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茶杯重重磕在托盘上,琥珀色的液体晃得快要溢出杯沿。刚要伸手去拿,手机铃声突然刺破了房间的寂静。
“又是爸爸的话……”她叹着气走向梳妆台,把杯子留给和叶与园子。这三天,毛利小五郎的电话快把她手机打爆了。道歉、发火(是冲新一)、说教、……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可他明明早就知道真相!一想到这个就堵得,根本不想接他电话。
但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让她眉尖拧成了结。
不是爸爸——他只会隐藏号码,不会借别人手机打。妈妈也不会。知道她私人号的人本就没几个……犹豫片刻,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我是毛利。”
听筒里只有死寂。
皱着眉把手机贴得更紧,除了空号特有的电流杂音,什么都听不到。
“喂?”
那片沉默像冰一样裹住她,顺着脊椎爬下一阵寒颤。就在她要挂断时,心脏猛地一缩——她听见了,是他的呼吸声,轻轻吐出,又急促地吸了一口,沙哑的嗓音终于传来:
“。”
这一声叫得她指尖发颤,要不是攥得紧,手机差点摔出去。她能听见他吞咽的动静,仿佛他的气息就贴在耳边,却又用沉默折磨她。的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没注意到和叶与园子投来的疑惑。
“你想干什么?”
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可这几个字一出口,白天拼命压抑的涌了上来。愤怒、背叛、刺骨的失望在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像钉子往他心上扎:
“是来让我继续替你保密?还是警告我别多管闲事?叫我别生气——说这不是针对我?放心……”的像要把米白色地毯烧出洞,“早就不是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抖得厉害:“你到底想干什么?”
闭眼的瞬间,语气里的怒火变成了失望。
“。”
他的声音粗哑,可念出她名字的那一刻,还是控制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心跳快得离谱,皮肤下像有蚂蚁在爬,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我……”
“别给我说!”她厉声打断,根本不想听。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这十年?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柯南’的事呢?一句借口就想抹平一切?”想到那个总黏着她的小男孩,喉咙发紧,眼泪终于滚了下来。那些所谓的解释,在他新的谎言面前一文不值。
“你的道歉,晚了十年。”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带一丝温度。
听筒里只剩电流声和他断断续续的呼吸,像缺氧一样急促。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可话里还是忍不住掺了点连自己都唾弃的:“没话说我挂了。”
他猛地吸气,像是要抓住最后机会:“,我——”
“新一亲爱的,能过来搭把手吗?”
背景里突然响起的女声,让的世界瞬间冻成冰。那甜的语气绝不是有希子,可话里的亲昵却像针一样扎进她心脏。
“算了……”
“等等!,那不是——”
忙音取代了他的辩解。已经挂断了电话。
XXX
新一盯着黑屏的手机,还没从那片死寂里回过神,门口就出现了那个美国女人的身影。
“特蕾西。”
FBI探员脚步一顿。他紧绷的嗓音、手里攥着的手机,都暴露了通话对象是谁。但他眼里的抗拒太明显——现在还不是提的时候。特蕾西识趣地直奔主题:“我得拍几张你脸的。你妈妈和我还在研究怎么遮你新添的那道疤。”
新一点点头,地摆出姿势,按她的要求转动角度,直到特蕾西满意为止。
“好了。一小时后要试,你要是没事,能不能去找找斯图?那小子从早上就缠着博士,我有点老人家。”新一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让特蕾西松了口气。
“行,没问题。应该没事的。”特蕾西感激地点头离开,房间里只剩新一自言自语。
“一切都好。”
‘我也很好。’
的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却再也掉不出半滴泪。手机被朋友抽走时,她像个断线木偶,任和叶扶着跌回沙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直到一杯冰镇柠檬茶塞进手心,那股凉意顺着指尖钻进骨髓,她才恍惚听见闺蜜们的声音。
“是新一打来的,对不对?”
和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麻木地点点头。话还没出口,里突然炸起一声怒喝。
“太过分了!那个自私鬼!”园子叉着,尖嗓子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的意识瞬间被浓雾裹住。园子的怒火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在她心口——是啊,他凭什么?凭什么在她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能若无地打来电话?
