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像融化的金子,洒在的脸颊上。暖意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寒意,却驱不散她心头那点沉甸甸的空落。
东京街头人潮涌动,被裹挟在人流里,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的方向挪动。走到一半,一阵机械的播报声突然钻进耳朵。
“‘福尔摩斯’仍在逃!”
猛地顿住脚步。
声音来自街角那家电器店的展示电视。屏幕上,新闻主播正皱着眉播报。店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七嘴舌地议论着什么。僵着身子,一步一步挪过去,直到主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警方目前仍未掌握新线索。凶手身份不明,作案动机成谜。那封署名为‘夏·福尔摩斯’的诡异信件,让专案组束手无策。”
咽了口唾沫,视线死死钉在屏幕上。画面切换到凶手留在现场的那封信,字迹模糊,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一周前的案子了,媒体还在反复翻炒。更让人心堵的是,是个即将毕业的实习——听说那孩子是想靠这个案子搏出位,结果把命搭进去了。从毛利小五郎那里听过,警视为这案子都快闹翻了天。
冷风吹过,打了个寒颤。她这才回过神,冬天还没过去呢。可还是黏在屏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签名上。
夏·福尔摩斯。
“这种案子……本来应该是他的主场吧?”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猛一转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呵斥。
“太!你忘了她在的时候不能提……”
“姐姐,你知道案子的吗?”步美及时打断了两个男生的争执,她早就了怎么对付太和彦的拌嘴。当然察觉到了这小小的解围,心里一暖,总算能稳住,勉强扯出个无奈的笑。
“抱歉哦,我也。听爸爸说,连警察都还一头雾水呢。”
“这样啊!”步美乖巧地点点头。
下一秒,三个高中生突然齐刷刷地咧嘴笑了起来。
“不过姐姐,现在可不是在学校里哦!”太晃了晃脑袋,笑容更灿烂了。
看着他们,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她当这三个孩子的老师才一年。去年刚接手帝丹高中的历史和日语课,一开始确实有点别扭——毕竟以前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但学校有规定,不能因为私人搞特殊,她和孩子们只能适应。现在看着这三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大男孩女孩,忍不住笑了。虽然个子长高了,可那股子劲儿,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还是那三个野丫头野小子。
念头刚冒出来,冷风又钻进衣领。缩了缩脖子,视线落到地面,懒得去管周围的人声鼎沸。反正那些嘈杂,她也听不进去。
十年了。
整整十年。
她还是没法平静地想起那个名字。
‘你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三个高中生交换了个的眼神。他们太熟悉这种了——那种拼命想藏起来,却又藏不住的悲伤。彦挠了挠头,雀斑脸上的眼睛亮了一下,开口打破了沉默。
“姐姐,我们会解开这个案子的!”
猛地抬起头,撞进三双坚定的眼睛里。恍惚间,过去和现在的画面重叠了。虽然长大了,但一提到案子,这三个家伙眼里还是闪着当年那种天真又热烈的。
“等着瞧吧!我们肯定能抓住凶手!”太用力点头,咧嘴笑着附和彦,“没错!我们破案的速度,比你说‘我开动了’还快!”
“少年侦探团出马,分分钟搞定!这可是我们名誉的大事!”步美的笑声响起,两个男生立刻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太和彦对步美的心思一点没变。好在步美也还是老样子,没被这俩小子的殷勤冲昏头,依旧稳稳当当的。
只是……看着他们,心里还是有点。他们至今还自称“少年侦探团”,但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现在他们的破案率实在算不上好看。可这三个家伙就是不肯放弃,死死攥着当年那两个人留下的“遗产”。
咽了口唾沫,努力挤出笑容。那点从层层自我保护壳里渗出来的现实,像针一样扎得她心口发疼。
“那姐姐就祝你们好运啦!不过,查案子归查案子,作业可不能落下哦!”
听到用起了“老师专用语气”,三个高中生立刻条件反射地齐声回答——跟学校里所有学生对老师的反应一模一样。
“知道啦!”
