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跟我过来。”
柯南脚尖一点,像只敏捷的猫窜到房间另一头。他得一个个单独问,这样才能套出真话。
还好,黑羽快斗秒懂他的意思。这家伙冲最左边那个满身血点的女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来。
女人磨蹭着挪到柯南面前,脸色惨白得像张纸。
“阿姨好。”柯南仰着小脸笑,露出两颗虎牙。
女人没笑,反而打了个哆嗦。
“我想问,演出的时候平井小姐出事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女人猛地吸气,呛得捂住嘴咳嗽。“没……没有。演出好好的,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我还对她那么凶……”她盯着袖口上的血渍,声音发颤。
柯南歪头:“凶?”
女人裹紧身上的保温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她总来打断演出,我还威胁要叫保安……早知道她会死,我……”
黑羽快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得像羽毛。“你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柯南心里暗赞。这家伙倒是会人。不像毛利大叔,一开口就能把人惹毛;服部和平次更是直肠子,人比破案还难。世良真纯勉强还行,但高中生侦探嘛,都欠费。
也就不一样。她往那儿一站,不用说话,周围的人就能平静下来。可一想到总被卷进这种事,柯南就揪心。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女人抽着鼻子,“我本来要坐那个位置的,是她非要换,说想离舞台近点……要是我没换,死的就是我了……”
她突然崩溃大哭,瘫在地上。
柯南叹了口气。“阿姨,你回去吧。黑羽哥哥还有问题吗?”
黑羽快斗摇头。
“谢谢……”女人踉跄着起身,往人群走,差点撞进高木警官怀里。
等人走远,黑羽快斗压低声音问:“不是凶手?”
“差远了。”柯南撇嘴,“连名字都不用问。”
要是凶手,演技肯定更夸张。这女人太平常了——头发染黑是因为长了白头发,结婚戒指松松垮垮的,明显跟吵架呢。她坐的位置根本没法动手,跟演出和都。就是个普通家属,顶多有点愧疚。
“但还是该问吧?”
“那是警察的事。”
黑羽快斗皱了皱鼻子,好像觉得这话很恶心,但没解释。柯南才懒得管他。
他突然好奇:“你从她话里听出什么了?”
黑羽快斗打了个响指:“座位。”
柯南眼睛一亮。“对!平井小姐主动换的座位,而且她死的时候是抬头看的。奇怪吧?”
“你觉得是她自己找死?”
“她肯定知道要出事,但不知道是什么事。”
黑羽快斗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柯南了嗓子,大声喊:“下一个!”
黑羽快斗指向最右边的员工——一个圆脸姑娘,深色卷发扎成马尾,穿一身黑。另一个员工也是黑衣服,看来是技术组的,不是 maintenance。她裤还别着对讲机,虽然了机,手上也没老茧,明显不干活。
姑娘警惕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柯南和黑羽快斗。也是,一个七岁小孩和一个高中生,在犯罪现场晃来晃去,换谁都会怀疑。
“姐姐叫什么名字呀?”柯南歪头,“刚才没人自我介绍呢。”
“松井。松井纱奈。”姑娘扯了扯嘴角,“你们这是……警察问话?”
“不是哦。”柯南笑得灿烂,“除非姐姐想录口供?”
松井纱奈耸肩:“随便。我只想回家。”
柯南看她,确实只是害怕,不是心虚。
“演出时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开玩笑?魔术后台哪样不奇怪?一半我都不知道是干嘛的。”
黑羽快斗插话:“你负责什么?”
“布景和。另一个是石井,管音响。”
黑羽快斗眼睛一亮:“后台有T恤炮、浴盐炸弹、烟雾机、绳扣、鱼线可可粉吗?”
柯南挑眉。这家伙果然懂行。不过为什么不直接说?
松井纱奈想了想,眼睛有点发直,明显是被问懵了。“有烟雾机,本来是 finale 用的。鱼线没有,但有几根散线,是给远藤变用的。”
“那些线用了吗?”
“大部分没动。用的都连在他身上,变时用的。”
黑羽快斗小声嘀咕:“果然。”
柯南抬头问:“这算作弊吗?”
黑羽耸耸肩,指尖转着不知从哪摸出的:“魔术圈里有句行话——只要观众没看出来,那就不算作弊。不过说真的,那家伙早该学手速变了,省得以后麻烦,还能堵上那些老顽固的嘴。”
“行吧,不说这个。”新一转向旁边的女生,“松井小姐,你认识远藤了?是他主动找你合作的吗?”
