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尖无意识地打着圈擦拭镜片。
叹气声在空旷的警局里格外。
十分钟了。
服部平次还没来。
昨天也是在这里,他们约好今早七点碰面,一起去走访那些的亲友。那些沉浸在悲痛里的人,哭红了眼,说着生前的好,可谁知道他们当中会不会藏着凶手?
这种虚伪的寒暄,贝尔打心底里厌恶。
更让他烦躁的是服部的迟到。这家伙明明是东道主,却摆起了架子,多半是想给他个下马威。
贝尔又瞥了眼手表,皮鞋在的地砖上轻轻换了个重心。
他不在乎谁是老大。
只要能尽快查完案子离开日本,他可以忍受任何事。
这个国家对他来说,就是个巨大的牢笼。每多一秒,那些过去的画面就会在脑海里得更厉害——昨天那个意外的“重逢”,直到现在还让他心口发紧。
贝尔猛地掐断思绪,扫过门口。
一辆银色的车拐了进来,停在台阶下。车身大得夸张,根本不像用来办案的车。
贝尔挑眉,地走过去。
还没等他拉开车门,副驾驶的门“啪”地被推开。服部平次探出头,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上车!”
贝尔的视线越过服部,落在后座。
“今天多了几个‘同事’。”服部的语气带着点无奈,像是在解释为什么租这么大的车。
贝尔没吭声,钻进车里。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越过靠背,朝后排望去。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正对着他咧嘴笑。
“贝尔早上好!”步美挥着小手,太和彦也跟着点头。
侦探团?
贝尔的一顿,落在了中间座位上。
那抹熟悉的身影,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心脏。
空气瞬间凝固。
他甚至没听见服部在催他,也没看见侦探团的。里是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皮肤,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心跳在耳边炸开,变成一片嘈杂的嗡鸣。
贝尔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她,怎么也移不开。
是她。
毛利。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像他记忆里那片快要决堤的深海蓝。上次看到这双眼睛时,她正站在雨中,泪水混着雨水滑落,问他为什么总是不告而别。
贝尔的喉咙发紧,舌尖下意识地顶了顶犬齿后的微型发声器——那是“贝尔”声音的来源。
他猛地回神,错开视线。
不行!不能被她认出来!
“早上好,贝尔。”
温柔的声音像磁石,又把他的吸了回去。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手已经伸到了他面前,笑容礼貌又友好。
“我们还没正式认识过,我叫毛利。见到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贝尔的胸口。
冰冷的寒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不认识他了。
那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破案、一起在樱花树下许愿的女孩,现在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贝尔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拼命忍住想要嘶吼的冲动,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就像一个真正的“贝尔”应该做的那样。
他是所有人眼中的陌生人,她。
贝尔的扫过服部,又掠过侦探团,最后落回的脸上。他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他不能说真话。
一旦暴露身份,组织的人会立刻找上门,和侦探团都会有危险。
可这场骗局,实在太了。
以前他是柯南,现在他是贝尔。从始至终,他都在撒谎。这一次,他要骗的不只是,还有所有认识他的人。
最痛苦的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把“贝尔”这个角色演到底,而真正的工藤新一,永远藏在后面。
只能看,不能碰。
贝尔想起那个黑衣人说过的话,嘴角忍不住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你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
的笑容渐渐变得疑惑。贝尔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还悬在半空。
糟了!
他又走神了。
贝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的指尖——柔软的触感传来,让他想起上次以柯南的身份牵她手的。
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但他强迫自己忽略掉。
“我才是,”贝尔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认识你,毛利小姐。服部警官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是来协助调查的顾问。”
工藤新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刚才用那种语气称呼,就是想逼她反驳——逼她亲口否认“毛利夫人”这个头衔,逼她承认自己还没结婚。
可没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道不明的东西。
新一感觉下的脸颊又烧了起来,热得发烫。被她这么看着,血液就像疯了一样往脸上涌。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过她的触感,那点温度烫得他心尖发颤,就像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松了口气,却又立刻厌恶起这种轻松感。
凭什么?他凭什么因为没结婚就窃喜?如果他真的希望她过得好,就该盼着她找个靠谱的人嫁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这种卑劣的方式试探她的心意。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喂喂喂!你们俩还要聊到什么时候?再不走,第三个都要凉透了!”
