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阿笠博士家的这几天，柯南心里总堵得。

他又看到了。

走廊尽头，灰原哀的房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荧荧的电脑。这已经是连续第五天了。

柯南皱紧眉头。

自从上次那个被窃听器盯上的电话事件后，灰原就变得不对劲。她总是熬夜，屏幕亮到凌晨，可那眼神里没有往常的冷静锐利，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疲惫。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

白天在学校，她更是魂不守舍。

步美举着新买的闪粉钢笔凑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换作平时，灰原早该吐槽“幼稚”，用那种懒洋洋的语气逗步美两句。可今天，她只是敷衍地抬了抬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把头扭开了。

“灰原同学？”步美的声音怯生生的，小脸上写满失落。

灰原这才回过神，眼神飘得老远，像是透过步美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东西。“挺好看的，吉田同学。”她低声说，语气里是心不在焉。

柯南在旁边看得揪心。那股熟悉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收越紧。

课间，他试探着问：“上次说的滑板轮子，你还没修好吗？”

灰原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跟你解释了你也听不懂，白费口舌。”

这话像针一样扎过来。柯南愣住了，随即意识到自己踩了雷。他知道灰原这副带刺的样子，是在把人往外推。可他更，那层尖刺下面，是快要撑不住的脆弱。

太凑过来，挠着头小声问：“柯南，灰原今天怎么怪怪的？”

柯南耸耸肩，不知道。心里却翻江倒海——她肯定有事瞒着，而且是大事。

傍晚回到博士家，阿笠博士刚宣布要出门买东西，灰原就立刻坐回电脑前，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柯南跟着博士进了房间，上门就压低声音问：“她最近总熬夜，到底在干什么？”

博士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她偶尔会这样……但柯南，我跟你说过，这是她的私事。灰原要是想告诉你，自然会说。”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对劲！”柯南急了，“万一和组织呢？万一她发现了什么线索——”

“相信她。”博士打断他，语气坚定却温和，“她有自己的节奏。”

相信她？柯南咬着牙。道理他懂，可看着灰原一天天垮下去，他怎么能坐视不管？

博士走后，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柯南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灰原的背影。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瘦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他攥紧了拳头。

不行，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弄，灰原到底在熬什么。那扇虚掩的门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夜幕低垂，阿笠博士刚出门，柯南就坐不住了。

他轻手轻脚走进隔壁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电脑前的身影。

灰原哀背对着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屏幕的冷映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憔悴，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

柯南站在门口，声音尽量放得轻松：“步美他们都在问你，说你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灰原哀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恢复了速度。她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回答一个紧要的问题：“让他们别管闲事。我没事。”

柯南皱了皱眉。他知道这女人在逞强。他往前走了两步，着开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需要帮忙……”

“帮忙？”灰原哀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你打算怎么帮？我的吩咐去做吗？”

柯南沉默了一下，认真地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

灰原哀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盯着屏幕，语气冷了下来：“那就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柯南叹了口气，却没有挪动脚步。他看着她在屏幕上快速切换着各种复杂的数据和代码，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的屏幕。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把所有的烦恼和不安都隔绝在外。

他换了个话题，试图缓和气氛：“对了，博士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灰原哀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要明天早上才回来。”

房间里了沉默。只有电脑主机运转的轻微声响。

柯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她肯定遇到了大麻烦，而且多半和那个组织。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是不是他们……”

“江户川柯南。”灰原哀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事，你别插手。对你没好处。”

柯南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他能感觉到她话语里的警告，还有一丝隐藏的。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

“出去。”灰原哀的声音又冷了下来，“记得把门带上。”

柯南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他知道再下去也只会让她更反感。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倔强的背影，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门，灰原哀缓缓抬起头，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告代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

她知道，有些事，不能让他卷进来。

绝对不能。

的刚爬上窗台，柯南就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拉开门，三个小脑袋立刻挤了进来——步美举着彩纸筒，彦戴着歪歪扭扭的派对帽，太怀里抱着个得花里胡哨的大盒子。

“柯南！快帮忙！”步美踮着脚尖往里冲，彩纸撒了一路，“今天是灰原同学的生日！我们要给她惊喜！”

三个孩子风风火火冲进厨房，太撸起袖子就去翻冰箱，彦举着花生罐子当武器，步美则忙着往墙上贴气球。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一声的哈欠。

灰原哀揉着眼睛走进来，蓬松的短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的模样和平日里的冷静判若两人。但当她满屋子的彩带和三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鬼时，眼睛瞬间睁大了。

“这是……”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你们在干什么？”

“生日快乐！”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出来，声音脆得像刚出炉的糖饼。步美举着礼物盒蹦到灰原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灰原同学！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物！”

“还有三明治！”彦举着抹了厚厚花生的片，得意得像展示奖杯，“我特意多加了哦！”

柯南靠在门框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灰原的反应。只见她僵在原地，脸上的在惊讶和无措间反复横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像是在努力稳住心神。