松井摇头,马尾辫跟着晃了晃:“就前几天彩排才见的。舞台组都是主办方安排的,远藤连个助手都没带。”
“这正常吗?”新一看向黑羽。
“太正常了。”黑羽打了个响指,“小魔术师没名气前哪雇得起人?除非是固定搭档。远藤现在就是个小透明。”
新一心里暗爽——还好拉了黑羽来。这家伙虽然平时神神叨叨,但论舞台知识比自己强一百倍。毕竟自己从小就躲着老妈的表演课,连舞台管理是啥都搞。
不过这倒提醒他了。灰原一直催他学会找人帮忙,下次遇到演出的案子,直接拽黑羽过来不就得了?既能破案又能气到老妈,简直完美!
前提是黑羽别再这么不正常。这家伙的行为永远跳脱自己的推理,到底哪根筋不对?
“谢了黑羽。”新一转回松井,“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你觉得远藤会杀人吗?”
松井脸色有点僵:“他看起来不像疯子……但那女的当时确实挺过分的。”
“明白了。”
“我还有个问题。”黑羽突然开口,“你在那个魔术里负责什么?本该做什么?”
“不知道。”松井摇头,“远藤没说剧本细节,说是要给大家惊喜。我当时就随便调调他身上的线。”
“行,谢了。”黑羽点头。
新一拍拍手:“暂时就这些,你回小团体那边吧。”
松井一愣:“不能跟大部队一起?”
“不能。”
她盯着新一,眼神里满是不解。
新一露出标准的“我已看穿一切”的微笑。
“……好吧。”松井地转身走了。
黑羽低头瞥他:“还没排除嫌疑?”
“嗯。”新一双手插,“技术组的位置太方便动手了。另一个男的也一样。而且她说话遮遮掩掩的,根本哪句真哪句假。对了,你之前要的那堆东西到底干嘛用的?”
“嗨,魔术师的小秘密~”
“黑羽!”新一警告道,“我们现在是搭档!”
“行行行。”黑羽翻了个白眼,“你这小鬼头平时挺能,怎么一点神秘感都不懂?”
“少废话,快说。”
黑羽眯起眼打量他,半晌才开口:“都是魔术师常用的,随便哪样都能用来让天花板上的重物掉下来,是从天花板掉下来的。我就是想问问她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掉下来?”
“比如用东西把重物射过去。”黑羽耸耸肩。
“不可能。”新一立刻反驳,“血的痕迹不对,而且那样的话早被砸断头了。”
黑羽皱了皱眉:“啧,真。”
“那可可粉呢?”
“直觉。”
“直觉?”新一挑眉。
“别急,等我看完舞台再说。”黑羽摆摆手,“现在下结论太早。”
“行吧。”新一朝人群喊,“下一个!”
黑羽朝人群里招了招手,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这家伙穿着皱巴巴的,头发抹了太多发胶梳得油亮,肩膀上的急救毯滑到地上也不管——的上班族。看他袖口沾的血迹位置,刚才应该离不远。是魔术?还是另有隐?
“可算轮到我了!”男人喘着气,自我介绍道,“我叫金城大,有些话我不敢在别人面前说……你们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说来听听。”黑羽挑了挑眉。
“凶手!”男人压低声音,像怕被人听见。
“什么?”新一眼睛瞪得溜圆,“你看到凶手了?那刚才怎么不说?”
“万一……万一他们混在我们中间呢?”男人四处张望,眼神警惕。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黑羽追问,“别卖子了。”
“舞台后面有个影子,被得。”男人声音发颤,“我看到了红色的手套……还有个红色的,画着鸟的脸!”
黑羽突然打了个响指:“红色?等等,我好像在哪听过……”
“那是个魔术师的标志。”金城立刻接话,“说,前魔术师。他们叫‘红鸠’。”
“哦!”黑羽拍了下额头,“我怎么把这号人物忘了!”
“很多人都忘了。”金城深沉地说。
“你确定看到红鸠的了?”
“千真万确!”金城点头,“我的座位角度刚好能看到舞台后面的剪影!”
