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博人第三次确认了课表。
美月回来了。
整整一周,他都在偷偷观察那个银发少年。从最初的沉默寡言,到现在偶尔会回应几句,博人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在美月身边时,他不用再强笑脸。
这家伙和木叶的美月一模一样,总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对什么都漠不。博人猜,他多半是为了监督自己——毕竟当初答应过,绝不泄露穿越的秘密。
但。
只要美月在,他就不是一个人。
午休铃刚响,美月就把课桌拖到了博人旁边。打开便当盒的瞬间,博人眼睛都直了。
两只捏成猫咪脸的饭团,顶着海苔做的胡须,旁边插着彩色牙签的水果拼盘,摆得像艺术品。
“哇——”鹿代凑过脑袋,“你妈妈手真巧,这饭团比我幼儿园时的还可爱。”
美月歪了歪头,没听出鹿代话里的调侃:“不是妈妈做的。不过重吾,有时候确实像妈妈。”
博人差点被米饭呛死。
这软萌的造型,他第一反应是卡琳,甚至怀疑是水月搞的恶作剧。可转念一想,那个能为了救鸟拼命的粗犷男人,说不定就是用这种方式表达。
“今天吃什么?”蝶蝶拖着三层便当盒挤过来,圆滚滚的肚子顶在桌沿,“猫咪饭团!太可爱了!喂,我用炸鸡块换一个行不行?”
“蝶蝶。”莎拉的课桌紧随,“用你的油炸食品破坏别人精心准备的便当,很没礼貌。”
“哎呀——可交换食物是我们的传统嘛,对吧美月?”
美月笑了笑:“无所谓。”
有美月在就是好。自从蝶蝶盯上了他的便当,莎拉和蝶蝶就总把桌子拼到他们对面。
“莎拉,”蝶蝶啃着猫咪饭团含糊道,“放学后去玩嘛!你今天没社团,我也没补习班!有人给了我纸巾,里面夹着卡拉OK的优惠券!”
“卡拉OK?”鹿代左边的井阵眼睛一亮,“算我一个!鹿代你也来?”
鹿代的落在莎拉身上。
博人太熟悉那眼神了——好奇。多半是想听听莎拉唱歌是什么样子。他低下头扒拉着米饭,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这个世界的莎拉,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抱歉蝶蝶,”莎拉开口了,“我放学后要去道场训练。”
“又是训练?你天天都去!放松一下嘛,别把自己累死了!”
“我只是想做好准备……”
“唔。”蝶蝶突然踢了博人一脚,朝着嘴的莎拉努了努下巴。
博人。
川木刚到木叶时,可是能徒手捏碎人头的狠角色。不管他是不是大筒木的人,那臭脾气肯定没变。莎拉想训练,他凭什么拦着?
又是一脚,这次更重。
“嗷——!”
莎拉回过神,抬头问:“你没事吧?”
井野班三人的齐刷刷射过来。博人赶紧移开视线:“突然肩膀疼,没事……”
蝶蝶的鞋跟直接碾上了他的脚趾。
“但……”博人倒吸一口凉气,“唱歌或许能换个?”
莎拉眼睛瞪圆了:“你也去?”
“我……”
鞋跟碾得更用力了。
“我本来不想去,但——”博人疼得龇牙咧嘴,那股麻意顺着直窜天灵盖。
“啊。”莎拉突然看向桌下,“难怪怪怪的……谢谢你我蝶蝶,但我真的没事。我只想专心备战。”
蝶蝶抱臂冷哼:“要是博人去,你肯定就答应了!”
“我、我只是惊讶他会想去而已!”
“他可以不带你去啊!我能用天籁之音把他抢走哦?到时候你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
“妄想症又犯了。”美月托着下巴笑,金色的眼睛像在看两个闹别扭的小孩。
“妄想?你怎么说话呢!我得很!”
“不是说这个——”
“好了!”博人和莎拉同时打断。
四目相对的瞬间,日本的莎拉却移开视线,手指不安地抠着桌角。
博人心里一沉。
这种反应,他从未见过。
别想了。博人在桌下攥紧拳头。再想下去,就只能把日本的莎拉让给鹿代了。
他不该总拿两个莎拉对比,这个莎拉明明能看穿他的心思。
鹿代是个好人。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喜欢莎拉,一定会比自己更懂得珍惜。她值得一个不会因她的反应失望、不会犹豫接受她心意的人。
如果是鹿代的话,他能接受。
至少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不如等打完仗,我们一起去卡拉OK庆祝?”鹿代突然提议。
“那要等到下周啊!”蝶蝶哀嚎,“今天不玩点什么,我会闷死的!”
“嗯?难道井阵和鹿代不够陪你吗?”美月的金眸扫过那两个男生,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喂!博人!”
