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哉靠在医疗室角落的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记忆里那场惨剧,字面意义上算不得最糟——他当时和同学一起被在教室里,没亲眼见到最的画面。
可那又怎样?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早缠死了心脏。
窒息的,对未来的茫然,还有那种“一切都完了”的直觉……这些东西刻在骨子里,每次回想都像被凌迟。
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预感有多准。
白哉甩甩头,想把那些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他本想霸占里间的——至少拉上帘子能独处。可刚靠近,就瞥见了躲在角落的音无。
啧,算了。
在至少能盯着那女人,省得她突然发疯。
他站在这儿还有个理由——能把整个医疗室尽收眼底。绝对不是因为需要鼓足勇气,走向那个坐在床上的身影。
绝不是。
日向创坐在雾切响子旁边,偶尔应和两句。可白哉看得,他根本没在听。那家伙皱着眉,视线黏在地板上,额头上的纹路深得能夹死苍蝇。
白哉心里一动——日向创多半在想雾切说的话。
可那家伙从头到尾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反倒是雾切,好几次转头盯着他,眼神古怪得让人发毛。白哉胃里一阵——那女人不会是想起了什么吧?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恶狠狠地瞪过去,想着要不要下手为强,在汇报记忆前堵住她的嘴。
雾切又回头了。
这次,日向创顺着她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白哉浑身一僵。
他该过去的。
直接走过去,告诉日向创他们得单独谈谈。想法简单得可笑,可他的脚像灌了,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日向创站了起来。
那家伙径直朝他走过来。
白哉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日向创,对方双臂抱胸,语气冷得像冰:“雾切说我该找你谈谈。”
“哦?”
原来那女人没搞破坏。意外。难道他还得感谢那个烦人的家伙?
“嗯。”日向创的声音绷得紧紧的,每个字都裹着霜,“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吗?”
除了想看他出丑,还能有什么?白哉扯了扯嘴角:“不太。”
日向创叹了口气,仿佛和他的这三十秒是种:“行吧。”
他转身就要走。
像潮水般涌上白哉的喉咙。
“等等!”
日向创停在门口,回头挑眉:“还有事?”
“我们确实有话要谈。”白哉的扫过医疗室——雾切和音无都朝这边看,雾切甚至没掩饰看戏的眼神,“但不是在这儿。”
他大步走向门口,进了走廊。
不算完美,声音大点还是会被听见,但至少不会被人盯着看。
他以为日向创不会跟来。
可那家伙迟疑了几秒,最后看了雾切一眼,还是医疗室的门,跟了出来。
算是独处了——在这种鬼地方,这已经是极限。
“想说什么?”日向创问。
白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说什么?他根本没想好。只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这是雾切的主意,天晓得她安的什么心。搞不好就是想看他对着日向创掏心掏肺,然后她好在旁边幸灾乐祸。
告诉日向创真相又能怎样?暴露弱点对他没半点好处。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让日向创别再这么冷淡,变回以前那个样子。
只要能再看到他笑……
白哉脸色一沉。
真他妈窝囊。
可总比被日向创讨厌好。
“算了。”
日向创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
白哉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知道?”
雾切说了?难道这就是日向创突然疏远他的原因?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日向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治疗开始后你看我的眼神,早该是线索了。而且——你从来就不是会藏着掖着的人。”
白哉看着他,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心脏。
“什么意思?”
“我早该发现的。”日向创说,“从我们开始恢复记忆起,你看我的样子就不对劲。”
白哉猛地挺直脊背,把散落的尊严碎片勉强拢在一起。
不管心里有多疼,至少不能让日向创看出来。
绝对不能。
“我知道了。”
他咬着后槽牙,用意志力硬生生把声音压成漫不经心的调子。指尖掐进掌心,在舌尖散开——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冷静。
“所以你把所有事都串起来了。不错。”
最后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淬了毒的冰碴,后面的话却被喉咙里的甜堵了回去。
诚垂下眼,盯着脚下的石板缝。那里有棵刚冒头的野草,被踩得蔫巴巴的。
“……一开始我根本不信。”他声音发涩,像砂纸磨过木头,“我总觉得是误会,你跟我开玩笑……要是早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不会死缠烂打找你说话。”
开玩笑。
这三个字像冰锥扎进白哉的太阳穴。
他曾以为诚是进他死寂生活里的——哪怕只是站在旁边,空气里都飘着少年身上的皂角香。可现在,那束说,你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原来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但你已经说了。”诚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不用再说第二遍。我以后不会烦你,也不会再自欺欺人,我们还是朋友。”
每一个字都像刀,在白哉心上剜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汩汩往外冒——诚要走了,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
诚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看陌生人。原来他这么讨厌自己?
白哉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拼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这就是那些“凡人”常说的“求而不得”吗?
他想开口,想把所有压在心底的话吼出来——想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想抓住他的不让他走,想跪下求他留下……可他不能。
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枷锁。
“这样最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河面,连他自己都佩服这份。
说完,他侧身从诚身边擦过,脚步快得像逃。医疗部的门在身后时,他才敢扶住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以后的日子,大概都要这么过了。
他得习惯。
可心脏的位置,空得像被掏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