园子盯着苍白的脸,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昨天的样子还在眼前晃:那软得像面条,每走一步都要往下跪,她和和叶差点没把人架到车上。最后拦了辆出租,司机本来还骂骂咧咧,看见跪在地上、两人眼里能喷火的样子,立马噤声开了车门。
一进出租车的暗里,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砸在膝盖上,哭声哑得像破风箱,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后来堵车时她才算平静些,回家就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说想一个人着。
今天虽然气色好些,可那空洞的眼神、红肿的眼尾,还是让园子恨得牙痒痒——工藤新一这个混蛋!那么爱他,连他成柯南骗了她那么都能,可他这次又撒谎!还联合所有人一起瞒她!
那个曾经是唯一依靠的少年,终究还是把她丢在了迷雾里。
彻底迷路了。
新一的脚像有自己的意识,带着他穿过草坪,直奔阿笠博士家的后门。幸好阳台门没锁,他推门进去时,脑子里还乱糟糟的。
“博士?斯图尔特?”
“这边!新一!”
阿笠博士的声音从工作室传来。新一拖着脚步走过去,看着桌上摊满的零件和图纸,忍不住叹气——自从灰原哀搬进来,博士总算收敛了些,可这满屋子“以后可能用得上”的破烂,还是是发明还是垃圾。
桌前两个男人正举着放大镜和显微镜研究什么,斯图尔特看见他,眼睛亮得像灯泡:“新一你来得正好!我刚把微型又缩小了三分之一!”
新一的手指划过桌上那根细得像头发丝的天线,敷衍地嗯了一声:“是挺厉害……不过特蕾西好像不太,她在找你。”
斯图尔特愣了愣,摘下放大镜盯着他:“你跟打电话了?”
新一猛地低头,博士也惊讶地抬起头。他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斯图尔特却嗤笑一声,摇着头说:“要不我们发明个‘防女生生气’?”
新一扯了扯嘴角:“不是有吗?叫信用卡。”
笑声比哭还难听。斯图尔特和博士都知道,这次就算把的信用卡刷爆,也哄不好了。
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斯图尔特了嗓子,刚想开口,就被新一打断了。
西鲁盯着空荡荡的座位,第三次确认了时间。
柯南没来。
不只是今天,已经整整三天了。
那个总黏在毛利小五郎身边的小学生,就这么消失了。没请假,没打招呼,连服部平次都联系不上他。
更诡异的是,米花町同时失踪了好几个孩子。
西鲁心里有数——工藤新一出事了。
那家伙多半是去追那些孩子了,但为什么连最好的朋友都不通知?这太不合理。
他转身走向,视线落在最中央的展示柜上。
粉蓝色的宝石安静地躺在黑色绒上,在下泛着冷。
西鲁瞳孔骤然收缩。
“西鲁……别我,新一。女人的怒火就像沸水,烫起来要命,但总得让它烧开——蒸汽散了,水就凉透了。”
发明家的和新一短暂交汇,那眼神里的深意让高中生勉强挤出个感激的笑。随后,他识趣地退开,把空间留给两人继续鼓捣那些仪器。
“行吧,到时候别怨我没提醒你。”
新一嘀咕着转身,身后传来斯图尔特的小声抱怨——说什么沸水用来东西正好。可新一脸上的笑早就没了踪影。
XXX
“女人?!”
园子的尖叫差点震破的耳膜。
“你说她叫他‘亲爱的’?这个恶心的、虚伪的——”
和叶冷静的声音打断了园子的咒骂。
“你确定不是他妈妈?”
用力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空了的冰茶杯。
“他妈妈的声音不一样。那个女人……听着像外国人。”
和叶盯着看了,才缓缓点头。
“难以置信!这混球敢在打电话的时候——”
“我觉得她不是他女朋友,园子。”
大阪来的年轻母亲声音发虚,让另外两人都抬起头。满脸惊讶,园子涂着浓妆的额角却青筋暴起。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工藤那家伙干的好事还不够明显吗?”
