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新一却觉得每一步都踏在不属于自己的时空里。

两旁新开的店铺陌生刺眼，那些曾经熟悉的老店也透着疏离感。他没空理会这些，脚步不停，目标只有一个——帝丹高中。

操场上传来喧闹的嬉笑声，提醒着他已经迟到了。课间休息都开始了，留给他的时间，恐怕连半小时都不到。

半小时，够不够和说？

新一深吸一口气，绕过最后一个拐角。操场就在眼前，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却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

物是人非。

这个词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他苦笑一声，甩甩头把杂念压下去。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得找到。

扫过操场，很快锁定了樱花树下的身影。

背对着他，站在几张旁。十年前还没齐高的樱花树，如今已经枝繁叶茂，浓密的树荫把她整个人都笼在里面。

新一的指尖突然发麻。

他多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看着她。

可他不能。

他甚至不确定，这次谈话结束后，还会不会他离她这么近。

新一叹了口气，把服部那顶宽檐帽往下压了压，遮住半张脸，硬着头皮朝她走去。

***

没有看上的表——她知道他迟到了。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昨天和和叶的对话里。为什么她和园子之前就没想到呢？服部平次肯定会把真相告诉和叶，还有那几个孩子……

和叶说话时，的指尖越来越冷，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和叶说，新一去找了FBI求助，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所有人。那个美国组织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安排，直到他回到日本才知道。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柯南的“死亡”信，不知道阿笠博士为“葬礼”做了柠檬蛋糕，更不知道有希子阿姨几乎每天都带着灰原去墓地看他。

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媒体把工藤新一描述成“多管闲事的高中生”，说他“终于栽在了搞不定的案子上，被人闭嘴了”。这些报道离真相有多近，想想就觉得脸疼。

而他呢？

得知柯南和工藤新一都成了“死人”，他该是什么？

不知道。

悔恨像滚烫的油，顺着脊梁骨往下流，呛得她喘不过气。一想到他这十年经历的一切，她的头就疼得厉害。

昨天对他的态度，现在想来只剩愧疚。她知道自己有理由生气，可不能就这么结束。

听到和叶说，服部、孩子们、他的父母还有警察是怎么知道真相的，的嘴里泛起一股苦涩。

行，他不是不说。

可这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选择对所有人隐瞒，唯独对她守口如瓶。明明知道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明明知道她还在等他，他却始终沉默。

“为什么，新一？”

她当然知道原因。

她甚至试着去理解……真的试过。

可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像寄生虫一样啃噬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是新一自己做的决定。

是他选择了这条路，从头到尾都没给她选择的机会。贝尔摩德给了他新生，他明明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却宁愿困在谎言的牢笼里，也不愿结束两人的孤独。

他拼命想让她避开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咽了口唾沫，指尖传来一阵钝痛。她紧张地在上搓着手，心里乱糟糟的。和叶说了很多，但她知道，新一肯定还有秘密没说——对服部，对父母，甚至对他自己。

她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理头绪。

园子早就不说话了，最后是和叶帮她下了决心。

“你爱他，。”

和叶的声音软软的，因为说话有些沙哑，却精准地抓住了的。

“你和贝尔摩德……你爱他，工藤君也爱你……”这位年轻的母亲低下头，摇了摇，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再冒险失去他一次。”

***

“。”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的回忆。是这两个字，就让她的脊背窜过一阵电流。

她猛地回头。

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被重锤击中，在里疯狂跳动。

工藤新一站在她面前。

没有，没有不合身的衣服，再也藏不住真相。

就是他，完完整整的工藤新一。

的嘴唇颤抖着，无声地念出他的名字。

这一刻，所有的犹豫、愤怒、委屈，都化作了眼底的水汽。

十年的，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服部平次那顶旧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高中时就长开的眉眼，像极了工藤优作，此刻却藏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

最扎眼的是那双蓝眼睛下的乌青。太熟悉了，每次遇到棘手的案子，他都会熬出这种黑眼圈。还有那瘦的身板，明明已经叮嘱过无数次办案时要按时吃饭，可他从来不听。

唯一合身的，是身上那件校服。

盯着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指节绷得发白——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攥着拳头。

喉咙突然发紧，猛地咽了口唾沫，眼眶跟着烧起来。

像。

太像了。

像极了十年前那个转身就消失的少年，可又比记忆里年轻太多。

就像从相册里跳出来的旧，冲破了时间的相框，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心口堵得发，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不是他丢下了自己，是她跑远了。

