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时,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的剧痛还在蔓延。
新一猛地吸气,却发现身体沉得像灌了。眼皮重得掀不开,连动根手指都费劲儿。他就这么飘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贪恋着这片刻的安宁——至少不用面对那些冰冷的审讯室,还有 Matsumoto 那张扭曲的脸。
可身体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肌肉的像潮水般涌来,逼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嘶——”
刺得他瞬间眯起眼,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过了好一会儿,视线里的黑点才消散。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
他动了动脖子,瞥见床边挂着的输液袋,还有角落里那台老式电视机。屏幕上正放着新闻,主播的嘴一张一合,可他什么都听。只有自己那张放大的在屏幕上闪烁——是失踪前拍的。
心脏骤然缩紧。
他逃出来了?
那个前警视总监 Matsumoto,那个把他了整整半个月的恶魔,就这么放过他了?
新一挣扎着想坐起来,可胳膊刚用上力就开始发抖。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在他肩上,力道不大,却让他瞬间僵住。
“,新一。”
熟悉的声音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新一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是欣喜还是恐惧。他猛地转头,视线落在床边的上。
正坐在那里,身上盖着的红色毛毯滑到了肩头。她的眼睛红红的,眼下是明显的黑眼圈,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是因为他吗?
新一喉咙发紧,想叫她的名字,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地皱了皱眉,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还细心地插了根吸管。
温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暖意。新一喝完水,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些。他看着把杯子放回桌上,双手紧紧攥着毛毯的一角,指尖泛白。
的一直落在他身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抱他。她的眼神里藏着他看不懂的复杂,像结了冰的湖面,下面暗流涌动。
“你吓死我们了,新一。”的声音带着颤音,“我……我们都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新一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知道那些日子肯定没睡好,肯定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他。可他现在能说什么?说自己被 Matsumoto 绑架了?说那些非人的折磨?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可怕的回忆压下去,哑着嗓子问出了最的问题。
“Matsumoto 呢?”
她喉结微动,错开视线的瞬间,眼底翻涌的比千言万语都要直白。
新一猛地别过头,死死钉在地板某块磨损的瓷砖上。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那些他拼命想忽略的事实,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那家伙还在外面。
“这事没完。”
苦涩漫过舌尖,他喉结滚动——没有解药,永远都完不了。尾音里的颤栗像冰锥,扎得里的空气都发僵。该死!前几天被囚禁的画面又窜了出来,冷意顺着脊椎爬满。而这一切,被她看在眼里。
他不怕松本,至少不是为自己怕。他怕的是被逼到绝路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不,结束了。”
的声音带着沙砾般的涩意,像被风吹干的纸。新一喉间发紧,她却了嗓子,语气硬邦邦地回到了平时的样子——那个他熟悉的毛利。
“都知道他是谁了。FBI和警察会抓到他的,他跑不掉,也做不了什么了。”
新一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疑虑咽了回去。不能让她更了。他抬眼想和她对视,可她的却黏在斑驳的地板上,像在找什么救命的台词。
“FBI查了才找到线索……”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眶蒙上一层,“我们了……”
她咬着唇,像是要把某个画面从脑子里剜出去——他被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脸色比死人还白,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
“。”
新一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的话猛地断了。抬头撞进他疲惫的笑容里,那笑容像在说“没事了”,像在让她放心。
别过脸,没接他的笑。
可奇怪的是,她紧绷的肩膀却松了些,说话也顺了。
“贝尔摩德……是她给的线索。不然我们可能永远……”
话音戛然而止,她紧张地盯着新一。他的蓝眼睛骤然睁大,下颌线绷得像要裂开。
怎么会没发现?他难道忘了那种疼?
忘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一次。
但新一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他猜到贝尔摩德帮他们的原因了。
胃里一阵翻涌,水烧得喉咙发疼。
“天使。”
的身体僵了一下,等于承认了他的猜测。
怎么会?!
他明明把她安置在最的地方,远离一切危险,贝尔摩德的视线!
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新一气得叹气,翻了个白眼。
早该想到的。
里的沉默突然变得粘稠,像一堵墙横在两人中间。这距离他早该察觉,却一直不敢承认。
是因为这个她才躲着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骂着听不懂的话,可他抓不住那声音的尾巴,也不知道它要什么。
算了,还是他开口吧。新一一叹,飘向天花板。
“‘天使’……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个称呼。就算她救过贝尔摩德的命,我也觉得不对。天使?一个死去的灵魂,守着别人的命却从不参与。就算你信,也看不见摸不着,不能说话不能拥抱……”
他看着困惑又的脸,勉强扯出个笑:“抱歉,可能在下面,脑子糊涂了。”
没笑。她的眼神像见了鬼。
新一的笑僵在脸上,低下头。
鬼……或许吧。
经历了这一切,他已经回不去了。工藤新一早就死了。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奇怪?这么……冷淡?几周前那个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一切的毛利,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放弃你了……
千根烧红的针同时扎进皮肤,那种疼没法形容。新一无声地叹气,抬手想抓头发——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什么?”