和叶却低下头,皱着眉搓着胳膊,没接话。
“和叶。”
的声音让和叶不得不抬起头。她的眼神温柔却坚定,声音微微发颤。
“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老师看着和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园子都安静下来,等着她解释。
和叶的手在膝盖上不安地扭动,眼眶开始发烫。她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逼着自己开口。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XXX
新一已经记是自己决定下来的,还是双脚在意识模糊中自己走过来的。
或许他是来求救的。在她的避难所里,那个她了无数日夜的地方。
“小哀……”
他深吸一口实验室里满是灰尘的空气,后背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手指摸到电灯,天花板的灯闪了几下才亮起来,新一无动于衷。
一切都没变。
高中生走进房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心脏像是被灌了,沉得厉害。小哀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幻想和现实交织,化作一个个幽灵般的幻影。
新一用力咽了口唾沫,扫过落满灰尘的试管和活塞。有些化学容器上的标签已经脏得字。他得提醒博士赶紧处理掉,不然那些变质的化学物质爆炸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空着的小老鼠笼子里,只剩下一块孤零零的——恐怕连老鼠都懒得啃。
新一步步走向书桌,犹豫了一下才拉开坐下。可当他发现自己的差点卡在小下面时,胃里突然一阵冰凉。
电脑屏幕泛着灰白的,薄薄的灰尘像一层面纱,罩住了下面的一切,沉默地见证着她最后的存在。小哀的遗作摊在桌上,纸张早就泛黄变脆。分析表、热曲线、、成分表……字迹虽然褪色,却依然。
新一的没落在打印日期上,而是散落在纸上的笔记。她的字干净利落,不喜欢花里胡哨,可那紧凑的笔画里又带着一丝女性的。他扫过那些批注,试着跟上她的思路,可这些记录里找不到他要的答案。
‘我该告诉她吗?打电话给她是错的吗?还是该再试一次?’
他无意识地转着她的笔,眼睛还在笔记里寻找着什么。
‘我该怎么办?’
舌尖泛起一股苦涩。真相是,他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指向一个更大的疑问——一个让他所有答案都哽在喉咙里的问题。
‘怎么做到的?’
小哀怎么找到他们的?
她怎么会知道那封信?
“怎么做到的……”
问题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孤零零地回荡。
没人能回答他。
侦探长叹一声,往里缩了缩身子。扫过桌面,突然定格住。
她会不会……?
新一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拿那个小。手指在录音笔的播放键上悬了几秒,才终于按下去。心跳越来越快,皮肤再次爬满鸡皮疙瘩,他屏息听着。
只有白噪音。
老式录音机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直到一个模糊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他浑身僵住。
“志保,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要是后悔了,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对了,下次见面就是你十九岁生日了。再见,亲爱的。”
新一倒抽一口凉气,眼睛死死盯着录音笔,看着里面的磁带一圈圈转动。
宫野艾莲娜。
这是宫野艾莲娜——志保的母亲。
录音机里流淌出那个异国女人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对他诉说着什么,却又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疏离。新一咬着唇,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磁带。这是母亲留给志保的几盘录音之一,似乎也是最后一盘。
“哦对了,或许是时候告诉你……”
“新一?”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猛地一颤。他回过头,看见崔西站在门口,眼底带着几分怜悯。新一喉结滚动,没说话,只是重新转了回去。眼角瞥见崔西走到他身边,他才低声开口。
“是志保的妈妈,宫野艾莲娜。这些录音是她留给志保的,既是提醒,也是想以这种方式……继续陪伴在女儿身边。”
崔西沉默地点点头,上前一步,倚在实验台上环顾着实验室,最后又落回录音机上。她对艾莲娜的略知一二,但宫野一家的信息实在太少。此刻,那温柔又母性的声音,让这个组织成员的形象变得鲜活起来。崔西想,自己大概永远也猜不透艾莲娜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一定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新一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
“真不敢想象那种感觉……把孩子独自留在那个组织手里。可她为什么不试着阻止?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她做了……”新一的声音沙哑,眼神死死盯着桌面,像是要在上面烧出个洞。
“她留下了这些录音带。”崔西咽了口唾沫,把那句“如果她能活下来,根本不需要这些”咽回了肚子里。心口堵得发,她的转向身边的高中生侦探,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新一的胃里像灌满了,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说出那些不愿承认的话:“有时候,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当你无法亲自弥补时,至少留下点什么,让一切能走上正轨。”
“新一……”