侦探团的孩子们笑着朝挥手告别,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东京街头的人潮里。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身看向墙上的天气预报屏幕。父亲最爱的那位气象女主播正手舞足蹈,试图说服观众:“虽然接下来几天有雨,但大家也要保持哦!”
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她心里,东京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可比乌云压城严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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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行!”
“不行也得行,朱蒂,这个案子我接!”
宽大的眼镜片后,一双眼睛闪着危险的。朱蒂双手叉,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显然已经被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磨得没了耐心。
工藤新一坐在的扶手里,双臂抱胸,一副寸步不让的姿态。任凭朱蒂怎么吼,他都纹丝不动。
朱蒂无奈地摇头。这位大侦探聪明归聪明,犟起来简直像个三岁小孩。
新一无视她的怒火,低头抠着手背上的假面。从大学到FBI总部这一路,他的想法已经彻底变了。
以前拒绝回国,是怕牵连他们。现在非要回去,理由也一样——他想见她。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她和那些他拼命守护的人都平安无事,就够了。
风险肯定有。万一出了岔子,过去十年的心血就毁了。他懂朱蒂的顾虑,可这机会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他用“威廉·贝尔”的身份回去,有正当理由,不会引起怀疑。正好能借这个机会,刷新一下脑海里那些快要模糊的面孔。
十年了。他对他们的近况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FBI早就切断了两边的信息往来,把他保护得密不透风。可现在,他打破这个牢笼。
新一侧过脸,透过贝尔的眼镜看向朱蒂,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已经安排好了,朱蒂。这次是最的时机,错过就没了。我回去。”
“这事轮不到你决定。”
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新一猛地回头,才发现詹姆斯·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老人缓缓走到前,身后的赤井秀一靠在门框上,面无。他像往常一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新一,只顾着捻灭烟头上的烟草丝,显然对这场争执没。
新一咽了口唾沫。他没回FBI总部了,每次回来都觉得时间对自己格外残忍。
詹姆斯的头发已经白,灰白的胡须间满是皱纹,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显然没打算放弃追捕那些黑影。赤井秀一的发梢也添了些银白,却还是那副冷淡模样。
只有他,还停留在十七岁的模样。
“詹姆斯,我知道这违反了我们的约定,但如果不是万无一失,我绝不会冒险!”新一急切地解释。
詹姆斯挑了挑眉:“那你自己的安危呢,新一?”
他不等新一回答,就疲惫地摇了摇头:“别谈这个。把假面摘了吧,我不想对着一层说话。”
新一没反驳,只是轻哼一声,做了。他把眼镜塞进口袋,熟练地摸向颈后,指尖皮肤与的缝隙,猛地一扯——威廉·贝尔的脸被整个撕了下来。
假面和假发掉在脚边,他解开头发上的发夹,取下藏在嘴里的变声器。那是阿笠博士改良的最新款,不用手持蝴蝶结,直接通过犬齿后的发射器就能改变声音。
他把变声器揣进,重新陷进里,没好气地问:“满意了?”
詹姆斯对他恢复少年音的声音毫无波澜。这些年,他看着柯南变成新一,又看着新一戴上假面成别人,早就习惯了。只是眼前这张年轻的脸,总让他想起那些被时间偷走的岁月。
新一现在要是镜子,肯定会发现自己和十年前几乎没区别。可那个毁了他人生的家伙,还在暗处盯着他。
詹姆斯的扫过新一苍白的脸——长期戴假面,他的脸色确实差得很。
“你确定‘威廉·贝尔’回去就绝对?”詹姆斯追问,“你打算一边查案,一边偷偷见他们?然后呢?见完就乖乖回来?”
新一点头:“对。我会小心,绝不暴露身份。”
詹姆斯沉默了。他知道,这个孩子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赤井秀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跟他一起去。”
新一一愣,抬头看向他。赤井秀一依旧没看他,只是弹了弹烟灰:“有我在,能盯着他点。”
詹姆斯叹了口气,终于松口:“……好吧。但你记住,一旦发现任何危险,立刻撤退。”
新一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猛地从上站起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谢谢詹姆斯!谢谢你们!”