新一盯着他袖口的血迹——这点应该没撒谎。
“红鸠是谁?”新一转向黑羽。虽然金城说得头头是道,但他还是更信黑羽的判断。毕竟这家伙的眼神里,劲儿有点过头了。
“那家伙是个魔术师,但演出是网上发的视频。”黑羽快斗手指敲着下巴,语气里带着点玩味,“连脸都没露过——戴着个印着鸽子的红色脸,红手套遮得严严实实,头发也藏起来,连话都不说一句。”
“靠表演火起来的?”柯南抬了抬眼镜。
“火是火了,后来就凉透了。”黑羽快斗啧了一声,有点嫌弃,“魔术圈本来就瞧不上网上搞的,毕竟有视频看,谁还愿意花钱买线下票?但这家伙更绝——被扒出来视频是剪辑的,根本没真本事。”
柯南嘴角一抽:“……这就尴尬了。”
“说起来也挺可惜,”黑羽快斗叹了口气,突然袖子里滑出张方块A,指尖一翻就变成了黑桃K,“他直播的时候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话音刚落,纸牌“嗖”地消失在他口袋里。旁边的金城忍不住拍了拍手。
“就是懒,录好的视频就糊弄事。”黑羽快斗话锋一转,眼睛突然亮了,“对了!扒他的人你猜是谁?”
他猛地看向金成:“金城,是远藤老师吧?”
“没错!”金成一拍手,“远藤老师以前在网上叫‘白手套’,专门科普魔术圈的事,还做了个‘红鸽子’的调查视频,那叫一个精彩!”
“但远藤没藏身份,真名实姓挂着。”黑羽快斗道。
柯南眉头紧锁:“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红鸽子’因为被远藤扒了,怀恨在心,就杀了人嫁祸给他?”
“正是如此。”金成严肃地点头。
黑羽快斗突然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下柯南的脑门——这动作熟得不能再熟,带着点欠揍的调侃,就像他们还是高中生时那样。
“现在知道本大爷的好了吧?”他挑眉笑。
柯南心里确实松了口气,但嘴上绝不认输:“闭嘴。金城比你有用多了。”
“谢、谢谢?”金成摸了摸后脑勺。
“侦探都这么嘴硬吗?”黑羽快斗夸张地叹气。
“你认识几个侦探?”
“你认识几个侦探?你才一年级!”
“你也才高中生!”
“那个……我能走了吗?”金成小心翼翼地插话。
“行吧行吧。”柯南摆摆手,“回小团体那边,别去大部队。”
金成点点头,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晃悠着回去了。
“有意思,为什么不让他回大部队?”黑羽快斗好奇。
“他的话可能是编的。”柯南耸耸肩,“没人佐证之前,我得留个心眼。”
“但他没撒谎啊。”
你怎么知道?黑羽盗一到底教了你什么?教了他儿子却没教工藤有希子的东西?
柯南压下疑问,承认道:“可能没撒谎。”毕竟金成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不抖,眼神不躲不闪也不过于锐利,不眨眼,不咬唇,不扯衣服,眉毛没挑,语速正常,也没结巴或乱笑。而且黑羽快斗的话也能对上,动机和手法都算合理。
“但永远不能百分百确定。”他看向黑羽快斗,“侦探也会被蒙骗,黑羽同学。”
“魔术师也会啊。”黑羽快斗咧嘴一笑,带着点自嘲,“不过真正的魔术师,总能看穿把戏。”
“真正的侦探,会自己摘下眼罩。”柯南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谁可能是‘红鸽子’?”
“中等或偏瘦的女性,矮个子男性,普通体型的青少年。”黑羽快斗回忆道,“他特别怕暴露身份,但身材确实偏瘦小。”
柯南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看网络魔术师?”
黑羽快斗难得正经起来:“有点背离魔术的本质吧。”他承认,“初衷是好的,但屏幕怎么能和现场比?”说着,他突然伸手,从柯南耳朵后面摸出枚硬币。
柯南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就不能停会儿?”
“据我亲友团、同学、老师,还有那些甩不掉的怪人深度调查——”黑羽快斗捂胸作状,“不能。”
“你没救了。”
“彼此彼此,小鬼。下一个找谁?”
柯南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把另一个技术组的人叫来。”
“得嘞!石井!”黑羽快斗朝远处喊。
石井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会被两个小孩叫出名字。柯南没打算告诉他是金成指认的——就让他自己猜去吧,两个小孩怎么知道他名字,这悬念挺好。他甚至想利用石井的紧张套话,扮演一下恐怖片里的诡异小孩,但转念一想,黑羽快斗那家伙说不定会拆台,还是算了。
石井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找我?”
“石井,请问你是?”柯南一本正经地问。
石井懵了:“你不是刚叫我……”
“这是流程,懂吧?”黑羽快斗随口胡诌,“记录用的。”
石井看看柯南,又看看黑羽快斗,没看到任何纸笔或录音设备,疑惑地问:“什、什么记录?”