服部平次的大嗓门突然炸响,打断了车厢里的沉默。他扫了一眼泛红的脸颊,又瞥了瞥副驾驶座上戴着的“贝尔教授”,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最后才不不愿地坐进驾驶座,嘴里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
‘终于!’
平次一边不耐烦地发动引擎,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瞄。她的脸还红着,不像化了妆的样子。他眯起眼睛,发现正盯着贝尔的后脑勺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
‘搞什么?’
平次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这就是贝尔的计划?用这种方式引诱?她才是他的真正目标?之前在暗处观察和和叶,就是为了今天?
一想到这里,平次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死死攥着方向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油门从一档缓缓推到二档。
不管贝尔想干什么,他都别想得逞!
另一边,新一正拼命把注意力从身上移开。他看窗外的车流,却不由自主地被平次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吸引。那戒指样式简单,却透着股不容忽视的质感,绝不是普通的小玩意儿。
那戒指看起来像……
新一的思绪突然断了。他猛地收回,看向平次的侧脸。平次根本没看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服部……’
他刚想开口,平次却说话了。
“我说教授,你日语怎么这么流利?”
平次问这话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试探。新一能听出来,他在等自己露出破绽。
贝尔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摊了摊手,语气随意:“以前在日本留过几年学,可能语言天赋比较好吧。”
他说这话时,能感觉到下的在扯着皮肤疼,但还是强镇定。
平次挑了挑眉,语气里的怀疑更重了:“哦?那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还能把东京的路记得这么?厉害啊。”
他说着,咧嘴笑了笑,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透过的镜片直刺新一。
‘想骗我?门都没有!’
新一知道平次在得意,但他只能没听懂,害羞地耸了耸肩。
可他的心跳早就乱了节奏,像擂鼓一样撞着肋骨。他不能掉进平次的陷阱里,可平次那步步紧逼的冷静,又让他忍不住。
服部肯定知道什么了。他在怀疑自己,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证据。
‘该死!’
新一在心里咒骂,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不敢大口喘气,怕一呼吸就闻到身上的香水味——那味道会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他根本没料到会来。
她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新一咽了口唾沫,调整了一下衬衫领口,又感觉到下的闷热。她为什么非要掺和进来?
等等……
新一的蓝眼睛在贝尔的细框眼镜后闪了闪。
如果平次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那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只要利用好她,就能转移平次的怀疑——虽然这对他来说,无异于。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向后座的。
“毛利小姐,冒昧问一句,你也是警察吗?还是说,今天特意来陪我们查案?”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可下的嘴角却扯得生疼。
平次听到这话,差点没把下巴惊掉。这个贝尔脸皮也太厚了!明明刚才还被他逼得节节败退,转眼就用这种温柔的语气问问题,不把他的压力放在眼里。
看来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平次的手死死攥住方向盘,指节泛白。他一定要查贝尔的底细!
却没察觉到车厢里的暗流涌动。她听到贝尔的问题,害羞地笑了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警察,也没参与案子……只是服部警官——哦不,服部君是我的老朋友,还有孩子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
“姐姐是我们老师!”
太突然嚷嚷起来,打断了车厢里的对话。
“对呀!”步美连忙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老师说要保护我们,所以才跟来的!”
她还想继续说,彦却不耐烦地抢过话头:“哼,说得好听!我看她就是怕我们闯祸吧——好像我们什么时候给她添过麻烦似的!”
最后那句抱怨压得极低,却像根针似的扎在空气里。
但这些高中生的嘀咕,工藤新一根本没听进去。
他终于转过身,直直落在毛利身上。
服部平次在旁边咬着牙,差点没忍住冷哼出声。他攥紧拳头,耐着性子等接下来的戏码——这,简直别扭到让人想翻白眼。
“老、老师?”
突然,贝尔摩德的声音颤了一下。
那可是向来冷静得像冰的贝尔教授啊!
工藤新一藏在后的脸颊猛地发烫。他抬头望去,只见毛利的耳根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像被春风拂过的樱花。
“是、是啊。”毛利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我在帝丹高中教历史和日语……”
工藤新一盯着她嘴角的笑。
那笑容很陌生,陌生到让他心里发堵。
“我们的工作也差不多呢,贝尔教授。”毛利的笑意又深了些,眼底却闪过一丝困惑——她好像没料到这位教授会这么惊讶。
“嗯?”贝尔摩德挑眉。
“您不也在教书吗?”毛利解释道,“在大学当教授,对吧?”
