，没有焦点。但柯南隐约看见，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传达到了。

没有再说一个字，灰原哀转身就走。脚步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柯南心上。

他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样。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灰原哀的话像山一样压下来，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