她在时间里往前走了十年，而他还停留在原地，够不着，追不上。

一直等着的人，是他。

皮肤下传来灼热的视线，新一喉结滚动，突然后悔答应见面。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尴尬地挠着后脑勺，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抱歉来晚了……他还没准备好，我想着穿校服应该不会太惹眼。”

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才像第一次看见校园似的，茫然地扫了眼四周，缓缓点头。

可当落在他脸颊那道细小的伤口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太危险了……万一他们——”

话没说完，就抿紧了唇，不经意地瞥了眼周围。

新一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昨天那事闹完，穿什么都一样了。”

“可你说过……”

苦涩的笑意从他脸上褪去，只剩下疲惫的叹息：“对来说，威廉·贝尔还活着。这样最好。”

至少现在是。

“我懂了。”

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两人之间的沉默像浓雾般漫开，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站起身，从上退开一步，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那层镇定的外壳，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春风掀起裙摆，的声音被风卷着，几乎要散在空气里：“为什么？”

新一猛地一僵，抬头看向她。死死攥着衣角，稳住声音：“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双蓝眼睛直直望过来，带着熟悉的执拗。

新一知道，自己撒谎的话，她一眼就能看穿。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地面，胃里像灌了一样沉。大脑拼命想逃避这个问题，却不受控制地飘到她脚上——

是平底鞋。

他松了口气。今天没穿高跟鞋，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比自己高一点。

也就一厘米而已。

可新一恨死了这一厘米。

因为这意味着，他要稍微仰起头，才能对上她的眼睛。

如果他敢抬头的话。

最终，他还是抬起了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愤怒和失望像潮水般涌上来，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你一直撒谎，一直隐瞒，现在让我自己猜真相？”

看见他紧咬着下唇，的火气更盛：“你知道那种滋味吗？了十年的人，一直就在你身边！你知道我听说那个傻瓜——那个傻瓜他……”

眼眶又烧起来，服部平次那带着哭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十年了，一直挥之不去。

他死了。

用力摇头，把那个“自己在跟鬼魂说话”的荒谬念头甩出去。

“我等了你十年……然后贝尔出现了。”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以为终于可以忘了你……”

声音细若蚊呐，却像针一样扎进新一心里。他闭上眼睛，任由那股钝痛蔓延开来。

“你不会懂的……对一个‘陌生人’动心，像背叛一样，肮脏又痛苦，可心里又有个小火花，推着你一步步靠近……我真的以为——”

哽咽着别过脸，后半句话消散在风里。再开口时，声音里只剩冰冷的苦涩：“直到步美点醒我。直到我看见那些不愿承认的细节——我不敢相信，你会再这样对我一次。我生气，我难过，可我还是抱着希望……希望你会告诉我真相。”

心跳像擂鼓一样砸着胸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决堤。深吸一口气，逼回眼泪，再次看向他。

“够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不想再让你替我做决定。我不是小孩了。”

她知道这些话听在他耳里会有多刺耳，可她不在乎。

撒谎、欺骗、利用……现在轮到他听着，轮到他承受了。

“我们的友谊哪用得着你一个人扛？说真的，你之前那些保护欲根本就是帮倒忙！”

的声音抖得厉害，指尖掐进掌心。那股憋了三天的火气，说着说着就散了——被面前这张惨白的脸给浇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当她看到新一眼底那点松动，这点恶心值了。

她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工藤新一，我讨厌被骗。我的人生，我自己选。”

往前一步，几乎能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我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会儿。”

新一瞳孔骤缩，耳边只剩下心脏狂跳的轰鸣。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就这么盯着她，这个愿意等他的女孩，这个……还爱着他的女孩？喉咙干涩得发疼，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最后涌到嘴边的，却是连他自己都意外的问句——

“为什么……？”

他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忽然笑了。

“十年前就选好了啊，工藤新一。”

新一呼吸一窒，心脏仿佛停跳了半秒。可理智很快把他拽回现实，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虚弱：“你会有危险的，。”

“那也是我的选择。”的语气软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

新一哑了。

他不懂，怎么可能？他骗了她那么，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多想抓住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可侦探的本能让他瞬间——周围是人。他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无奈地叹气：“我真的……很想和你吃顿饭。”