“啊!对、对!”贝尔摩德连忙摸了摸后颈,尴尬地笑起来。那模样落在毛利眼里,竟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服部平次可没耐心看他们打哑谜。他抓住机会,语气带着试探:“贝尔教授,您当年肯定是学霸吧?”
贝尔摩德的笑声戛然而止。
工藤新一耳边还回荡着那难得的笑声,直到它彻底消失,才发现服部平次的已经扫了过来。
“服部警官这话是什么意思?”贝尔摩德问。
服部平次不紧不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驶过路口。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里,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您才三十出头吧?又是作家,又是侦探,还在大学当教授……我就是好奇,您哪来的时间吃饭睡觉?更别说私生活了——难不成您是铁打的?”
他根本没指望对方回答。
贝尔摩德避开视线的瞬间,服部平次就明白了——这问题戳到点子上了。
工藤新一在心里差点笑出声。
服部这推理,简直精准得可怕!
可不就是这样吗?他哪有时间顾这些?至少……在遇到她之前,没有。
他的不自觉飘向副驾驶的后视镜。镜面里,毛利的身影模糊又透明,像隔了一层永远不破的玻璃。
那距离,像一道鸿沟,横在他们之间。
“对了贝尔教授——”服部平次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您这么年轻就爬到教授的位置,肯定有秘诀吧?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头衔?”
贝尔摩德被问得回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服部平次这问题,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秘诀?”贝尔摩德地说,“大概和您的晋升之路差不多吧?服部警官,您这么年轻就能当上警部补,我想除了努力和天赋,总也少不了一两个‘好门路’吧?您觉得呢?”
“什、什么?!”
服部平次的脸“唰”地绿了。
这个贝尔摩德,调查过他?!
“门路”这两个字,像根刺扎进他心里——多少人背后说他靠父亲上位?要不是他次次用实力打脸,恐怕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服部平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瞥了眼身边的贝尔摩德,心里的疑团更重了。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背景?
***
没人知道,车子停稳时,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场景。
悲伤这东西,向来爱以最诡异的姿态出现——对于凶杀案的遗属来说。
有人歇斯底里地咒骂死亡,有人沉浸在纯粹的痛苦里无法自拔,有人接受现实……可无论哪种,“为什么”这三个字,永远像毒蛇般缠着他们。
毕竟老死是天命,像老天爷在玩轮盘赌。可谋杀不一样——那是活生生的人,举起屠刀夺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没有神,没有命运,只有一个自以为是的凶手,把痛苦和绝望,狠狠砸在遗属心上。
所以愤怒总会和悲伤缠在一起,像的毒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每次遇到这种,侦探们都得重新绷紧神经。
因此,当工藤新一看到地上碎裂的相框——在玻璃碴里若隐若现,旁边书架上的书被扯得七落时,他一点都不惊讶。
这个,简直就是第一个女友的翻版。
破碎,空洞,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哗啦——”
门里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毛利更是第一个冲了进去。
地板上,一个年轻女人蜷缩在一堆玻璃碴旁,浑身发抖。
东京市中心的门大敞着——工藤新一早就猜到不对劲。可眼前这场景,还是让他心里一沉:要从这女人嘴里问出线索,恐怕难了。
他的落在毛利身上。
她正蹲在女人身边,轻声细语地解释他们的身份,安抚对方急促的呼吸。那温柔的模样,和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
她还是没变。
永远别人,甚至自己。
工藤新一看得——毛利眼底藏着多少心疼,可她还是用尽力气,去温暖那个绝望到崩溃的女人。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却像棵坚韧的樱花树,稳稳地站在那里,为别人遮风挡雨。
新一喉结滚动,狠狠咬了下干裂的嘴唇。
脸上那抹僵硬的笑容,他太熟悉了。
每次对着柯南时,她总会露出这样的,温柔得不像话。
「……你到底哪来这么多力气撑着?」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问题问了也是白搭。
和步美好不容易把那女人扶到沙发上,彦和太已经撒跑去倒水。剩下的烂摊子,自然落到他和服部头上。
新一叹了口气,靠在沙发对面的抽屉上,扫过服部。
这家伙脸皱得像吃了柠檬,嘴角都快撇到耳根了。但新一心里——就算事后会骂自己冷血,服部也会把该问的问题抛出来。
老刑警了嗓子,尴尬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他那顶标志性的棒球帽不见了,整个人显得有些落魄。随后他一屁股坐到女人旁边的上,那女人这才红着脸开口。
「我、我叫纪泽惠……对不起,家里这么乱,还有我这副样子……」
新一在心里补了句——还有你这崩溃的状态。
他低头看向纪泽惠,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
她强忍着哭,把皱巴巴的纸巾按在眼睛上,声音发颤地骂道:「那个混蛋!」
步美和另外两个孩子交换了个眼神,小心翼翼地开口:「纪泽姐姐,你别!有服部哥哥和贝尔教授帮忙,警察很快就能抓到凶手的!」
「什、什么?」