他的声音干哑,是大脑能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
心跳得像要炸开,所有的念头都被冲散。眼前的手指像是别人的,肌肉的抽搐、拳头的开合,都不属于自己。
那手指上的力气陌生得可怕。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但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在自己的身体里格格。
喉间堵着个硬块,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是幻觉吗?还是……
不!
在里膨胀,要把那点微弱的希望掐灭——至少不会在失望时摔得太疼。
毕竟这不可能……
不可能……
呼吸发颤,在信仰和怀疑、失望和希望之间撕扯。直到的手伸过来,稳住了他摇晃的世界。
她温暖的手指打断了他的混乱。她终于越过那堵墙,握住了他悬在半空的手。
她的指尖纤细柔软,握在他手里却像一团火。
鸡皮疙瘩从指尖窜到头皮,平时冷静的大脑彻底死机。
我……
“怎么会……”
喉咙突然一阵发紧。
新一的手下意识摸向脖颈,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不是喉咙干哑,是他的声音变了。
低沉,沙哑,像极了父亲工藤优作的音色。
他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盛满温柔的蓝眸里。
毛利就坐在床边,唇角带着的笑意,仿佛已经等了他。
“。”
他开口,声音陌生得让自己心惊。
这个名字在舌尖打转,却像隔了一层雾。
之前那些化学家的努力是白费,怎么可能突然就成功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脑海。
新一喉结滚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的手,像是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难道……”
“是的,新一。”
的声音轻轻落下。
新一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又像柯南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汹涌的狂喜淹没。
他真的变回来了?
“你昏睡了快三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医生一直在监测,说你的身体已经分解了毒素。”
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的解药……
这个词在脑海里炸开,像烟花一样绚烂。
新一抬手按向额头,指尖却被下巴上的胡茬刺得一麻。
胡茬?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不再是柯南那双稚嫩的小手。
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多年压抑的颤抖。
江户川柯南,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狂喜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连眼角都泛着湿意。
可当他抬头看向时,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她没有笑。
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视线落在地板上某个虚无的点,指尖微微颤抖。
“?”
新一刚开口,就猛地抽回了手。
掌心突然空了,新一心里一沉。
她?
几周前她还因为柯南的事红着眼眶,现在自己变回来了,她怎么反而……
是还在生自己的气?还是被吓到了?
新一想起昏迷前的画面——那些人带走柯南的时候,肯定就在旁边。
她是不是因为柯南“消失”了才这样?
他试图缓和气氛,皱起眉,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脸,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我现在样子很糟吗?”
没有反应。
新一收起笑容,指尖攥紧了床单,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
“笨蛋!”
尖锐的指责像针一样扎进心里,新一猛地抬头。
依旧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
“为什么要跟他们走?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新一叹气,差点翻个白眼。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你会没命的,。”
“那又怎样?”
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愤怒的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你不该这么做的,新一!”
新一看着她,蓝眸里一片空茫,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你不能这么要求我,……”
“凭什么你可以要求我!”
霍然站起,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叫。
红色的毛毯从她肩上滑落,露出气得发抖的肩膀。
新一被迫抬头,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
“你从来都不在乎我是什么感受!”
“不是这样的……”
“不是?那你为什么一次次这么做?为什么总是把自己逼到绝境,也把我拖下水?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这样,我有多痛……”
的声音哽咽了,泪水终于滚落。
“你的牺牲什么都换不来。”
“换不来你,换不来我。”
“什么都换不来。”
新一喉结滚动,避开了她的。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不能让你出事,不能让你碰那个毒药……想想,我就受不了。”
咬着唇,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不管是柯南的身份,还是和贝尔摩德的周旋,所有的谎言都是为了这个。我知道我很自私,用谎言伤害了你。”
“但只要有机会保护你,我就一定会做!永远都会——不管你愿不愿意。”
新一抬头,里带着她熟悉的固执,还有那份让她又爱又恨的温柔与。
能感觉到心跳在加速,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靠近他。
可她不能。
如果现在妥协,他就会永远依赖自己,自己会成为他的软肋,毁了他更多。
够了。
他已经因为自己受了太多苦。
她了嗓子,努力让声音保持冰冷。
“谎言是结束了。”
新一心里一紧。
她是不是看到新闻了?
