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冰冷的针，扎在脸上生疼。

贝尔——说工藤新一——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风衣，假发边缘已经被雨水打湿，黏在脖颈上，又冷又痒。他终于站在了那家小咖啡馆的门前，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要下大雨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贝尔低骂一声，推开咖啡馆的门钻了进去。

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是在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贝尔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扫过空荡荡的店面。柜台里的蛋糕和饼干已经收走了，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小灯亮着，都倒扣在桌子上，显然是要打烊了。

但门上的“营业中”牌子还亮着。

贝尔皱了皱眉，试探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人回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

贝尔的神经瞬间绷紧。他放轻脚步，往里走，警惕地扫过每个角落。后厨的方向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挣扎。

“喂？”贝尔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提高了些，“有人在吗？”

还是没人回应。

贝尔的心沉了下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看看。他走到后厨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里面一片漆黑。

贝尔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响起，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贝尔瞳孔骤缩，借着外面的，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家伙，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谁？！”黑衣人听到动静，猛地转过身，手里的刀反射着。

贝尔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站住！”黑衣人低吼一声，追了上来。

贝尔冲出咖啡馆，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他刚想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躲，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贝尔！”

是服部平次的声音？

贝尔愣了一下，脚步了半拍。就在这时，黑衣人已经追到了他身后，手里的刀直直地刺了过来。

“小心！”

服部平次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是一阵破空声。贝尔只觉得肩膀一疼，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扑倒在地。

“砰！”

枪声响起。

贝尔趴在地上，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视线一片模糊。他听到服部平次的怒吼，还有黑衣人的闷哼声。

“抓住他！”

是目暮警官的声音。

贝尔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服部平次正压在黑衣人身上，目暮警官带着几个警察冲了过来，将黑衣人制服。

“贝尔，你没事吧？”服部平次跑过来，扶起贝尔。

贝尔摇了摇头，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肩膀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顺着伤口流下来，染红了他的风衣。

“你怎么样？”目暮警官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看着贝尔的伤口，“快，叫救护车！”

贝尔看着服部平次，又看了看目暮警官，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服部平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会惹麻烦！要不是我一直跟着你，你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目暮警官叹了口气：“好了，别说这些了，赶紧去医院吧。”

贝尔点了点头，任由服部平次扶着他往警车走去。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至少，他还活着。

而且，他知道，这场雨过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目暮警官的吼声被惊雷劈得粉碎。

新一知道，就算对方听见了也不会听他的。这老头的固执，比钢筋还硬。

“果然是这样！”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雨夜，新一猛地拔就冲。

侧门后传来压抑的呜咽，他循着声音撞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咖啡馆的小露台暴露在暴雨里。昏暗的路灯在积水里碎成一片河，像无数摇曳的烛火在哭。雨水抽在脸上生疼，雷鸣在耳边炸开，可新一的眼里只有眼前那凝固的一幕。

女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只手死死抠着喉咙，另一只手拼命掰着那双戴手套的大手。眼泪混着血从眼角滑落，咸涩的水流到脖颈时，骤然染成刺目的绯红。尼龙绳深深勒进肉里，血珠顺着绳结滚下来，在喉间串成一条脆弱的红项链。

这家伙单手就能把人掐得窒息，力气大得离谱。

新一的视线死死锁在凶手身上。黑色帽遮住了脸，但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正射回来。当他迈出第一步时，凝固的画面突然碎了。

一切都发生在火石间。

凶手猛地松开女人，狠狠把她推了出去。新一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扑过去接住她下坠的身体，险险避开坚硬的水泥地。他想立刻追上去，可怀里骤然沉重的躯体让他不得不确认她的死活。

没有月亮的雨夜，女人的皮肤白得像纸。辫子散了，湿发在积水里漂着，血很快晕开一片暗红。新一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住她的。

冰的。

“不——！”