朱蒂还想说什么,被詹姆斯用眼神制止了。
赤井秀一扔了烟头,用脚碾灭:“明天出发。你的行李我会让人准备好。”
新一用力点头,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里的三人——詹姆斯的白发,朱蒂的眼神,赤井秀一依旧冷淡的侧脸。
十年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停留,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也足够了。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变声器,脚步轻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被点名的人没说话,只是迎着的。詹姆斯脸上那副刻意维持的平静,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但新一心里,这位老特工布满皱纹的额头下,思绪已经在飞速运转了。
詹姆斯·太熟悉这眼神了——固执里掺着希望。十年前,这眼神里还混着恐惧,可现在……反过来了。
是喜悦。
这小子是真的开心。
为了能再靠近他们,哪怕只有短短几天,他愿意赌上一切。詹姆斯摩挲着胡子,心里有数——这十年,新一过得不容易。当年他找上门时,他们就定了规矩:新一要听话,要分享,偶尔还得帮忙破案。作为交换,他们保他,让他能在特殊状况下活下去。
他从没抱怨过。
眼睛失去神采时,没抱怨。
对着镜子里那张假脸,没抱怨。
活在不属于自己的人生里,工藤新一已经死了,也没抱怨。
看着坐在旧上的“高中生”,胃里突然像坠了块。
“行吧。”
“什……什么?可是……詹姆斯!”
朱蒂的抗议被直接无视。的还锁在年轻侦探身上,看着他眼里骤然亮起的——那是的、属于工藤新一的锋芒。
“你只能看,不能碰。特蕾西会给你准备好一切。”叹了口气,他知道,就算是这么严厉的提醒,也浇不灭新一的。
他当然知道。
太了。的胡子底下,悄悄露出一抹笑。
“那……祝你好运。”
新一咧嘴一笑,眼里满是感激。他捡起地上的东西,冲詹姆斯和朱蒂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XXX
“该死的詹姆斯!你疯了吗?那孩子吃了多少苦,你还让他重蹈覆辙?你明明知道他对她还有!你觉得他能忍得住?这是把他往虎穴里送!”
“朱蒂,我知道。”
“你——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詹姆斯的平静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的怒火,逼得她深吸一口气。
“你知道?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你了解他,朱蒂。就算我们不让,他也会自己飞过去。我们不能让他单独行动。他以前已经证明过自己的韧性了,坐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去帮他收拾烂摊子。”
“你觉得会顺利吗?”她怀疑地看着詹姆斯,注意到他指尖并拢时藏不住的紧绷,可他的声音却依旧平稳。
“不会。”
“那为什么——”
轻咳一声了嗓子,从后站起身,双手按在木桌上稳住身体。
“因为他值得,朱蒂。他需要知道,这世上还有值得他拼命的东西。我觉得他现在需要这趟,去唤醒记忆,在层层下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谁在等他。”
她倒吸一口凉气,咬住嘴唇。想想,她的心就揪紧了,但她还是得说出。
“万一……我怀疑她不会再等了,等的不是他。”
“她会等。”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话里却带着冰碴。朱蒂转身看向站在门框里的赤井,他正把玩着打火机。朱蒂和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能感觉到皮肤下隐隐的灼热——那是火灾留下的记忆在烧。没人说话,他们知道,赤井会在自己想开口的时候说。
“她会等。别忘了,从来就没信过我们。她会等他,就像他在等她一样。但是……”他顿了顿,终于点燃了烟,下一句话伴着烟雾飘出来,“但是,我不确定他还得上她。”
詹姆斯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当年那件事之后,新一和赤井的就彻底毁了。她是唯一剩下的人。赤井想她,因为他的爱人会希望他这么做。
志保对她很重要……就因为她的妹妹,志保赌上了自己的人生,最后还是输了。赤井想从她的死里找到意义……于是找到了她的妹妹。可妹妹也死了,意义没了,只剩下复仇的念头,着他的灵魂。
他从没过他……
新一答应过要保护她的。
一开始,那孩子语无伦次的话根本听不懂。他只是反复念叨着“我失败了”,直到工藤新一终于坦白了一切。
赤井永远都无法接受,就像新一永远无法自己。
他们在这种事上,太像了……
“万一他说漏嘴,把整件事都搞砸了呢?而且你知道,我们还有些事没告诉他……他知道后,肯定会更难控制。”赤井不赞同的语气把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他看向自己的特工,对视了片刻才回答。
“有可能,但不会发生……毕竟,你会盯着他。”
“什么?”看着朱蒂一脸茫然,笑了。
“你听见了。你和赤井跟着他飞过去,盯着他。”他的胡子边上,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就像以前一样。”
