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
工藤新一缩在硬邦邦的塑料里,上的手铐印还没消。
昨天他还能自由警视大门,今天却成了被押解的犯人。走廊里擦地的保洁阿姨、端着咖啡杯的年轻警员,那些或好奇或的,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他被直接扔进了这间狭小的审讯室。
手铐倒是解开了,但这硬得硌骨头,坐得越越觉得憋屈。
工藤新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以前他都是坐在对面的位置,要么隔着单向镜看嫌疑人,要么亲自问话。
可现在——
他成了这里的主角。
这里是给罪犯准备的地方。小偷、劫匪、杀人犯……还有骗子。
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不是厌恶那些坐过这里的人,而是恨透了现在的自己。
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冷静。”
工藤新一闭紧眼,睫毛止不住地发抖。焦虑像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但他压下去。
他现在是威廉·贝尔,不是工藤新一。
只有演好这个身份,今晚才有机会脱身。
贝尔没做错任何事。只要老朋友们还有点脑子,迟早会发现真相。
“咔哒——”
门终于开了。
工藤新一没急着睁眼,直到脚步声停在桌前才缓缓抬眼。
进来三个男人。目暮十三、毛利小五郎,还有高木涉。
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刻意的惊讶:“怎么?服部警官不打算一起聊聊?”
目暮刚在对面坐下,眼神就飘忽了一瞬。
就是这一下,印证了工藤新一的猜测。
服部平次肯定在外面。
那家伙不是一直等着这机会吗?怎么躲起来了?
工藤新一扯了扯嘴角,扫过墙上的单向镜。
服部平次肯定在镜子后面盯着。贝尔这副欠揍的笑容,足够让那家伙想冲进来掐死他了。
但工藤新一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服部没直接进来。他只需要应付眼前这几个人,不用同时面对老友的质问。
可……服部到底知道了什么?
从一开始就怀疑他,总不能是巧合吧?
工藤新一咽了口唾沫,视线仍黏在单向镜上。
别再查下去了。
你已经看穿我一次了,服部。
再拆穿我第二次,对我们都没好处。
镜子后面没动静,贝尔的问话也石沉大海。工藤新一只能收回,直面眼前的人。
目暮和毛利小五郎坐在对面,高木则守在了门口。这很正常,高木每次不提问时都会站在那。
但奇怪的是,每当贝尔的视线扫过去,高木就会突然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像做错事的孩子。
工藤新一推了推眼镜,语气带了点试探:“怎么了高木警官?我还不知道你也相信威廉·贝尔是无辜的?”
高木刚要开口,目暮突然按下了录音笔。
“咔——”
电流声打断了所有可能。
目暮的声音带着化的严肃:“贝尔,你有权请律师。”
工藤新一(贝尔)点点头,脸上的轻松笑容淡了下去:“我知道,目暮警官。但现在,我们自己聊就好。不过我得提醒你——”
他往前倾了倾身,眼神锐利如刀:“你们在我身上浪费的每一秒,真正的凶手都在逍遥法外。我敢保证,他很快会再次动手。”
这语气里的坚定,让目暮有点恍惚。太像……某个熟悉的人了。
但毛利小五郎的嗤笑立刻把他拉回现实。
“哼!谁知道是不是浪费时间?搞不好真凶就在眼前,正用这套说辞引我们上钩呢!”
“够了,毛利老弟。”目暮打断他,“贝尔教授自己的处境。”
毛利小五郎悻悻地闭了嘴。目暮重新看向贝尔:“我们查到,案发前你去过那家咖啡馆——就是会议里提到的那家,就在打烊前。”
“哦?”贝尔挑眉,“这消息,是服部警官‘好心’告诉你们的吧?他大概是我的,才一直跟着我?”
目暮的胡子抖了抖。被戳穿的尴尬,差点淹没在他接下来的低声回应里:“……总之,你昨晚确实在那里。说说看,你去做什么了?”
一直还算温和的目暮,突然投来审视的。
那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工藤新一皮肤上。
“还有,贝尔——”目暮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想不用提醒你,你现在是这起谋杀案的头号嫌疑人。”
“放屁!”
工藤新一差点吼出声,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缩了缩肩膀,感觉胸口又挨了一拳。
他们根本不打算手下。
真正的凶手还在外面等着杀人,他们却在这里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只要说出真相就好。工藤新一的话,他们肯定会信!
可他现在是贝尔。
他只能用谎言,阻碍自己最想推进的调查。
工藤新一咬紧牙,喉咙里压着一声干涩的笑。他低下头,嘴角扯出苦涩的弧度。
“你可真是个‘优秀’的侦探啊,工藤新一。”
XXX
服部平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耳机里传来教授的声音。
教授开始解释案发经过,但那语气里的和遮掩,像针一样扎进服部的耳朵。他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却顾不上疼。
怒火和在里,几乎要冲破喉咙。
刚才他强忍着没冲进审讯室,这个决定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太了解自己的脾气——要是在场,肯定会忍不住揭穿那个成教授的家伙。
他要找贝尔算账,但不是现在。
至少得拿到实锤证据,才能让这家伙彻底翻不了身。
“教授,这次我可不会手软。”服部平次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寒意。
审讯室里,所有人都盯着贝尔。
目暮十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和凶手搏斗过,那你肯定看到他的脸了!既然你说的是真的,总该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吧?”