说真的,工藤新一根本不需要录音笔笔记本。
他的脑子就是台计算机,见过的听过的刻在里面。唯一要做的,就是事后把那些没用的信息——比如“两周没吃苹果今天终于啃了一个”“这场地的肯定吸了尘才擦的灰,专业度负分”——过滤掉,干扰主线。
不过现在不是整理的时候。
他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声音压得像模像样:“说吧,记录需要。你叫什么名字?”
“啊……石井赖。”
石井看起来二十出头,瘦得像根竹竿,肩膀窄窄的。额前的黑发垂到下巴,眼下的黑眼圈重得能当眼影。要不是工藤自己以前熬夜查案时更夸张,差点就要佩服这黑眼圈的“敬业度”了。
“石井,非常感谢您调查!”工藤拔高嗓门,出小学生的天真,“那您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呀?”
“我、我是技术组的。负责和音响……就是调灯,还有……弄声音。”
“听起来你自己都不太确定?”工藤挑了挑眉。这搁在小学生脸上,有人觉得可爱,石井却明显了。
“我是新来的!上周才!我……”石井猛地举起双手,像在投降。
等等。
工藤的落在他手背上:“石井,你手上那是什么?”
“手?哦,你说茧子啊。”
“对!就是那个!”
“我平时练射箭。”石井干笑两声,声音发紧,“拉弓的时候弦磨的。手套丢了好一阵,找不到合手的,就裸手练了。”
“手套很难找?”
“我……你别告诉别人行吗?”
“放心,我们嘴严得很。”黑羽快斗抢在工藤前面开口,语气诚恳得像真的一样。
“我手指太长了。有点……不正常的长。”石井摊开手,手指确实比一般人修长些,但远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普通手套要么勒得要么指尖空一截,得买特定牌子,自己改。”
“这有什么,我手指也长啊。”黑羽快斗晃了晃手,“玩魔术正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从“空气里”(是连帽衫口袋)摸出一叠牌,一翻,牌瞬间变成了一只毛绒(是藏在袖子里的,换牌的动作快得没人)。
黑羽快斗咧嘴笑:“可惜没带帽子,不然从帽子里变出来更有仪式感。”
“哇……挺、挺厉害的?”石井的反应明显跟不上节奏。
“魔术就是你唯一的人设了吧?”工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吐槽道。
“才不是!”黑羽快斗立刻反驳,“我还四射、风趣幽默、英俊潇洒、游泳健将、数学天才,滑冰更是一绝!”
最后那句是瞎扯。前面的多半也是吹的,但工藤最在意的是——这家伙明显是撒谎,还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幼稚。
工藤压下吐槽的冲动,转向石井:“石井,平井小姐出事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
石井身子一僵:“没有。我当时正要切音乐,没注意那边。”
“那个魔术不需要打吗?”黑羽快斗追问。
“不用,远藤前辈自己搞定了。我只负责结束时换音乐……结果没换成。”石井的声音低了下去。
“音乐是你的吧?当时突然停了。”工藤盯着他的眼睛。
“对。听到尖叫就赶紧了。”
“行,问完了,你回去吧。”工藤挥挥手。
“等、等一下!”石井突然凑过来,声音压成蚊子叫,“为什么只有我被你们叫名字?”
“这是调查需要。”黑羽快斗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是工藤早看穿他的底细,绝对会被这严肃的语气骗过去。
石井脸色瞬间惨白:“好、好的。”
他几乎是逃着跑回人群的。
石井刚消失,黑羽快斗就戳了戳工藤:“你怎么不问他‘红鸽’的事?”
“打草惊蛇懂不懂?”工藤斜了他一眼,“要是你是凶手,有人突然问你化名,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立刻买机票飞拉斯维加斯,改行做魔术师啊。”黑羽快斗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我妈在那儿,肯定会帮我。”黑羽快斗耸耸肩。
什么样的母亲会……等等。
工藤突然想到自己爸妈。当初他被黑衣组织灌药变小,那对活宝父母没,还差点把他送去美国“避难”。要是他真犯了什么事——当然他不可能——那俩估计会立刻帮他伪造身份跑路。
这念头有点惊悚。不过他工藤新一才不会杀人,就算真有那一天,也用不着别人帮忙跑路,自己就能搞定。
“行吧,算你举错例子。换我是凶手,直接让证据消失。”黑羽快斗道。
“又是魔术梗?”