纪泽惠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态了。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却把眼妆蹭得满脸都是,红痕一直蔓延到耳根。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满屋寂静。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她骂的是死去的男友。
没人怪她。这种锥心的痛,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就像沉重的锁链缠在身上,只能自己挣脱,旁人连靠近都难。
贝尔教授的转向服部。
服部手里的笔已经悬在笔记本上,显然准备开始提问。但他那,活像要去马蜂窝。
「纪泽女士,」贝尔突然开口,替服部解了围。服部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虽然依旧臭着脸。
贝尔没有看纪泽惠,声音低沉而温和:「接受他离开的事实很难,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更难。但只有你的帮助,我们才能抓住杀害你男友的凶手。」
直到最后一句,他才抬起头,透过镜片紧紧盯着纪泽惠。
纪泽惠犹豫了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可……警察已经问过我了啊……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们只是想更仔细些,」服部打断她,语气尽量柔和,「而且……你应该听说了,这案子还有第二个。」
「什……」
纪泽惠的声音细若蚊蚋,苍白的脸上,泪痕红得刺眼。
服部皱起眉。
日本现在谁不知道「福尔摩斯杀手」的第二个?媒体都快把这事炒上天了,电视、报纸、网络……到处都是。
「你该不会没听说吧?」服部忍不住提高音量,「媒体都快喊破喉咙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回避这些,服部警官。希望你能理解。」
纪泽惠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哭后的颤抖,但第一次有了坚定的意味。
她显然不想听到任何男友被杀的新猜测,甚至想把那段记忆彻底从心里抹去。
服部简单说了下第二个案子的,还拿出的给她看。但纪泽惠只是摇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提供。
「总之,」服部的语气缓和了些,「就是因为这个第二个案子,我们才又来打扰你。」
他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急切地看着纪泽惠:「所以,你愿意再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纪泽惠的指甲深深掐进黑色 leggings 里,指节泛白。她把凌乱的黑发捋到耳后,深吸一口气,终于小声说:「……好。」
服部开始一连串提问,贝尔教授则在一旁记录,偶尔插几句。三个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也安静地听着,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位犯罪学教授。
当她的落在贝尔身上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那藏在镜片后的蓝色眼眸,锐利得像鹰隼,专注得让人不敢直视。
之前在车里,他只是笑了笑,就让她脸红心跳。
十年了,除了新一,没人能让她有这种感觉。
赶紧移开视线,心脏却还在砰砰直跳。
心脏猛地一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个男人。明明知道他不是新一,可那双眼睛……太像了。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心跳加速,胃里却翻江倒海。
矛盾得可笑。
贝尔站在人群外,安静得不像个美国人。想起之前的分析——除了眼睛,他和新一没有半分相似。凌厉的五官、深金色的头发、低沉的嗓音,甚至连说话时的从容,都和那个总爱逞强的侦探判若两人。
可为什么,每次听到他的声音,皮肤都会泛起一阵战栗?
用力抿紧嘴唇,唇上的口红被蹭得发。
难道……她已经忘了新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她用力摇头,指尖攥得玻璃杯咯咯作响。杯里的水还是孩子们从厨房端来的,细小的气泡正地往上浮,碰到水面就“啵”地一声消失。
就像新一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发现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身边的纪泽小姐刚失去男友,她却在这里自顾自伤春悲秋。自私,太自私了。可她控制不住,那些莫名的悸动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不对。
这感觉不对。
贝尔也不对。
他凭什么让她心动?
在心里怒吼,却骗不了自己。那个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方寸大乱。他甚至不用做什么,一个眼神就够了。
“不行。”
猛地把杯子砸在桌上,力道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几道疑惑的瞬间投过来。脸颊发烫,连忙摆出抱歉的,众人这才转回视线,继续听纪泽小姐说话。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明镜似的——
就算春天到了,满世界都是成双成对的,她也绝不会栽在这个美国人手里。把对贝尔的心动归咎于“像新一”?这种自欺欺人的蠢事,她才不会做。
可贝尔接下来的声音,却像羽毛一样搔在她心上。
“纪泽小姐,你朋友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说,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纪泽眨了眨眼,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她看了眼贝尔,猛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悟是医院的麻醉师,他人那么好……怎么会有人害他?”