几秒后，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的笑。虽然有点僵硬，却看得柯南心里一动——这是她这周以来第一个像样的。

“有心了，”灰原的声音放轻了些，“谢谢。”

“我们可是好朋友！怎么会忘记你的生日！”步美说着就扑过去抱她。灰原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轻轻拍了拍步美的背。柯南注意到她的笑容淡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落寞。

“我……去洗漱。”灰原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有些仓促。

步美看着她的背影，小脸上满是失落：“她好像不太开心……”

“笨蛋，”柯南敲了敲她的脑袋，“她只是没睡醒而已，等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阿笠博士顶着一头乱发走进来，看到满屋子的顿时瞪大了眼睛：“哇！这是给我的惊喜吗？难道你们知道我昨天赢了抽奖？不用这么破费啦——”

“才不是给博士的！”彦红着脸打断他，“今天是灰原同学的生日！”

“生日？”阿笠博士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转了转，干笑道，“当然记得！我这就去帮忙准备果汁！”说着就张地躲到了料理台后面。

柯南挑了挑眉，没戳穿他。

十分钟后，灰原回来了。她换了件干净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平日里的又回到了脸上。只是当她看到柯南递过来的热咖啡时，脚步顿了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灰原看向三个孩子，落在桌上的三明治上，嘴角微扬，“还准备了我喜欢的口味。”

“灰原同学怎么知道我们的生日？”彦突然好奇地问。

灰原还没开口，柯南就道：“班级通讯录上有所有人的生日，笨蛋。”

灰原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忙得满头大汗的阿笠博士，没说话。

“快拆礼物吧！灰原同学！”步美地把盒子塞到她手里。

灰原指尖顿了顿，拆开纸。里面是一套大阪队的球裤和球袜，和她常穿的那件大阪队球衣正好。

“哇……”灰原的声音软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丝真实的惊喜。她拿起球裤，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队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的笑容。

柯南看得有些晃神——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灰原笑得这么放松。

“穿上这套，说不定大阪队能打赢东京队呢。”柯南忍不住调侃道。

灰原白了他一眼，眼里却藏着笑意：“谢谢你们，不过不是用礼物衡量的。”

“我们没花多少钱！”步美立刻说，“是柯南用信用卡买的！他说这是新一哥哥送的，感谢灰原同学最近帮了我们很多忙！”

柯南的脸“唰”地红了，感觉灰原的瞬间钉在了他身上，眉头微挑。

“这个……哈哈……”柯南挠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灰原却没追问，只是看着他，笑容里带着暖意：“替我谢谢工藤同学。”

柯南点点头，胸口莫名一热。

看着灰原脸上那罕见的、直达眼底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今天最好的礼物了。

的洒在街道上，侦探团的几个小萝卜头跑在最前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树叶都晃了晃。

“昨天的三明治好吃！”彦举着拳头，眼睛亮晶晶的，“下次我要加肉松！”

太拍着肚子大笑：“还是花生和果冻最！我能吃三个！”

步美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马尾辫甩得老高：“柯南做的就是不一样嘛！”

柯南抱着个小足球，地跟在后面，脚尖时不时蹭一下地面。他的视线越过几个小伙伴，落在更后面的灰原哀身上。

女孩低着头，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落在她棕色的头发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冷。

侦探团的声音渐渐远了。柯南准时机，加快两步凑到灰原身边，单脚把足球颠得转圈圈：“喂，灰原。”

灰原没抬头，脚步没停。

“十月号。”柯南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的生日？”

灰原的脚步猛地顿了一下。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但也就一秒钟，那点惊讶就被她压了下去，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像结了层薄冰。

早餐时阿笠博士和柯南凑在一起嘀咕的画面，突然跳回她脑子里。

原来他们说的是这个。

灰原继续往前走，没说话。

柯南却没打算停下：“我查过学校的档案，上面写的生日和这个差了三个多月。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随便改了一两天，没想到……”他的声音放得更柔，“你是的吧？”

灰原的视线死死盯着前方的路面，睫毛垂下来，遮住了所有。

“那个日期，”柯南的声音轻得像风，“是你姐姐宫野明美的生日，对不对？”

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紧绷的侧脸：“她走的那天，就是你变成灰原哀的开始。你把她的生日当成自己的，是想……留住她的影子吗？”

灰原的脚步彻底停了。

她低下头，长发滑下来，遮住了整张脸。柯南看不见她的，却能地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

指节攥得发白，手背青筋都冒出来了。

柯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停下颠球的动作，把足球踩在脚下。他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

“灰原，”他犹豫着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歉意，“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是琴——”

“别再说了。”

灰原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瞬间堵住了柯南的嘴。

她还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碎。

“别提到他。”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柯南看着她，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自己戳到她最痛的地方了。

灰原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太急，带着点颤抖。她重新抬起脚，一步步往前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脆弱。

柯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他多想告诉她，他懂那种失去的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伤口，只能自己舔。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