“不然呢?”
黑羽快斗盯着他看了三秒:“现在的小孩不都喜欢猜谜笑话吗?”
“想听?”工藤突然把声音拔高,模仿步美的语气。黑羽快斗的脸果然皱成了。
笑话?他脑子里存的可不止一点——是一座宝库。
上周少年侦探团集体沉迷猜谜笑话,他被迫听了整整一个月。论洗脑程度,黑衣组织的毒药都比不上步美连续十二遍讲同一个笑话的杀伤力。
十二遍啊。
工藤觉得自己现在就算被抓去严刑拷打,也能面不改色地把所有笑话背一遍。
“不行。”黑羽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尾音却带着点藏不住的好奇。
新一心里冷笑。等会儿就用步美最爱的零食给他个“惊喜”——这可不是什么承诺,是赤裸裸的威胁。
“行吧!那下一个叫魔术师过来!”
“我是你仆人吗?”黑羽低声吐槽,转头扬声喊,“喂,魔术师,到你了。”
远藤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哭声咽回去,脚步虚浮地挪过来。
这家伙看着挺普通,二十岁的年纪,黑发上抹了太多发胶,硬邦邦地梳向脑后。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带着舞台妆,却被眼泪和汗水冲得花一块白一块。高顶礼帽早不知丢哪儿去了,身上的倒还保留着魔术师行头的特征——藏着的口袋、加长的下摆,连都缝着磁铁和微型音箱,是些老掉牙却实用的小把戏。
黑羽肯定还看出了更多门道,那些是新一这种外行人根本不会注意的细节。毕竟魔术师嘛,对自己的秘密宝贝得很。
“姓名。”黑羽语气平淡,仿佛眼前这人不是警方头号嫌疑人。
“远藤拓海。”远藤声音发颤,“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跟那事一点都没有!”
有可能。但没证据。
新一歪着头,睁大眼睛出天真的样子:“那远藤觉得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啊!”远藤抓着头发哀嚎,“我怎么会知道?我连那女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没见过不代表啊!”新一追问,“听说她之前一直找你麻烦,是不是?”
“我、我是挺烦她起哄的,但也不至于……不至于杀人啊!这太扯了!”
黑羽突然插话:“你原本准备的那个魔术是什么?”
远藤双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闷闷的:“就是个烟雾弹。定时的,挂在房梁上,炸完会自动收回去。我本来想借这个换个场景,顺便快速换衣服——就是个过渡环节而已。滑轮是自动的,我不知道怎么会出问题……我真的只是想调整一下舞台布置……”
“表演的时候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新一接着问。
“没有。”远藤抬起头,眼眶通红,“我当时神贯注在表演上。”
时机到了。
新一心里权衡——要不要抛出“红鸽”的线索试探他?还是憋着,打草惊蛇让他跑了?
远藤说不定就是策划“红鸽”事件的人。甚至可能是他嫁祸给红鸽,又反过来让红鸽嫁祸自己——毕竟新一的生活里,这种绕来绕去的阴谋多了去了。要是让远藤知道自己了解魔术圈的网络动态,风险太大。
可反过来,如果远藤根本不知道红鸽和这案子,他的反应说不定能洗嫌疑,让新一能把精力集中在更可疑的目标上——比如松井和石井。
在场所有嫌疑人里,只有远藤是新一亲眼见过表演的。一个人在舞台上的表现,最能暴露本性。远藤技术不错,时间卡得极准,而且……太实在了。比大多数魔术师都实在得多,简直不像吃这碗饭的。
黑羽之前就说过——这种人容易变成“一招鲜”,把自己框死在固定模式里。可魔术师的精髓,明明是永远不被束缚啊。
那黑羽在舞台上是什么样?新一想象不出来。模糊得很,好像他能是任何样子。
或许,这就是他的本事。
新一无视黑羽投来的,鼓起勇气问:“远藤,你认识‘红鸽’吗?”
远藤愣了一下:“你说……那个魔术师?”
