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灌进喉咙,呛得工藤新一肺里像着了火。他拼命往前跑,冰冷的雨丝抽在脸上,却甩不掉脑子里那些嘶吼的声音。
她要是死了怎么办?你早该留下的!她认出你了!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有人看见你了吗?他们都有危险!你又晚了一步!让他跑了!是你的错!
“闭嘴!”
新一猛地闭眼,指甲掐进掌心。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东京的黑巷里乱撞,都快断了才停下。潮湿的空气压得他喘不过气,身上那件贝尔教授的外套重得像。他扶着墙大口喘气,肚子止不住地抽搐——原来自己已经跑了这么远,连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该死!”
他抹了把脸,终于反应过来。还没完。
刚才听到警笛声时,他就知道是服部平次报的警。这家伙肯定也在附近,说不定还看到了“贝尔教授”进咖啡馆的样子。那家伙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一旦让他把线索串起来……
新一咬牙扯掉头上湿透的假发,面无地盯着手里的湿发团。没时间犹豫了,立刻回家。他飞快地擦掉脸上的易容,把假发和剩下的一股脑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冷风顺着脊椎往下窜,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把威廉的眼镜推回鼻梁——左边镜片裂了道缝,倒正好符合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算了,凑合用吧。
雨势渐渐小了,新一摸黑往主路走,想拦辆出租车。最后几滴雨砸在地上,像沉闷的鼓点,带着不祥的,跟着他穿过空荡荡的街道。
XXX
服部平次阴着脸,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第三名被抬走了,还算幸运,命保住了。
他没抬头,径直穿过咖啡馆的房间,回到露台。雨水把一切都毁了——证据冲得七落,连凶手都像被下水道吞了似的,没留下半点痕迹。但服部的还是锁在案发现场。
这案子没完。
他钻进临时搭的帐篷,尽管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保护的了。目暮警官走过来,声音带着疲惫:“她怎么样?”
服部的回答里带着雨丝的嘲讽:“活着,暂时没事。就看她什么时候能开口,还记得多少了。”
目暮刚要再说什么,被服部打断:“有他的消息吗?”
目暮的胡子抽了抽,这案子准能让他多几根白头发。他叹了口气:“没有。”
“目暮警部,你知道——”
“我知道,服部。”目暮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理解,“我们不能再看不见了……不管什么。”
他拍了拍服部的肩膀:“我们马上行动。”
服部点点头,看着目暮去跟手下交代。他再次扫过现场——瓷砖上还留着淡淡的血迹,钢琴线已经被收做证物,但除此之外,这里和平常的露台没什么两样。凶器上不可能有指纹,DNA也早被雨水冲没了。
这案子本来就够棘手了。
服部蹲下来,盯着地上标记凶器位置的白塑料板。凶器为什么会在这儿?离那么远,凶手为什么不干脆揣带走?
太奇怪了。
服部平次的思绪刚要往下沉,视线突然被地砖缝里的东西勾住。
水洼里飘着个玩意儿,像条小鱼似的扭来扭去。
他瞳孔骤缩,后颈的寒毛“唰”地竖了起来——连湿透的衣服都挡不住那股凉意。
服部咬着牙,把被雨水泡得发皱的手套往手上套。橡胶粘在皮肤上,指节被勒得发白,活像死人的手。
但他哪顾得上这些?指尖刚碰到那东西,心脏就像被冰锥扎了一下。
——是块。
颜色和人皮一模一样,却厚得反常,也没有皮肤该有的纹理。
服部的呼吸瞬间停了。
终于……找到了!
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
他攥着那小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本该狂喜的时刻,胃里却像被狠狠揍了一拳,连呼吸都带着疼。成功的喜悦早被压得稀碎,取而代之的是堵在喉咙口的窒息感。
这事儿得着来。
选个最要命的时机,一击致命。
服部嘴角勾起一抹惨白的笑,眼底却燃着连亡命徒都怕的。
“这次……我看你往哪跑。”
“服部?”
一声喊让他浑身一僵,忙把手里的“宝贝”攥紧藏好。
目暮警官走过来,眼神里带着怀疑,却又很快换成化的笑容:“你没事吧?”
“没事!”服部扯了扯嘴角,那笑却没到眼底,“可以走了吗?”
老警官盯着他看了几秒——这家伙明显不对劲,紧张得像揣了颗炸弹。但转念一想,或许是终于拿到证据太激动?
目暮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径直上了警车。服部把塞进手套里,又揣进裤,藏得严严实实。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告诉目暮。
这是他和“贝尔”之间的事。
XXX
沙发上的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
像尊没有灵魂的雕像,连呼吸都轻得像不存在。
工藤新一已经换回了“威廉·贝尔”的身份。他自己都惊讶——戴时手指没抖。明明知道服部可能已经布好了局,心里却反常地平静。
第一次站在正义的对立面,肯定不好受。
但他没得选。
要保护在乎的人,就只能继续撒谎、继续否认。
或许就是这份“明知是对的”的信念,让他能沉住气。哪怕知道只会越来越糟,哪怕所有人都把贝尔当成凶手——也比暴露自己的秘密强。
工藤咽了口唾沫,胃里的恶心感往上翻。他死死攥着沙发扶手,指甲几乎嵌进皮革里。
撑住。
不然根本熬不过接下来的事。
他太了——那些人都在等他出错。只要一个疏忽,所有罪名都会扣到他头上。
媒体等着看笑话,警察等着抓现行。
可他只能陪他们演下去。
至少现在得演。
因为警方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时,真正的凶手还在外面逍遥。
工藤低骂一声,烦躁地抓乱了贝尔的头发。
“妈的……今晚已经够给他方便了!眼睁睁放跑凶手还不够,现在活像跟他串通好的!”