朱蒂抱臂站着,一脸怀疑。她不是不愿意去日本,只是不喜欢这种安排——心里这股不祥的预感,以前每次都很准。
赤井秀一果然没什么好脸色,从鼻子里哼出的气比西伯利亚寒流还冷。黑泽连眼皮都没抬,直接把这声冷哼当成了默认。詹姆斯看着两人带上门离开,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他灰色的眼珠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板,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不对劲。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把工藤新一送回日本?这步棋太险了。可他能怎么办?就像之前对朱蒂说的那样——那小子走。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得走。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说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用新一当诱饵?行。只要能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钓出来,这点风险算什么。可詹姆斯心里,这趟远不止钓鱼那么简单。说不定,能把笼罩在他们头顶多年的阴霾撕开一道口子。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当了一辈子FBI,他向来把放在第一位。可这次,理智却被更强烈的直觉压得死死的。
“新一啊……”詹姆斯对着空气低语,“你以为回去只是为了见她?是为了记住她?错了。是让你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你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你敢赌,我就陪你赌。不管输赢,福尔摩斯。但我得提醒你——这趟路,会让你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
***
行李箱摊在地上,里面堆着几件熨烫平整的衬衫。工藤新一盯着那些衣服,手指悬在半空,半天没动。
刚才收拾行李的劲头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一开始他动作快得像阵风,衬衫裤子随手一折就往箱子里塞,恨不能立刻插上飞回日本。可越收拾越,到后来,一件毛衣都能被他叠成复杂的折纸。直到最后,双手彻底僵住,连呼吸都跟着沉了下去。
他到底在干什么?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工藤新一低头看向行李箱。
这些衣服……根本不是他的。
是威廉·贝尔的。
即将踏上归途的,是那个虚构的英国侦探,不是工藤新一。
詹姆斯的话像根冰锥,狠狠扎进他心里。
“只能看,不能碰。”
是啊。他该的。能回去看看,确认她和大家都平安无事,黑泽还破天荒批准了他的请求——这简直是天上掉。可劲儿没撑,他就品出味儿来了。
他要亲眼看着过着本该有他参与的生活。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身边……或许站着别人。
工藤新一咬着下唇,心脏狂跳得快要蹦出来。他想她,想得心都要碎了。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他也愿意。可正是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脑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怕。
怕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
“那个老东西疯了吗?!一晚上要搞定两周的准备工作?工藤新一!你给我过来帮忙!别想让我一个人熬通宵——”
中气十足的吼声在门口戛然而止。特蕾西僵在门框边,看着屋里那个少年。他上搭着件叠到一半的毛衣,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却空洞得能透过墙壁看到大西洋彼岸。特蕾西精致的指甲深深掐进木门,留下几道白印。
没见他这样了?
十年前,这小子刚被接到FBI总部,缩在这间小屋里,也是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特蕾西太了——他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甚至不在这个国家。
“你……不开心?”
工藤新一猛地回神,像被抓的小偷一样抬头。特蕾西站在他面前,深棕色的毛衣长及膝盖,系着根细皮带,脚上蹬着那双她又爱又恨的高跟鞋。乌黑的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只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颊边。
他想从她眼里找出点什么,却只看到了然。
这个女人,总是能一眼看穿他。
不下去了。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手指紧张地抠着裤缝。“我……我不知道回日本该做什么。”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特蕾西挑了挑眉。“不是说去破案吗?威廉·贝尔的任务,忘了?”