反应正常。继续。
“嗯!”新一点头。
“认识啊。”远藤挠挠后颈,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经常泡魔术圈的论坛,就是靠这个才接到线下演出的活儿。偶尔还会发点视频解析……红鸽那事挺让人难过的,但大家确实该知道真相。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啦——”新一刚开口,就被黑羽抢了话头。
“我们在收集嫌疑人的背景信息。”黑羽笑得人畜无害,“跟魔术师打交道嘛,谁都可能藏着身份。”
远藤笑了。真的笑出声了。仿佛五分钟前那个哭到崩溃的人不是他。
“可不是嘛!上次魔术 convention,有个家伙成工作人员,把我骗进他布置的整蛊房间,满屋子气球——你懂的,闹得人尽皆知。”
“哈哈!那事我好像在场!是不是那个静电密室?”黑羽接话。
“对!就是那个!”远藤眼睛亮了一下,“你就是警方请来的魔术顾问吧?我听警部提过。你看着有点眼熟……”
“早知道就不让这小鬼介绍我了。”黑羽笑着摊手,“黑羽快斗,幸会。”
他一转,指尖突然冒出一朵黑色雏菊——明显是从下摆抽出来的。
远藤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瞬间蔫了下去。
“哦……哦!你是黑羽盗一的儿子?!”远藤声音都在抖,“完了……”
黑羽笑容里多了点玩味:“没错。”
“我、我崇拜你父亲的!真的!”远藤结结巴巴,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又涌了上来,眼睛里甚至泛起,“对不起啊,第一次见面是我作为杀人嫌疑犯的时候……”
“没事。”黑羽语气轻松,“这种事我见多了。”
“这一点用都没有啊……不过还是谢谢。”
“不客气。”
远藤嘴里嘀嘀咕咕,说的话越来越离谱。有些词新一要是敢在面前说,柯南的手机绝对保不住。
“问完了。”新一适时开口,“远藤,你回那边等着吧。”
“好、好的。”远藤拖着脚步往嫌疑人堆走,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黑羽看着他的背影,收起笑容:“除非他是我见过的最顶尖的骗子,否则这案子跟他。”
“他通过测试了。”新一咧嘴一笑,无视黑羽快斗那怀疑的挑眉。“你每次和魔术师说话都这样?”
“差不多吧。”
“厉害啊。”
“我就喜欢不声不响混进魔术大会,等那些家伙跳出来说‘小屁孩不许进’。”快斗闷笑出声,“他们吃瘪的简直绝了——当然,主要是我比他们都强。”
“那肯定。”
“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认识我老爸?黑羽盗一?”
“听过一点。”新一轻声说。
九岁那年的深夜,父母回来得特别晚。比平时晚,也比平时沉默。第二天一早,他们把他按在沙发上,翻出所有能找到的黑羽盗一演出录像,让他从头看到尾。
直到几周后,阿笠博士随口提了一句,新一才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快斗的笑容忽然变得很淡,像被风吹散的云。“挺好的。有人还记得他,就够了。”
“他真的很强。”
“是最强的。”
“只剩最后一个证人了,问完就能去后台查探。”
“终于!”快斗了嗓子,朝角落里喊,“喂!左边那个老头!该你了!”
最后一个证人是个浑身血的老人,早就把医院给的保温毯扔了。他翻着白眼挪过来,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头顶只剩几缕白毛,脸皱得像干橘子皮,身上那件还算体面的沾满血污——新一看着,都替他心疼干洗费。
“老爷子,怎么称呼?”
“凭什么告诉你?”老头眯起眼,“我懂法律。”
“哦?难道你是凶手?”新一突然睁大眼睛,声音透着天真的惊恐,“那我得去叫目暮警官了!他现在忙死啦,为了那个死掉的姐姐,连我们这些顾问都用上了——要是打扰到他,他肯定会生气的!”
“你们是顾问?”老头语气平板得像读课文。
“当然啦!”快斗笑得像只偷的猫,“永远别小看魔术师哦。”
“我可没小看。不然我来魔术秀干嘛?”老头哼了一声,“让我跟成年人说话。”
“哦?你口袋里是什么?”
“啥——”老头猛地一怔,伸手去掏口袋。掉出来,接着哗啦啦扯出一长串花里胡哨的手帕,越扯越长,像条五彩斑斓的蛇。“搞什么鬼?!”
快斗笑得人畜无害:“你不是想看魔术吗?还有啊,别在小孩面前说脏话。”
新一的落在地上摊开的上。
荻野秀雄,72岁。
等他抬头时,老头还在跟那串手帕较劲。
“行了行了!”荻野低吼着把最后一块手帕扯出来,“算你们狠!”
快斗突然出手,一把抓住手帕的末端——那玩意儿还在从老头口袋里往外掉,像无穷无尽似的。与此同时,他脚尖一挑,地上的“嗖”地弹起来,被他精准地塞回老头口袋,动作快得像没发生过。紧接着,快斗把那串手帕团成球,手一翻,东西就没了。
“荻野?”新一开口时,脸上没什么,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老头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别啦荻野,”快斗的笑容依旧温和,像春风拂过湖面,“老实回答问题不好吗?”