“会不会是以前的?”
“不可能!”纪泽的声音陡然尖锐,“我都说了没有!不过……”
她顿了顿,喉咙里像卡了块石头。贝尔能地感觉到她的紧张。
“最近几周,他很奇怪。总是魂不守舍,问他什么都不说。我明明看出他有心事,他却一直骗我!”
愤怒混着泪水涌上来,纪泽的声音变得嘶哑。这是她唯一的宣泄口,能暂时压下绝望。
“这个笨蛋!连嘴都不肯张!上次我想从他抽屉里拿条合适的领带,他张地把抽屉摔上,还对我大吼!”她咬着嘴唇,留下几个苍白的牙印。
再开口时,愤怒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空洞的疲惫:“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就因为一个破抽屉。”
“那抽屉里到底有什么?”太的问题刚出口,就被步美狠狠瞪了一眼。
纪泽愣住了,连平次都觉得不对劲。“你们应该检查过了吧?”
“没有!”
反驳声同时响起。纪泽低下头,而的还停留在平次脸上。她脸颊微红,眼神却异常认真,声音也软了下来:“他不想让人看,还特意藏起来,纪泽小姐为什么要去翻?平次,信任不是这样的。既然爱他,就该相信他啊……”
贝尔的嘴角缓缓张开。
新一的心脏像是被毒刺狠狠扎了一下。
十年了。的话,的眼神,还是能轻易刺穿他的。
“……”
他在心里默念,皮肤下的刺痛感越来越强。愧疚和悔恨像毒液一样蔓延,可他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比任何毒药都难熬。
没注意到贝尔的异样。她已经把那些纷乱的压回心底,像往常一样温柔地看向纪泽:“对吧?”
纪泽勉强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平次的始终落在身上。他忽然想起,这些年和柯南同住一个屋檐下,到底谁演得更像?他们都在一场没有结局的戏里,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演员。
服部平次喉结滚动,心头像压了块冰。
他总容易忘了,毛利对工藤新一的执念有多深。
那个女孩总是把自己得像个战士,哪怕过了这么,哪怕新一一次又一次失约,她依旧挺直脊背,用笑容掩盖眼底的落寞。只有真正懂她的人,才能从她偶尔失神的瞬间,窥见那深藏的脆弱和…蚀骨的思念。
每次意识到这一点,服部平次都觉得胸口发闷。
“除了他那该死的完美主义,这是最让我恼火的地方…” 纪泽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指尖攥紧了衣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一紧张、一不对劲,悟遇到什么破事,从来都憋在心里不说。”
贝尔注意到她的呼吸都在发颤,眼眶里又开始泛泪,像是随时会决堤。
“悟!你这个蠢货!” 纪泽猛地提高音量,带着哭骂道,“如果他这破性子、这神神秘秘的样子,真的和他的…他的…”
“好了好了,纪泽小姐,别自己吓自己!” 服部平次连忙开口打断,双手抬起做安抚状。直到旁边的教授会意,笑着帮打圆场,他才松了口气。
“服部警官说得对,纪泽小姐。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那方面,别。”
服部和教授飞快交换了个眼神。毛利看在眼里,心里更沉了——她知道服部平次本来就不怎么贝尔,现在却和对方默契十足,明显是在合力转移纪泽的注意力。
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
纪泽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服部平次见状,立刻换了个策略,提议去卧室看看,再去书房调查。
“就是随便看看,纪泽小姐,很快就好。”
纪泽抽噎着掏出纸巾——那张纸已经被揉得满是破洞,她胡乱擦了擦眼睛,像是在完成某种抵抗眼泪的仪式。然后她撑着沙发站起来,对着门口艰难地扯出个笑,点了点头:“…好,服部警官想看看的话,我带你们去。”
服部平次连忙道谢。众人跟着纪泽往外走,只有毛利——她得留下侦探团的孩子们——注意到贝尔没有要动的意思。
“教授,你不去吗?”
“嗯?”