目暮的死死锁定贝尔,对方虽然低下头,但镜片后的眼睛明显在飞速转动。目暮注意到贝尔的嘴角抽了一下——这他太熟悉了。
那是撒谎的。
这个美国人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和工藤新一一模一样的神态。
目暮心里咯噔一下。
他转头瞥了眼窗外,仿佛能看到服部平次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服部从一开始就咬住贝尔不放了。
贝尔抬起头,声音平稳:“他和我差不多高,但身材没我壮。”
“那你怎么会打不过他?”毛利小五郎挑眉,语气里满是怀疑。
工藤新一在心里咬牙。
他没法说——现在这身体只是个十七岁高中生,力气根本不够。更别提凶手把他的脸都毁了,连真面目都没法示人。
“可能是他的拳头刚好打中了要害吧。”贝尔含糊地说,下意识摸了摸右边脸颊。
“哦?那凶手是左撇子?”目暮追问。
“不好说。”贝尔摇头,“的我真记了,你们一到,他就跑了。”
目暮抓住他语气里的一丝愧疚,继续逼问:“那你呢?服部警官赶到现场时,你为什么不在?”
工藤新一瞬间了神。
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冷静,差点崩裂。呼吸骤然急促——他们终于问到了他证词里最薄弱的环节。
“你为什么不等我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凶手往哪跑了?至少该留下来那个女孩吧!”目暮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贝尔避开他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我确认过她没事,而且你们已经快到了,我知道有人会她。”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为什么不等我们?你到底在现场干什么?!”目暮追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不是因为怕惹上麻烦,也不是因为想早点回家陪绿子。
他是真的想相信贝尔。
贝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原本的蓝眼睛里盛满了悲伤:“对不起,目暮警部……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教授,你再想想!”目暮突然加重了语气。
是工藤新一,连高木和毛利小五郎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目暮。但目暮的始终锁定贝尔,仿佛要穿透那层。
他总觉得,自己欠眼前这个人什么。
他不能让贝尔撒谎,更不能让他沉默。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很不专业,但他试试。
“目暮……”工藤新一在心里默念。
贝尔脸上的苦笑更浓了。他的老朋友,直觉还是那么准。目暮或许不知道坐在对面的是谁,但他的恳求,是对工藤新一,而不是对威廉·贝尔。
“我也想告诉你,但没那么简单。”贝尔抬起头,目暮看到他眼里的歉意,瞬间明白了他的决定。
“对不起,目暮警部……我只能说这些了。”
目暮苦涩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黯淡下来:“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是的。”
贝尔再次抬头,眼里的歉意可见。目暮叹了口气,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既然这样,我们暂时也没别的办法了。”
“。”贝尔突然开口。
“嗯?”目暮一愣。
贝尔的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胜券在握的笑容。他指尖相抵,微微向后靠在上——这个姿势,让目暮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们怀疑我是凶手,对吧?可惜,你们的推理错了。”
“你胡说!你竟敢——”毛利小五郎拍案而起。
“毛利老弟,冷静点。教授,请继续。”目暮打断他。
贝尔感激地点点头,开始解释:“从最简单的说起。我不可能是第一个案子的凶手。虽然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但在把案子交给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大学和我的学生都可以证明,案发时我不在日本。第二个案子也是一样。”
目暮和高木都眼巴巴盯着那位犯罪学家,只有小五郎瞥了眼手边的烟盒,满脸不屑。
反正都得熬通宵,这家伙要是早点说实话,也不至于这么。
嘴里仿佛还留着烟蒂的冷灰味,小五郎更烦了——他本来就看这家伙不顺眼。
高木在门口站得都麻了,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这个美国人的场景。贝尔分析现场时那股诡异的熟悉感,此刻终于撞上记忆里的某个片段。
难怪大家见了他都怪怪的……原来和当年那件事。
贝尔却像没察觉众人的,他挺直,重新掌控了局面。不再是案件嫌疑人,而是那个游刃有余的犯罪学专家。
“各位心里,现在只剩两种可能。要么今晚的谋杀和前两起,但之间的联系太紧密,这说不通。要么是我雇人杀了前两个,可恕我直言,目暮警部,你们连案子都没摸透,我犯得着亲自跑来杀最后一个?你们说我涉案,逻辑根本站不住脚。”
“切……难怪会看上你,跟那家伙一样,都是话痨。”小五郎叼着烟,声音含糊,可语气里除了鄙夷,还有点别的东西。
“毛利!够了!把烟掐了!教授说得有道理!”
新一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目暮的训斥,小五郎的小声道歉,消失。
直到小五郎说出那个名字——
他的心跳骤然停摆。
下一秒,心脏猛地狂跳,快过大脑反应。一个轻柔的问题,从贝尔的嘴里溜了出来:
“?她……提到过我?”
“嗯?”