贝尔的衣服被雨水泡得越来越沉，像块压在身上。他的指尖在发抖，疯狂地寻找脉搏，等着那救命的跳动。

他恨透了这一刻。

每次都是这样。希望和恐惧扭成一团，最后都会摔成冰冷的真相。

他盯着女人发绀的嘴唇，指尖突然传来微弱的搏动。下的侦探松了口气，数着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下水道的呜咽混着女人微弱的喘息，胸口的起伏忽快忽。可新一没工夫放松——后颈突然被人攥住，猛地被拽了起来。他想反抗，可对方偷袭得太突然。

戴着厚手套的大手掐住他的喉咙，把空气硬生生挤了出去。

“草！”

新一能感觉到凶手的热气喷在贝尔的脸颊上，可昏暗的还是遮着对方的脸。他刚想抬脚踢过去，脸上突然挨了狠狠一击。

剧痛瞬间炸开。远处传来模糊的碎裂声，有人在粗喘……然后一切都静了。

时间仿佛停了。

袭击。

重拳。

现在……什么都没了。

只有雷鸣在滚，雨声在唱，让这死寂的场景多了点活气。

侦探和凶手都僵着。

新一的呼吸越来越急，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尖叫。他的手摸向火辣辣的右脸，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的雨丝和冷风，已经说明了一切。可当指尖触到皮肤时，他还是猛地一颤。

是工藤新一的皮肤。

“不……”

贝尔的湿衣服下，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摸到脸上挨打的地方，贝尔的只剩几片碎渣挂着。

他的谎言，威廉·贝尔这个身份，彻底没了。

半边脸还是教授的样子，另半边却是震惊的工藤新一，正和凶手对视着。

“操！”

新一咬着牙骂出声。秘密偏偏暴露给了那个自称“夏·福尔摩斯”的杀手。

这下，他的秘密还能保住吗？

冰冷和恐惧让身体开始发抖，他拼命压着，想出镇定的样子。

“福尔摩斯”看到拳头的结果后，往后踉跄了几步，像吓傻了。可现在，他从震惊里醒过来了。

新一的眼睛眯起——对方的黑色帽下，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那笑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完了。

彻底完了。跟死了没区别。

要是组织知道了……就算不立刻杀他，新一苦笑着咽了口唾沫，FBI里也有不少人想拧断他的脖子。

“草！”

毁了。

他抬头看着凶手，对方还在笑，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得人牙痒。新一攥紧拳头，绝不能让这混蛋跑了。可就在这时，一道闪电撕裂了两人之间的黑暗。咖啡馆后面的天空亮成一片蓝，紧随的雷鸣他再熟悉不过。

“我早该想到的……服部！”

工藤新一死死盯着前方，预想中的笑容没在脸上出现。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把心底的越浇越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开始打颤。

警笛声突然划破雨夜，盖过了哗啦啦的雨声。声音越来越近，尖锐得像要刺穿耳膜。新一用力晃了晃头，想把混乱的思绪理，可那刺耳的声响却让他脑子更乱。他下意识看向“福尔摩斯”——那个自称名侦探的对手，对方也正盯着远处闪烁的警灯，随即又把转回他身上。

警笛声近在咫尺，新一猛地回过神。他看到对手脸上那抹令人作呕的笑容，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转身黑暗，显然是要逃跑。

“休想！”

新一拔就追，可刚跑出去几步，身体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脚步越来越沉，动作也变得僵硬，像个没上发条的破。

“不……”

他低着头，雨水砸在鼻尖也毫无知觉。瞳孔涣散，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不，不，不，不——！”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像魔咒一样挥之不去。

他追不上。

以现在这副小学生的身体，根本抓不住那个凶手。就算抓住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要把真相告诉警察，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工藤新一？那之前所有的隐忍和，不都白费了吗？

新一的手不自觉摸上脸颊，指尖触到的是柯南的皮肤。

不行，他不能暴露。

或许凶手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一旦他现在冲上去，一切就都完了。

新一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转向躺在地上的。他一步步走过去，动作得像在梦游。脖子上的红丝带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嘴唇已经发蓝，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咖啡馆。