嘴里的苦味压都压不住,可这就是事实。他亲手把案子得一团糟,连自己都开始怀疑——
咖啡馆老板娘看到他了,案发时他又不在现场。没救人,没追凶,反而像个逃似的跑了……活脱脱一副藏着秘密的样子。
这些指控哪是错的?简直句句戳心。
所以他只能把谎撒到底。
“至少……撑到我找出真相为止。”
工藤的眼神沉下来,死死盯着面前的茶几,仿佛要盯出个洞。脑子里是凶手那张冰冷的脸,刚要琢磨“他到底是谁”——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炸响,震得窗户都晃了晃。
工藤深吸一口气,飘向。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闭上眼睛,试图稳住心跳,可越来越响的砸门声像锤子一样敲在心上。
“威廉·贝尔”叹了口气,撑着沙发站起来,走向。
门开的瞬间,他脸上挂着教授该有的温和笑容,语气却带着点不耐烦:“按门铃就好,服部警官。这么敲,该投诉了。”
服部平次愣了愣——这嫌疑人怎么这么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眼底的寒芒更盛。
等着吧,教授。
这次……你跑不掉了。
服部平次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脑子里飞速盘算着怎么把柯南救出来。
就在这时,工藤新一终于抬起了头。
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视线扫过服部平次和目暮警官的脸,那两道冰冷的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警察看嫌疑人的眼神。
可以前,这种眼神从不会落在他工藤新一身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目暮警官的眼神里满是审视,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挣脱束缚逃跑。又,那双眼睛里映着的是的脸,正无声地控诉着他这个“凶手”。
工藤新一喉结滚动,赶紧低下头避开视线。服部平次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发麻。
老朋友生气是应该的。平时那些小打小闹他都能忍,可这次……
服部平次看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是凶手”。
这四个字像钉子一样,狠狠钉进工藤新一的胸口。他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没资格反驳,因为现在的他,确实是“威廉·贝尔”。
“贝尔教授,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目暮警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工藤新一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定了定神,才开口回答。
“是因为今晚的谋杀未遂案,你们要临时拘留我。”
他的语气冷静得像冰,没有一丝嘲讽。
“我说得没错吧,目暮警部?”
目暮警官被他这副坦然的样子噎了一下,随即板起脸,严肃地点头。
“没错,贝尔。”
听到“贝尔”这四个字,工藤新一心里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熄灭了。他重新低下头,闭上眼睛,像是放弃了挣扎。
“既然你们觉得有,那就做吧,目暮警部。”
目暮警官看着眼前这个“美国教授”,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有证据指向他,可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贝尔肯定藏着秘密,也许不是凶手,但绝对和案子脱不了干系。
他朝高木涉使了个眼色。高木立刻上前,拿出了手铐。
“咔嚓”一声。
冰冷的金属铐上的瞬间,工藤新一猛地回神。他盯着上的手铐,眼神复杂。
高木涉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警车那边带。一路上,高木念着那些他从小听到大的权利告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你有权保持沉默……”
工藤新一能感觉到金属硌得生疼。这副手铐戴在手上,陌生得可怕。
他垂下眼,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自嘲。要是让服部他们知道,他们抓的“贝尔教授”是工藤新一,那肯定精彩得要命。
“你所说的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谎言是为了掩护真凶,如果不是因为他害怕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这场景说不定真的很可笑。
可现在,这指控里藏着的真相,让他笑不出来。
他只能祈祷,自己真正的“罪行”永远不会被发现。
“……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警车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连暖气的嗡嗡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工藤新一坐在后座,旁边是高木涉。
前座的目暮警官和同事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只有身边的高木涉一直避开他的。
工藤新一也懒得看任何人。“贝尔教授”的戏码再演,现在,他需要一点时间,让真正的工藤新一喘口气。
他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尽管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刚才那场雨的寒意已经渗进了骨头里,连暖气都驱不散。
他的依然落在“贝尔”的手上。手铐反射着东京街头的霓虹,那些飞速掠过,像鬼火一样。
工藤新一疲惫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车窗。可玻璃上倒映的不是街景,而是另一个身影。
是贝尔教授。
那个透明的、像幽灵一样的身影,正用空洞又无助的眼神看着他。
工藤新一的视线从那双无神的眼睛,移到贝尔教授半透明的脸上。贝尔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模糊,仿佛被这无尽的黑暗锁住了一样。
看着“自己”戴着手铐的样子,工藤新一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他轻轻叹了口气,而玻璃上的贝尔,也跟着露出了同样疲惫的笑容。
他这次回日本,可不是为了来坐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