他的语气让崔西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不安涌上心头。新一似乎察觉到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抬起头,耸了耸肩。
“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他的扫过崔西身后墙上的挂钟,眉头皱了起来——那破玩意儿没电了。
“对了崔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和我妈在想办法让贝尔摩德‘复活’?”美国人眨了眨眼,咽下了嘴里的苦涩。她可没打算就这么跳过刚才的话题,就算新一想逃避也没用。
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新一,那都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我们一直在找你,你没出现,就开始四处搜寻。是博士发现地下室的门没。”
“两个小时?”新一瞪大了眼睛,随即垂下头看着地面。他在这儿得太,忘了时间。实验室里的思绪仿佛还在动作回放,可外面的世界早已飞速运转。
都是因为他在寻找某种指引……
都是因为她。
。
“你得再试一次,新一。”崔西的声音很温柔,紧紧锁住他。新一却叹了口气。
“为什么?没用的,除非……”他没说完,但那个手势已经说明了一切。崔西当然懂他的意思,于是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新一,如果你真这么想,几年前就该放弃了。还是说,你不再相信我们能摧毁组织,拿到那种毒药?”新一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抓了抓头发。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她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
“没错!你只是希望。但你心里还有一部分在相信,而且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崔西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等他终于抬起头。
“你以为她为什么等了整整十年,新一?再试一次吧。告诉她真相,让她自己决定。她避开你,是因为你从来没给过她选择的机会——选择是否还想和你在一起。”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看着他蓝色眼眸里的犹豫。
“再和她谈谈……就试一次。”新一咽了口唾沫,默默点头。崔西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好了,现在去找你妈妈吧。有希子已经等你了。”
她听到新一叹了口气,但他还是从那把小上站起来,没有再争辩,转身离开了。崔西留在实验室里,深吸一口气,再次环顾着灰原哀(雪梨)的研究室,落在那些笔记和数据上,咬了咬嘴唇。
她答应过他……
在几次希望却最终失败的尝试后,她彻底放弃了解开APTX4869解药的研究。是新一提出来的,他说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失望的打击。
可现在,有了雪梨实验室里的数据……
“就再试一次。”新一不需要知道,至少在她确定这些资料是否有用之前不需要。她抱着胳膊沉思片刻,然后坚定地点点头。
“就一次。”
XXX
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已经戴好,崔西打算明天给贝尔摩德做最后的修饰。至于如何为贝尔摩德的“新伤”编造一个可信的谎言,就看新一的了。
新一瘫在床上,楼下传来母亲切菜的脆响,夹杂着父母低声交谈的模糊音节。
他懒得听。
太累了。
脑袋像塞了团湿棉花,沉得抬不起来,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麻木了。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心烦,可他连翻身拉窗帘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扎在耳膜上。
「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每个字都像生锈的钉子,狠狠敲进骨头缝里。
新一喉结滚动,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冰凉的布料贴着发烫的脸颊,却像块硬邦邦的石头,硌得他生疼。
晚饭?算了吧。
他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只会扫的。倒不如蒙头睡一觉,说不定明天醒来,今天那些糟心事就能忘个干净。
他刚闭上眼,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短促的提示音,像道惊雷,炸得他瞬间。
新一喘着气,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目的晃得他眯起眼。他眨了好几下,才解锁界面上跳动的提示。
短信?
谁会在这时候给他发消息?
他手指颤抖着划开屏幕,视线落在发件人名字上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
——毛利。
心脏猛地撞在肋骨上,砰砰的声响震得耳膜发疼。新一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条短信。
「明天课间,学校操场见。如果……你愿意的话。」
短短一行字,像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
白天那冰冷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可此刻里的跳动却越来越快,连带着嘴角都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新一把脸埋进枕头,闷声笑了出来。
「……」
谢谢你。
至少,她还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