贝尔蓝色的眼睛惊讶地转向她,显然才发现她还留在这儿。他从抽屉边直起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边走向旁边的小边桌,一边解释:“不了,毛利小姐。我在这儿等着就好,服部警官应该不需要我帮忙。正好…我把这里的隐患处理掉。”
说着,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玻璃碎片——那是他们进门时不小心碰碎的花瓶残骸。
毛利的心跳骤然加快。
偌大的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她看着贝尔一片片捡着玻璃,动作从容,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锐利,却让她明白——这家伙根本没闲着,大脑肯定在飞速运转,试图破解眼前的谜题。
这个美国人,是真的在追查真相。
“那个…” 毛利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贝尔捡玻璃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
“那个…你可以叫我的。” 她脸颊发烫,声音越来越小,“不用那么客气…”
说完她就后悔了。
肯定很蠢吧?她看着贝尔困惑地眨了眨眼,然后继续低头捡玻璃,侧脸绷得像块石头,看不出在想什么。毛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知道贝尔在日本住了一段时间,应该懂点日语礼仪,可此刻的尴尬和不安,还是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快说点什么啊…
终于,最后一块玻璃也被捡起来了。贝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对着她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脸上带着一丝试探的微笑。
毛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威廉。” 他的声音很坚定,“认识你,…小姐。”
躲在贝尔身份下的工藤新一,看着毛利瞬间红透的脸颊,心里软成了一团。还好贝尔这张“脸”能替他掩饰,不然他此刻的肯定会出卖一切——当害羞地抽回手,低头盯着地板不敢看他的时候。
“威廉”两个字在他舌尖打转,几乎要化成实质。他多想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叫上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这两个字能承载他所有的思念和爱意。
可他不能。
此刻说话的是“贝尔”,不是工藤新一。他的声音、他的话语,都只是谎言的一部分。那谎言像黑色的焦油,已经沾了太多太多,他不能再让她陷得更深。
“那个…为什么你和服部都那么肯定,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 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可还是带着点不自然。不过这种感觉,似乎也不是那么难适应。
工藤新一却避开了她的——他暗骂自己 coward,这种时候还不敢直视她。直到不得不对上她的眼睛,他才放缓声音,带着几分开口:“现在说不好,我想服…服部警官应该正在核实。不过…”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脸上扯出个有些无奈的笑。
“不过,男人紧张也不一定是因为坏事啊。有时候…会紧张得要命。”
毛利眼睛一下瞪圆了,急切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什么惊天大秘密。可贝尔的声音却突然沉了下来,让这句话瞬间变了味。
“警察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枚戒指。”
的猛地闪烁起来,眼神游移不定。工藤新一看得出来,她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他继续用贝尔那平静却笃定的语气解释:“收据显示,他已经买了好几周了。如果他真像纪泽小姐说的那样完美主义…”
“他大概,是在等一个 perfect moment 吧。”
他盯着她看了,扫过她紧绷的侧脸,注意到她也在看他。几秒钟后,他移开视线,盯着地板。
“现在只是猜测,但——”
“为什么不告诉她?”
的质问像把刀,带着连她妈妈都会骄傲的锋芒。贝尔躲不开她的眼神,那双眼睛死死锁住他,等着答案。
就是现在。
新一咽了口唾沫。糟透了。的眼神在提醒他——她有权知道真相,哪怕不是从贝尔嘴里。
盯着贝尔。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眼睛也红了,但她不会让步。在他开口之前,绝不。
美国人扯出一个悲伤的笑,镜片挡住了他的眼睛。下一秒,他叹气摇头。
“不是说服部警官不好——但我们俩都没种告诉她…而且…我怀疑她根本不想听我们说。”
他抬起头。第一次他脸上的痛苦。虽然他声音平静,语气尽量温柔,但那双眼睛骗不了人——他不像职业要求的那么冷漠。
“等法医验完戒指,警察会还给她。到时候她自然会知道。现在告诉她…我甚至不确定她会不会信,她现在那么生气。她心里他没错,但在她看来,他还是丢下了她。愤怒比悲伤好处理,至少大家都熟悉怎么发泄。而且愤怒总会过去,悲伤却不会——它会变淡,变轻,但永远都在。”
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冰冷的液体突然灌满血管,贝尔的话像锤子砸在她心上。
她的思绪乱了,抓不住任何一根线头。只有模糊的画面和涌上来——贝尔的语气说明他懂这种痛,纪泽太太满是泪水的怒视,还有那个她放不下的人。
“就因为他想把一切做到完美…就因为这个,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这不!对他们都!”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新一看着那熟悉的盐粒般的液体,心脏像被攥住一样疼。
‘…’
他的指尖在颤抖,想替她擦眼泪,却只能忍住。她根本不知道,这些话有多适合他——就像当年在,他想说的话,她永远不会知道。
永远不会。
‘该死!’