秋道蝶蝶胖乎乎的手指戳着巳月的领带,圆眼睛瞪得溜圆,“本小姐决定了!今天你跟我去唱K!”
巳月斯理地整理着领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除非博人也去。”
博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绝对是的!
和世界那个总半拍的巳月不同,这个世界的巳月简直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谁都强。刚才他的在鹿代、博人、莎拉之间转了一圈,明显就是想看热闹!
博人正纠结着怎么拒绝,莎拉突然开口了。她用筷子拨弄着便当盒底最后一粒米饭,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你去吧……应该会很开心的。”
博人喉咙发紧。
开心?他倒是想。
可问题是,这个世界太陌生了。
教室里下下棋、一起吃个午饭还好说,真要去外面?那些商店卖的东西看着眼熟,名字却不对;随便笑一下,路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
万一在KTV里露怎么办?万一他们点的歌他一首都不会唱怎么办?
他越想越,脸色也沉了下来。
“别摆出这副被抛弃的小狗脸嘛!”蝶蝶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女孩叉着叹气,“算我多嘴,提了个没人的建议……”
又搞砸了。
博人攥紧了拳头。他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地和朋友们插科打诨?
“我、我去趟厕所。”
他刚起身,巳月的手就按在了他肩上。
“不如……我们都去莎拉家?”
莎拉猛地抬头:“啊?”
“哇!巳月你终于说人话了!”蝶蝶眼睛一亮,扑到莎拉身边晃她胳膊,“莎拉莎拉!行不行嘛?去你家!正好看看你练空手道的样子!”
“这……我……”
鹿代扶额叹气:“你不能随便邀请一群人去别人家,蝶蝶……等活动结束再去唱K不行吗?”
“切!没劲!我差点就说服她了!”
“没、的。”莎拉终于鼓起勇气,脸颊泛红,“有人看着练习也挺好……你们可以来道场……我跟爸爸说一声就行……就一小会儿……”
蝶蝶瞬间欢呼起来。井阵用胳膊肘怼了怼鹿代,笑得一脸促狭。鹿代虽然啧了一声说“麻烦死了”,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
巳月转向博人,笑容里带着和鹿代同款的“看好戏”:“那就这么定了?”
博人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放学铃一响,五个人就浩浩荡荡往莎拉家走。蝶蝶第一个冲进门,大嗓门震得都在晃:“打扰啦!”她熟练地脱鞋换拖鞋,仿佛回自己家似的,径直溜进厨房找她妈妈常做的茶点。
“我们带了零食和饮料!”井阵举着手里的Family Mart袋子喊道。
鹿代跟在莎拉身后换鞋,小声道歉:“突然过来,抱歉了。”
博人蔫蔫地跟在巳月后面,一句话都不想说。
一路上,巳月拉着他聊天,蝶蝶则勾着井阵的胳膊走在最前面——明摆着是给鹿代和莎拉创造机会。博人只能远远看着,像个局外人。
这就是惩罚吧?惩罚他刚才扫了大家的。
可看着莎拉害羞地听鹿代讲她听不懂的历史,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博人心里堵得难受。肩膀越来越沉,脚下像灌了,连爬楼梯都费劲。
到了莎拉家,大家围坐在桌前吃零食,博人却靠在墙上,双手插,沉默地看着他们说笑。
“博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博人猛地抬头——佐助站在楼梯口,直直地锁定了他。
“佐、佐助?”
鹿代和巳月同时看了过来。鹿代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巳月的眼神却藏着一丝……?
佐助像没看见似的,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换鞋:“来道场。我有话跟你说。”
博人看向莎拉,她正和蝶蝶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到父亲来了,更没发现父亲要带他走。
他从墙上直起身,跟着佐助往外走。
“……好。”
刚踏出家门,博人就松了口气。
空气了,也亮了,连乌鸦的叫声都不那么刺耳了。
“自信点。”
佐助突然开口。
博人一愣:“啊?”
“你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连擂台都不敢上,怎么赢?”
博人盯着佐助的背影,鼻尖一。
他就这么明显吗?
明明已经不是刚进学校时那个毛头小子了,可有些东西,好像一点都没变。
他低下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里五味杂陈。
冰凉的榻榻米硌着脚心,熟悉的触感瞬间拉回了训练状态。
一踏进道场,外界的烦恼就像被隔绝在厚重木门之外。胸口的憋闷消散大半,博人甚至有点想笑——自己刚才怎么会因为佐良娜多看了别人几眼就心神不宁?
大蛇丸在据点里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川木随时可能找上门。这些才是真正该的事。
“接着。”
冰冷的竹剑破空而来,博人下意识抬手接住。抬眼望去,佐助已经摆好了起手式,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博人嘴角一勾,依样画葫芦地扎稳马步。
“怎么?”佐助踏前一步挥剑直刺,博人横剑格挡,竹刃相撞发出脆响,“打算让奈良鹿戴把我女儿抢走?”