她的语气让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他知道她自己在想什么,可就是不说破。
“是。威廉·贝尔是去破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工藤新一呢?工藤新一回去能干什么?”
这个名字,他已经没叫过了。
特蕾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开口,可攥紧的拳头暴露了她的。
“新一,你得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白费力气。”
特蕾西冲他眨眨眼,语气带着点调侃。可她的笑容没在少年脸上出现。
“所以……你还想着摧毁组织,变回原来的样子去找她?”
“废话!”新一猛地抬头,眼神里的怒意几乎要烧起来。特蕾西却纹丝不动——这反应早在她意料之中。
“我不是不这次行动,只是……”
“只是什么?”
不用他说下去,特蕾西已经看透了。新一别开脸想掩饰,可攥得发白的指节、躲闪的眼神,在出卖他的心思。
他在想。
新一又气又怕。气自己会问出这种蠢问题,怕自己到现在都给不出答案。
他到底想要什么?
看到为他伤心,还是看着她别人的怀抱?这两个念头,随便哪个都能把他的心撕成碎片。
新一咽了口唾沫,疲惫地揉着后颈。
她该幸福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他拼的理由。
她该幸福的。
可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为什么他没法真心为她?
为什么他就是接受不了,没有他的也能幸福?
为什么?
他恨透了自己这种自私的执念,恨自己放不下她。明明已经躲到千里之外,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骗自己时间了,他的就能忘了他。
可真相是,他既舍不得毁了她的幸福,又做不到彻底放手。
躲着她、藏着她,不过是自欺欺人。演得再像,骗过再多怀疑的眼睛,也只是为了逃避——逃避想她的痛苦。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你爱她。”
熟悉的声音传来,新一猛地抬头。特蕾西深棕色的眼睛像能看透人心,他又一次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会读心术。她抬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得像流水:“你爱她,新一……这不是你的错,听见了吗?永远别忘了这一点!”
“我现在不该吃醋的,对吧?”
门口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两人同时望过去——棕色格子衬衫,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地乱翘,显然斯图尔特早就放弃和梳子斗争,任由那堆硬毛赢了。三天没刮的胡茬下,笑容却亮得晃眼。
“拿着,应该够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玻璃瓶,里面着几百个让贝尔摩德变声的。“只要你别把它们当麦片吃,撑两周没问题。”
新一感激地笑了笑,看着发明家把瓶子放在桌上。“谢了,斯图。阿笠博士肯定会的。”
“哪儿的话!”斯图尔特不好意思地揉着发灰的太阳穴。他对那位日本发明家的作品一直着迷,忍不住追问:“说真的,新一……我知道你不能告诉他们,但如果阿笠博士的邮箱里‘不小心’出现我的名片,你说……”
“斯图尔特·戴维斯!”
特蕾西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他缩了缩脖子。“别给这孩子添乱!这些年被你带坏,他没自己想出这招就不错了。再说……”她深吸一口气,抱臂转身,气鼓鼓地别过脸,“太了!我今晚还要值夜班,你倒好,带着一堆这玩意儿就进来了!”她瞪着瓶子,眼里满是不爽。
可斯图尔特才不怕他这位未婚妻。“亲爱的,计划和质量最重要,你懂的。”
“什么?!”