三人齐刷刷抬头看他,小五郎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新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露了,赶紧尴尬地圆场:
“我、我是说……她是您女儿吧?之前看到家属时,她好像有点难过。”
没等小五郎发作,目暮厉声打断:“教授,这案子对大家来说都不好受。”
他了嗓子,打破凝重的沉默,了录音笔。
“好吧教授,如果您说的是真的,等我们问过咖啡馆老板,就能证实您的话。”
“那她……没事吧?”
目暮听出他声音里的释然,终于点点头,挤出个微笑:“她会没事的。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但在那之前,我们得拘留您。”
新一耸耸肩,露出疲惫的笑:“既然有,那就按目暮警部说的办。”
目暮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家伙肯定藏着事,但他绝不相信对方是凶手。可规矩就是规矩,他不得不按流程来。
“有人会来接您,在这里等一下。”
目暮和小五郎起身离开,刻意避开视线,则狠狠瞪了他一眼。
“等等,目暮警部。”
新一举手叫住他,努力忽略那股的熟悉感,扯出个苦涩的笑:“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单人牢房?听说犯罪学家和罪犯在一起,下场都不太妙。”
目暮愣了——这家伙提要求的语气,跟住似的。他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嘟囔着:“我会安排的……”
***
审讯室里,夜色悄然褪去。几条街外的里,第一杯咖啡正冒着热气。
“园子,和叶那边到底怎么说啊?”
裹着浴袍,手机夹在耳边,一边翻衣柜找衣服,一边按住头上的毛巾。
“我哪知道!平次掺和案子去了,和叶才不想把他丢给父母呢。”
选好衣服,把手机拿在手里,走向厨房。电话那头的园子,语气有点不耐烦。
“对了园子,你最近怎么样?京极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陪他……”
“得了吧!”园子的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可听出了压抑的火气。
“他一年到头都在打比赛,到处跑!我自己出去玩玩,怎么了?得很!”
皱起眉,语气怀疑:“园子……你该不会是气他吧?”
“、你胡说什么!”
那瞬间拔高的音调,已经出卖了她。无奈道:“这一看就是你的馊主意啊!”
“好吧好吧被你看穿了!可我们女人有什么办法?得动点脑筋,才能把男人管得服服帖帖。”
“或许……”的声音没了园子的,反而透着点难过。
“园子,你该珍惜和京极在一起的时间。他不在的时候,你明明那么想他。”
电话那头传来园子的轻哼声。
她太了解的性子了——只要沉默三秒,准是又在胡思乱想。那丫头的思绪一旦拐进死胡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别瞎琢磨!这事儿我来搞定!”园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叶刚好有空,你又放暑假,咱们三个聚聚多好!”
咬着下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说得对。”
“那是自然!”园子的语气瞬间轻快起来,“咱们去逛街,然后找家好吃的,吃完直接去唱K——”
一边听着闺蜜的规划,一边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往走。电视开着,是早上固定的新闻时段,大概是遗传了老爸毛利小五郎的习惯,她每天都会听上两句。
但今天,她刚走到中央,脚步猛地顿住。
女主持人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带着刻意放缓的严肃:“……目前警方锁定的首要嫌疑人,是威廉·贝尔教授。”
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在听吗?”园子的声音还在耳边,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你不想去电影院吗?”
“……什么?”猛地回神,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园子,我……我晚点再打给你,行吗?”
电话那头的园子愣了愣,声音里多了几分:“行是行……但你没事吧?”
“我没事。”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挂了。”
她不等园子回应,直接按断了通话。手机里传来单调的忙音,却盖不住电视里继续播报的声音。
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咖啡杯“哐当”一声摔在地毯上,褐色的液体漫开,她却浑然不觉。
“……第三名已被送往医院,目前脱离生命危险。美国籍威廉·贝尔教授,正在接受警方讯问。”
贝尔教授……杀人?
不可能!
用力摇头,裹在头上的毛巾滑落,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肩上。她没察觉,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从第一次见面起,那个男人就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她。她原因,只知道每次看到他,心里都会莫名安定。
可现在……他竟是那个让东京人心惶惶的连环杀手?
绝不可能!
他明明一直在帮忙查案,亲眼见过他对着卷宗紧锁眉头的样子。那双眼睛……
裹紧了身上的白色浴袍,鸡皮疙瘩一颗颗冒出来。
那双的蓝眼睛,总是藏着淡淡的忧郁,却又能在不经意间点燃她心里的希望。
“……警方表示,案发时贝尔教授曾出现在现场附近。不排除警方掌握了更多证据,才对这位知名作家实施逮捕……”
猛地抄起遥控器,“啪”地电视。
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蓝灰色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胡说道。
不是他。
绝对不是他。
一滴水珠从发梢滑落,顺着脸颊滑进浴袍领口。没在意,原本茫然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这里是妃英理律师事务所,我是妃英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冷静的声音。
“妈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需要你的帮助。”
***
通话很快结束。
放下手机,才第一次感觉到颈间湿发带来的凉意。她裹紧浴袍,却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但耳边,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
那是母亲没问出口,却藏在每一句话里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命地相信他?
为什么你要为一个“嫌疑人”,向我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