会有人来的，警察很快就到，他们会处理好这里。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相信我。”

新一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把的头放平，然后捡起掉在一旁的眼镜。凶手刚才那一击，把眼镜框都砸弯了。他毫不在意地把眼镜塞进口袋，又地看了一眼，才缓缓站起身。

他没得选。

太多人牵扯，他不能冒险。

“对不起。”

他不能留下。

不能亲手抓住凶手。

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再一次。

XXX

“喂，我们不去看看吗？来都来了，难道就干等着？”太搓着手，探头探脑地往街角外看。

彦赶紧把他拉回来，压低声音：“你疯了？要是被目暮警官发现，我们就彻底没机会参与案子了！”

太正要反驳，步美却轻声打断他：“彦说得对，你没看到服部哥哥和目暮警官都进咖啡馆了吗？”

步美又往街角外瞄了一眼。今晚雨下得很大，雷声时不时滚过，闪电划破夜空时，三个孩子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好在他们躲在一家小店的屋檐下，暂时不会被雨淋到。

“而且阿笠博士也在里面，我们还是按彦的计划来吧。”

彦却没因此，反而抿着嘴，不安地来回踱步。

“说实话，步美……我的就是这个。”

“嗯？”

三个孩子的都集中到彦身上，他脸上的雀斑在昏暗的线下格外明显。

“什么意思？”步美好奇地问。

“就是……服部哥哥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叫贝尔的人，每次他对谁有意见，准没好事。”

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嗨，肯定是贝尔知道的‘福尔摩斯’的事比他多，他吃醋了呗！”

“嘘！有人来了！”步美突然紧张地喊道。

三个孩子立刻紧贴着墙壁，尽量藏进阴影里。除了下水道的水声和哗啦啦的雨声，又有别的声音传来。

脚步声。

是那种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正朝着他们这边跑来。

“怎么办？”步美的声音带着哭，彦也跟着咽了口唾沫。

“那……那肯定是凶手！”

短暂的沉默后，三个孩子交换了个眼神。深更半夜在雨里狂奔，除了逃跑的凶手还能是谁？

他们脸上既有恐惧，又有决心，就像十年前无数次面对危险时一样。三人默契地点点头，紧紧贴在墙上，准备等对方跑近时突然扑上去。

他们需要出不意。

雨幕模糊了视线，他们屏住呼吸，在黑暗中静静。

渐渐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呼吸急促而紊乱，和他的脚步声一样快。

听起来，他像是在拼命逃命。

当那人拐进他们藏身的小巷时，三个孩子都屏住了呼吸。可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发生。

那人从他们身边跑过，三个孩子却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明明对方离他们只有几米远，可他们就是无法行动。

那张脸，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里。

那人紧闭着眼睛，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跑向哪里，只想尽快逃离这里。深金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头上，几缕深棕色的刘海垂在额前，显得格格。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却带着一种熟悉的轮廓。

他没注意到他们，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消失在小巷尽头。

脚步声渐渐远去，三个孩子依然站在原地，没人去追。他们的直直地盯着那人消失的黑暗处，身体僵硬得像石头。

雨声哗啦啦砸在伞面上，带着深秋的寒意往骨头缝里钻。

步美突然浑身一僵。

她猛地抬手捂住嘴，指节泛白，眼睛瞪得圆圆的，睫毛上沾着的雨珠都忘了擦。那声若有若无的轻响，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了她的心脏。

彦站在她旁边，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冷的，是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气。他死死攥着伞柄，指骨都捏得发白，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

是…铃铛声？

太的反应更直接。他张着嘴，粗重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嗬嗬的喘息。雨太大了，雨声几乎要把一切都吞没，但那声轻响，他听得。

像极了柯南脖子上那个红色领结的铃铛声。

两个男孩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名字，谁也不敢说出口。

步美却突然动了。她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眼泪一起砸在地上。她张开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几乎要被狂暴的雨声盖过去——

“柯、柯南君……”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