特蕾西几乎是吼出来的,黑色高跟鞋重重踩在地板上——她是真的火了。“‘计划和质量’个鬼!这发明本来就不是你的主意,少在这儿模作样!还有……”
新一笑着看他们吵架,早就不劝了。最有力的证明就在特蕾西的无名指上——那枚戴了一个月的金戒指。自从事件后,这对刚订婚的是最他的人。一开始听说他的秘密时,两人都惊呆了,但没过,就站到了这个在FBI总部晃悠、烦得同事们头疼的“小男孩”这边。
特蕾西是第一个的。作为局里的首席化学家,她的任务是研究APTX,用她的知识和无数次让新一记忆犹新的抽血,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她没法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帮他创造了新身份。解药做不出来,她就联系了威廉·贝尔。是她这个业余演员想出的主意,用、化妆品和巧手,让那个虚构的作家“活”了过来。
就这么着,他才从FBI的“小吉祥物”,变成了能拥有自己、在繁文缛节里找到一点私人空间的人。
帮他筑起那道名为“工作”的高墙的,是他们。
无数的卷宗、资料和书籍,是他们亲手堆起来的。自己教,还拉着同事一起教。正是靠着这些,他才能在FBI之外,活成“威廉·贝尔”的样子。
特雷西不止一次想教他自己做。可他一碰液态乳胶和化妆品就手抖,每次都搞砸。
新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才发现它们不知何时在膝盖上拧成了麻花。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还在拌嘴的两人。
“谢谢你们。”
简单的四个字,让空气瞬间安静。
特雷西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橄榄绿珍珠项链,斯图尔特则手忙脚乱地把衬衫下摆塞回裤。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紧绷。新一心里,他们在明天的行程。让他一个人走,他们不放心。
可他们没劝他留下,也没说那些“注意”的废话。斯图尔特只是红着眼眶挥了挥手,特雷西更是别过脸去,耳根都泛着红。
“别瞎想了新一,赶紧收拾东西睡觉。明天够你累的。再说了,我现在有助理了。”特雷西说着,突然挽住未婚夫的胳膊,笑得狡黠。
斯图尔特挑眉:“哦?谁啊?”
“当然是你啊,亲爱的。”特雷西踮脚凑近他的蓝眼睛,“忘了?你下午还说今晚有空,说自己最懂什么叫‘质量和时间管理’呢。”
“什么?可、可我根本不懂这些啊!让我做实验还行,搞不好给你整出个肯斯坦的怪物来!”
“放心,总有你能做的。”特雷西大笑着拉着他往外走。
新一看着斯图尔特嘴型里无声的“救命”,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走廊尽头传来两人打闹的声音,他才收敛笑容。
他庆幸斯图尔特能替他当特雷西的助手。倒不是因为自己要收拾行李,主要是他实在不想踏进特雷西那间“工作室”。
把贝尔的脸一片一片拼起来……那哪是化妆,分明是恐怖片。
新一终于站起身,把怀里攥了半天的卫衣塞进。特雷西临走前的话,却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你爱她,新一……这不是你的错。”
可如果她错了呢?如果这份爱本身就是问题呢?
XXX
昏暗的走廊里,特雷西还牵着他的手。斯图尔特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像绷到极限的弦。
他们都把那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你说……他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吗?”特雷西突然停下脚步。
斯图尔特咬着唇,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她仰起头,落在头顶昏黄的白炽灯上,发髻早就乱了。
“我觉得……他不知道。”斯图尔特轻声说。
特雷西摇头,声音发颤:“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会造成什么伤害……说,已经造成了什么伤害。危险?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她的视线落在地板上,像丢了魂。
“太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罪?凭什么?”
特雷西猛地抽回手,抱住自己瑟瑟发抖,仿佛在抵御看不见的寒风。
斯图尔特只能心疼地看着她。她说得对。
从第一次见面起,工藤新一的韧性就让他震惊。听说那种奇怪的毒药时,他根本不信——直到见到那个“小学生”。
一个被强行塞回童年的高中生,在FBI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没抱怨过一句。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苦。现在大家终于有机会认识真正的他,可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场和时间的赛跑。
他拼命追,却永远追不上。
永远赢不了。
可时间越,这个侦探就越危险。他为了那个目标,什么都敢做。代价?他早就不在乎了。
这才是斯图尔特最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特雷西。她显然也在想同一件事。他轻轻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可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苍白。
“他会去的。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特雷西抬起头,用手背摩挲着他下巴上的胡茬。可她棕色的眼睛里,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我希望你是对的……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