“该死的!算我怕了你们!”荻野又是喘气又是骂,“名字你们都知道了——荻野秀雄!别吓我这把老骨头!”
新一死死按住嘴角,不让笑意露出来。里那股热流涌得厉害,像和服部平次争谁破案时的,像和灰原哀互怼时的默契——像终于有个人能跟上他的节奏,像岁那年躲在宴会桌下,偷偷研究快斗变的纸牌魔术。
靠。刚才那是…… teamwork?
绝对不能让服部平次知道!那家伙要是知道自己认同“多人合作”,能笑到明年!最好这辈子都别让快斗和服部见面,绝对!
“认识你,荻野!”新一拖长了尾音,看着老头皱成一团的脸,差点没忍住笑。
“少来这套!”荻野不耐烦地摆手,“想问什么快说!”
“平井小姐死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我在看表演!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掉下来了,血了我一身——差点把中午吃的鳗鱼饭吐出来!”
“后台呢?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后台怎么了?”
“你当时坐在她正后方。”新一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到。”
荻野叹了口气,像漏了气的皮球。“只有影子。幕布动了几下,有人在那边鬼鬼祟祟——不过那跟从天而降的杀人案吧?”
“说不定呢!”新一立刻接话,没听出这证词和之前那个叫金城的证人一致——这正是他们要找的突破口!“那平井小姐呢?你坐她旁边,觉得她人怎么样?”
“脾气臭得很!就喜欢搞破坏,毁别人的表演!但奇怪的是,她又好像真的喜欢魔术……喜欢魔术的人,不该这么不尊重舞台吧?”
“是啊,不该。”快斗低声说,语气里藏着冰碴。
“她的死,你真的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注意到?”
“没有!”荻野闷哼一声,“现在最奇怪的就是你们两个小鬼!你——”他指着新一,“眼神怪得很!”
“我也觉得!”快斗立刻附和。
“还有你!”老头又指向快斗,“两个都怪!”
“喂!怎么说话呢!”快斗瞪圆了眼睛,“我老师都说我是‘班级的小太阳’‘老师的贴心小棉袄’!”
“是‘赶紧放学回家别烦我’吧!”荻野嗤笑一声,“听我一句劝——别用那种眼神看大人!两个都一样!”他摇摇头,转身就走,“我回去了!问完了吧?”
快斗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茫然。“他说的‘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新一耸耸肩——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你老师真这么夸你?”
“那当然。”黑羽快斗嗤笑一声,尾音带着点得意的上扬,“他们都说我一进门,整个屋子都亮起来了。”
“因为……”
“当然是因为烟花啊。”快斗挑眉,语气理所当然。
“哦,懂了。”
工藤新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撒谎技能点满了,偏偏只用在这些无聊的恶作剧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懂他的脑回路。
“那你呢?模范生?”快斗突然凑过来,手肘撞了撞新一的胳膊。
新一没多想就开口:“他们更我的出勤率,不是成绩。”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翘课翘得太频繁?
果然,快斗立刻捂住嘴,假模假样地吸了吸鼻子,眼眶还红了一圈:“天啊,你是个小混混?这么小就这么叛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少来。”新一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这叫提前适应社会。”
就在这时,快斗突然攥紧拳头,眼睛亮得像灯泡:“舞台时间到!终于能推进案子了!”