“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没有接话,新闻里那些的叫嚣还在耳边回响,想到他们拿新一的事大做文章,她就一阵恶心。
“机会?毁掉自己人生的机会吗?”
新一沉默了,手指深深掐进床单里。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都知道了!”
挥舞着手臂,声音里了绝望。
“永葆青春的神药?”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着衣角,“你真以为那些人会放过你?”
新一喉结滚动,咬着发白的唇瓣,没说话。
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
“因为我本来就没想活着回来!”
新一的吼声打断了她。
里瞬间死寂。
僵在原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视线一点点垂下,像是要在地板上找出答案。可答案在哪?她连自己要说什么都不敢信。
“你明知道……明知道危险,还是和贝尔摩德做了交易……”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就为了我?”
泪水又涌了上来,用力咽了口唾沫,把哽咽压下去。
“你拿命去赌,像扔垃圾一样不在乎……是因为我?”
“没有你,我的命才是垃圾。”
新一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响,在空旷的里撞出回音,碾碎了她的低语。
他深吸一口气,脸颊泛起薄红,声音发颤:“没有你的人生,根本算不上人生……我不想要,也撑不下去。,求你……”
他伸出冰凉的手,想去抓她。
即使此刻躺在床上,场景和想象中不同,里那股麻木的冲动还是催着他——
现在说。
再不说,就永远失去她了。
“,我——”
可就在这时,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她的瞬间,他干裂的唇瓣即将吐出她等了的话时,的眼神突然变了。
【我不上你……】
理智战胜了心碎的疼痛。
猛地后退一步,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行了,新一……我真的不行了。”
她一步步往后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每退一步,心就更疼一分。
“我不想再责任了……”
新一喉咙发紧,不祥的预感像冰锥扎进心里。他想撑着坐起来,可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知道现在需要他,需要一个拥抱稳住她——她明显快要崩溃了。
可他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孤零零站在中央,浑身发抖,比任何时候都脆弱。是什么把她坚强的心打碎了?是什么让她眼里的勇气和希望,变成了自我怀疑?
新一咬着牙,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
只有那个人,能把做得这么绝。
他声音干涩发颤,明明不想问,却还是开了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抬起头。
看到她脸颊上滚落的第一滴泪时,新一的心揪成了一团。该死!他明明变回原样了,却连帮她擦眼泪都做不到!指尖的刺痛像火烧,可他只能躺着。
的眼神,不用想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她的声音比脸色还苍白:“是真的吗?”
她咽了口唾沫,直直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那个黑衣组织的 boss 只是在骗她,只是想扰乱她的心。
她怕听到答案,可更想知道真相。
她受够了永无止境的谎言和秘密。
床上的侦探眨了眨眼,皱起眉,一脸困惑:“什么……什么意思?”
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新一当时昏迷着,根本不知道松本给她的东西。
她把手伸进,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递了过去。
新一接过纸片,还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是一张波本的标签,背面只写了三个字:
安室透。
【不……】
可现在后悔太晚了。他能从这张纸上猜到的,肯定也猜到了。
新一猛地抬头,喉咙发紧——他终于明白这张纸意味着什么。
却没看他,喉咙一点点收紧,嘴唇哆嗦着:“所以……是真的对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哀……他们找到小哀,是因为我?”
新一眼珠子骤缩,心脏差点跳出。
就是这个!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事!
破碎的记忆碎片瞬间重组,黑暗的拼图在脑海里炸开。当时嘶吼的声音,现在变成了嘲讽的笑。
是他把她推到了刀尖上。
新一的呼吸猛地顿住,里的沉默像块一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以是真的。”
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小哀的死,是我造成的?”
新一咬着唇,语气温柔,却藏不住一丝颤抖:“,那只是……只是个愚蠢的巧合,而已。”
可只是摇头,双手攥成了拳头。
“不是。”
新一不肯放弃,拼命想说服她:“听我说!要怪也怪我!如果我早告诉你一切,你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你根本不会——”
“你以为我不懂吗?!”
的吼声突然炸响,尖锐得刺进新一的耳朵。
“我知道你的那些破谎言……我都知道!”
她的声音哽咽,用力摇头,眼泪像雨一样砸在地上。她的视线早就失焦了,根本没看他。
“可这改变不了……改变不了我……”
【……我杀了她。】
她的声音彻底碎了。
她撑不住了。
逃。
逃离他,逃离这一切……
“!”
新一的喊声太迟了。
没有回头,径直冲出了。
新一愣愣地看着敞开的门,重重倒回枕头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可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