他闭眼咬牙,拳头攥得死紧。
“嘶——”
新一倒抽一口冷气。他忘了手里还攥着碎玻璃,掌心立刻被划开一道口子。
“教授——你流血了!”
“没事没事,…我——”
贝尔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抓住。下,他的脸瞬间烧起来。在碎玻璃里找伤口,惊讶地发现这位犯罪学教授的手这么纤细——但这点奇怪很快被盖过。
脚步声和警察的声音打断了她。服部平次来得正好。
“纪泽太太,我们快结束了,只是——”
他像医生对一样说话,却突然闭嘴。因为他听到了那声亲密的“教授”,还看到贝尔的手被攥在手里。
服部的眼睛抽搐着,显然在拼命忍住没吼出来。他就那么盯着他们,眼神能杀人。
‘搞什么鬼?!’
新一看到服部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糟了!’
他抽回手,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真的只是小划伤…不过,谢谢你。”
愣住了,顺着他的回头。看到服部站在身后,她的脸刷地红了——气自己刚才太失态。
贝尔路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呼吸拂过皮肤。
“建议暂时别这么叫了。服部警官不会喜欢的——可以吗,毛利小姐?”
茫然点头,看着他走向厨房的背影,脸颊还带着红晕。
服部的从贝尔身上移到她脸上,像蚂蟥一样黏着。不敢看他,抱住自己。
脑子里像突然被按下,她觉得自己陌生极了。
‘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眼神能杀人,服部已经把贝尔千刀万剐了。新一太那种眼神——服部回来时,整个房间都能闻到火药味。
只有纪泽太太跌回沙发,把印花抱枕攥得变形。都站着,显然这次拜访要结束了。
服部的鼻子还在危险地翕动。他强迫自己回到案子上,压下脑子里的怒吼。
“纪泽太太,谢谢你。最后确认几个细节,我们就不打扰了。”
沙发上的女人颤抖着点头,想笑却笑不出来,满脸疲惫。服部理解地点头,最后一次掏出笔记本。
“还需要亲属的地址。”
他抓抓头发,语气带着歉意。
“看来我的同事们犯了点小错,我在文件里找不到他们的部分数据,所以——”
“那不是失误,服部警部。”
“嗯?”
纪泽感到众人困惑的落在自己身上,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枕头。那只印着罂粟花的抱枕在她掌心变形,肺部像压了块无形的巨石,让她连呼吸都发紧。
所有人都在听她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几年前,我们的自己就是个罪犯。”
话音落下,里静得可怕。
纪泽的指尖陷进抱枕布料,继续道:“那件事之后,他的家人彻底和他断绝了……就像我的家人抛弃我一样。因为我没办法就这么忘了他,所以我留了下来,等他回来。”
十二年。
整整十二年的,父母和亲戚都无法理解。
“悟不是……他不是单纯的杀人犯。当时的……他后悔了,一直都在后悔。”
“可是……你怎么能等他那么……怎么能他?”
“什么?”
服部平次和少年侦探团猛地别开脸,各自盯着不同的角落——地板上的污渍、墙上滴答作响的时钟、窗玻璃上爬动的苍蝇……就是不看她。
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由来,却没人敢接话。就像街上那些对呼救声视而不见的路人,任由这场难堪的沉默蔓延。服部心里,他们都在逃避——没人有勇气和讨论这个话题。
只有新一没有移开视线。
他脸上写满痛苦,那是的问题带来的刺痛。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拼出“”这个名字,掠过她眼里新旧交织的。
的声音在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不是……”
新一懂她的意思,却拼命想找理由——他不敢让那点微弱的希望冒头。
纪泽也看着,试图从她的问题里找出更深的含义。直到她的落回地板,眼里的渐渐黯淡,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但当纪泽终于开口时,恍惚间看到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快得像错觉,却真实存在过。
“我不知道。”
“可是你明明——”
纪泽摇摇头,打断了她:“我等了,也了,但我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抬起头,撞进她满是泪水的眼睛。那层水雾背后的东西,比她晦涩的话语更。
“我只是……做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