推进?新一暗自诽。明明已经进展神速——至少到现在还没出现第二尸体,这已经是他最近遇到的最顺利的案子了。虽然线索还没串起来,但只要找到更多物证,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红鸽子、远藤的视频论文、聚前的某个人、奇怪的血迹、消失的烟雾弹戏法、座位的排列……还有平井抬头的那个瞬间。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盘旋,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快斗像踩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跳上舞台,回头冲新一招手:“愣着干嘛?上来。”
新一刚要,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柯南的身体——短,够不着舞台边缘。
就在他尴尬地踮脚时,快斗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轻轻一拉就把他带了上去。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不像那样,总是忘了他需要额外帮忙(这让新一每次都气得牙痒痒)。
台下的观众还被困在剧场里,几十道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新一努力忽略那些视线,专注于脚下的舞台。
他以前从不怕被人看。相反,他恨不得都见证他的推理,见证他的天才。可现在不一样了——柯南太弱小,身后还有那么多人要保护。
深吸一口气,新一强迫自己冷静。真正重要的,只有他自己的眼睛。
他向来是个注重细节的人,有时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但正是这些细节,能拼凑出最终的答案;正是这些细节,让他在游乐园的水泥边缘本该死去的那一刻,活了下来。
第一个细节:。警察来后恢复了剧场的常规,天花板的灯亮着,舞台灯却着。只有侧幕旁的一扇门透进来一道细——瞥一眼就知道,那扇门通向外面,应该是大型的区。
第二个细节:灰尘。演出前舞台被打扫过,但现在地板上又落了一层薄灰。木板很旧,舞台估计也有些年头了,新场馆大概是在旧舞台基础上建的,活像个忒修斯之船。幕布折叠的地方有淡淡的灰尘印,红色的布料因为常年被舞台灯,有些地方已经褪成了粉色。地板上没有明显的脚印,但舞台中央和左侧的灰尘要薄一些。
第三个细节:异常。远藤说过房梁上有钢丝,但现在抬头看,上面什么都没有。回头得和快斗去后台再检查一遍。地板因为年变形,有些木板都松动了,远藤表演时没绊倒真是奇迹。幕布稍微有点歪,但这可能是新员工不熟练导致的。舞台上找不到任何有机物,连根头发都没有。只有中央附近有一些熟悉的痕迹——烟雾弹和弹留下的淡黑色污渍。木板上还有设备拖拽的划痕,一根孤零零的钢丝被扔在舞台上,没扣上,一直延伸到后幕布下面。
快斗顺着新一的看去,立刻解释:“那应该是用来拉衣服的。要是用来承重,早就卡在窗帘杆上了。”
“合理。”新一点头。
再看快斗,他像只亢奋的蝴蝶一样在舞台上飘来飘去,又说像只好奇的小鸟,每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歪歪头。他在台上放松,对台下的观众视若无睹,甚至还冲之前收到他花的小女孩挥了挥手。小女孩也回了个 wave,两人都无视了第二排平井由香的尸体——她躺在那里,喉咙暴露在外,死状凄惨。
新一猜不透快斗在找什么,但肯定是很的东西。快斗皱着鼻子,一脸专注,那却有点不对劲——好像不是他真正集中精神时的样子,更像是戴了个“专注”的,用来掩饰真实的。多此一举。
快斗的眼睛扫过天花板和侧幕,像是在看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他抖了抖幕布,在空中挥了挥手,甚至还翻了个倒立,仿佛倒过来看能更。
了一阵后,他突然点点头,开始用脚踢木地板。踢了一下皱皱眉,往后退了两步,又踢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你干嘛?”新一语气平淡,没直接说他疯了,但已经快了。
“嘘,等会儿。”快斗往左挪了挪,又踢了一脚,突然眼睛一亮,“找到了!”
“什么?”新一凑过去。
快斗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点深意:“空心的。魔术师常用这种舞台,这家老剧场本来就是他们的据点。想消失太容易了——直接跳进地板就行。”
“魔术师不是从不泄露秘密吗?”新一挑眉。
快斗翻了个白眼:“少废话,你个四岁小孩懂什么。”
“是七岁!”新一立刻反驳。
“说起来,你既然在这儿查案子,总该知道魔术师最爱用暗门吧?”黑羽快斗指尖一点,指向舞台正中央,“按理说,暗门就该在这儿。”
工藤新一眉头一挑,扫过那块地板。
“但这儿没有。”
别说暗门,连条木纹缝隙都找不到,更别提藏着的铰链了。的木板像块铁板,严丝合缝。
“就是说啊。”黑羽快斗耸耸肩,“估计是年代,结构不稳,早就封死了。看这架势,连通道都堵得差不多了,想用来变消失魔术?门儿都没有。”
工藤新一眼神陡然亮了。
“但用来杀人,刚好。”
地下室!
这两个字像道闪电劈进他脑海。
地下室能藏什么?尸体,凶器,甚至凶手本人!那地方就是秘密的坟墓,也是答案的藏身处。对侦探来说,找到地下室,跟发现传说中的亚特蒂斯没两样——都是能掀翻整个案子的。
“肯定还有别的,十有在后台。”黑羽快斗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话音未落人已经窜进侧幕,留下翻飞的幕布晃个不停。
工藤新一看着空荡荡的舞台边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行吧。
就算是蝴蝶飞鸟,也有资格在犯罪现场。毕竟,有些家伙天生就是食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