“那就去啊。”的声音带着固执，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听不懂。为什么非要把简单的事搞得这么复杂？

新一摇头，她的话像电流窜过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可他不能，只能低声解释：“不行。”

喉咙发紧，他别开眼，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做不到。】

却不肯罢休。她无视周围投来的，猛地抓住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命令的意味：“等这一切都结束——案子，组织……你不用回美国。”她指尖用力，能感受到他脉搏在掌心跳动，“留下来。”

那双眼睛像有魔力，新一挣扎着想抽回手，可她的温度却烙在皮肤上，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你觉得……可能吗？我们怎么……我怎么能……”

他地挥手，试图掩饰什么。可的追着他，眼底的希望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为什么她看不见？为什么她不懂？那个她爱的工藤新一……早就不在了。

【再也回不来了。】

“解药呢？博士说灰原一直藏着药。你不能……”

“药效只有暂时的。就算找到，也撑不了。”新一叹气，没说出口的是——他的身体早就对那种药产生了抗药性。“而且，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那种虚假的生活，我演不下去。”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说不定，你早就不想要那个‘过去的工藤新一’了。”

翻了个白眼，眼底的水汽却散了。“你才二十七，又不是岁。”她笑起来，带着熟悉的娇嗔。新一却苦笑——他都快什么是真实了。

周围高中生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格外沉重。他欠她一个回答，可喉咙里像堵着块石头。

“我……不能留下。”

“可贝尔能。”

新一猛地抬头，撞进坚定的眼神里。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发麻。【这个女人……】他无奈地笑了，疲惫却带着一丝暖意。

心底那点熄灭的火苗，又开始跳动。想要的，只是他在身边。哪怕是用贝尔的身份，哪怕是活在谎言里。

或许……他们真的有机会？

“你愿意……和我一起撒谎？”

毫不犹豫，眼神亮得像星星：“如果这是的……直到……”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的声音打断：“毛利老师！”

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跑过来，瞬间回神——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学校门口，周围是她的学生。新一一惊，还以为是少年侦探团，等是陌生的面孔才松了口气。三个男生压根没注意他，径直冲到面前，一个寸头男生开口：“老师，我们有个事……”

那语气，一听就是来讨价还价的。

“天气这么好，作业能不能推迟到下周……”话没说完，寸头男生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新一，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位是……新来的老师？”

“！”

两人同时愣住。

倒吸一口凉气，新一更是像被雷劈中。周围的瞬间聚焦过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完了。】

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老师特有的严厉：“作业按时交！还有——这位是我的朋友，不是老师！”

新一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忽然笑了。

或许……留下来，也不是那么难？

那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劈在的身上。

她浑身的肌肉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新一。他就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那几个高中生，脸上没什么。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都不对。”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老师的镇定，“你们的作文明天交。现在赶紧回去准备下节课，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高中生们愣了一下，有人撇撇嘴，有人疑惑地看了看，还有人偷偷瞟了眼新一。他们大概觉得今天的老师有点奇怪，但还是三三两两地走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新一的却始终锁在的身上。他看得很，的肩膀在微微发抖，连手指都攥得发白。

那些学生的议论声还飘了过来。

“他不是新来的吗？那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难道是老师的弟弟？”

新一的心猛地一沉，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他看着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像是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知道想说什么。

那些藏在她眼睛里的，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都懂。甚至连他自己心里，都有那么一小片地方，被她的希望悄悄点燃了。

可他不能。

新一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句话是说给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听的。

“，不行。”他说，“这样没用的。”

猛地抬起头，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新一迎着她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很近很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新一轻声说：

“对不起……”

他的气息拂过的脸颊，带着少年独有的冽味道。那三个字像重锤，一下下砸在的心上，让她几乎站不稳。

等回过神来，新一已经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学校大门外，远处的上课铃正好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校门，心里一片茫然。

学生们都回教室了，喧闹的校园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地响着。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什么都没有改变。

新一的世界，他的挣扎，他的身不由己……这些她都明白。这就是他们一起面对的现实。

哪怕现在，他还没准备好和她一起。

用力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她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可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变得坚定。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新一的温度。

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闪烁着前所未有的。

“但是，新一，”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韧劲，“决定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以前你没问过我，现在……我也不会再问你了。”

她望着新一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容。

“这次，你别想那么容易就跑掉。”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