博人浑身一僵,握剑的手差点松开。
佐助的剑尖已经点在他胸口。
“心乱了。”佐助的声音没有起伏,“你最近太软。”
软?
博人猛地回过神。
这是考验!
佐助教过他,无论对手是谁,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心神都不能有片刻松懈。自己刚才因为佐良娜分神,简直丢死人!
他后撤半步,重新摆好架势,这次主动挥剑直劈。
佐助侧身避开,剑刃擦着博人耳边掠过。博人矮身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追击,刚站稳就听见佐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这么在乎她?”
“谁?”博人神贯注盯着对方的剑路,随口反问,“佐良娜?”
头顶传来破风之声。博人仰头,看见佐助的剑高高劈下,他下意识举剑格挡,却发现对方的动作是假的——佐助的脚已经踢到了他侧!
博人狼狈地扑在地上,手掌撑着榻榻米翻滚起身,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比刚才强点,但还是不稳。”佐助收回剑,站在原地等他进攻。
竹剑碰撞的脆响在道场里回荡,两人你来我往,对话也没停。博人渐渐找回状态,剑招越来越快,最后一记横斩逼得佐助后退半步。
“五比四。”博人喘着气收剑,额角的汗滴落在榻榻米上。
通常在剑术上,他总能赢过现在的佐助。但只有佐助,能一句“女儿”就让他破防。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佐助抬手示意停手,博人把微微有些裂痕的竹剑抛过去,挠挠头:“抱歉……回头我给你买新的——”
“不用。”佐助打断他,把剑插回架子。转身时,他突然按住博人的肩膀,指节微微用力,“博人……别输。”
博人瞳孔骤缩。
他懂。
佐助说的不是抢佐良娜的输赢。
是让他别输给这个世界的规则,别输给自己的,要守住自己选择的现实。如果是木叶的佐助,肯定也会这么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博人深吸一口气,挺直了。
他能行。
这些人他太熟悉了,就算性格有点不一样,骨子里的东西没变。他不用刻意模仿过去的自己,只要像在战斗中那样,随机应变就好。
木门被推开,鹿戴和佐良娜正争论着明治时代的历史,蝶蝶和井阵在抢薯片,吵得脸红脖子粗。博人没等巳月凑过来,主动走了过去。
“来给学生做示范吗,佐良娜老师?”
佐良娜坐在地上,仰头看他。博人比她高了一个头,临下的视线里带着点戏谑的笑。
佐良娜的脸“唰”地红了,赶紧低下头,耳朵尖都泛着粉色:“我、我是来训练的!听说你跟爸爸在练,大家都想来看看……”
“可惜啊,你来晚了。”博人拖长声音,“刚才比到五比四。”
“哦?”佐良娜站起身,走向架拿了双节棍和长棍,语气不在意,“进步挺快嘛。”
看到那根长棍,博人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但他不能分心。
这是道场。
佐助相信他。
博人挺直肩膀,下巴微抬,语气笃定:“准确说,是我赢了。”
“哈?!”佐良娜手里的差点掉地上,“爸爸让你的吧?你怎么可能赢他?”
博人哈哈大笑:“这么说好像也对。”
身后传来蝶蝶的小声嘀咕:“是我的错觉吗?博人在道场里好像变了个人?”
“谁知道呢。”巳月的金瞳闪了闪,看向鹿戴。
博人没听见,走到储物间里转了转,扫过一排排。他想找把苦无手里剑,说不定能示范。
角落里有个蒙着灰尘的木盒,看起来很神秘。博人刚想伸手,就听见佐良娜摆好架势的脚步声。
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他收回手,转头看向佐良娜。
“喝!”
佐良娜挥舞双节棍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踢和攻击都力量。博人看着她的练习,心里有数——卡卡西让她给学生做的示范,肯定会完美到让人挑不出错。
直到她拿起那根长棍。
博人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阴沉。
刚才只是匆匆一瞥,还能靠转移注意力压下。看看周围的人,听听蝶蝶的唠叨,感受脚下榻榻米的触感,都能暂时忘记。
但现在,长棍就在佐良娜手里。
博人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道场里静得可怕。
连呼吸都得放轻,所有人都僵着不动——这种时候,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对她的不敬。
只有沙拉达的动作在空气中撕开声响。
破空声锐利,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博人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每一次突刺,他眼前就炸开幻象。本该是木刀的地方,变成了那根该死的铁管;沙拉达的叱咤声里,混进了她被刺穿时的哽咽。
他还记得自己把她抱在怀里的触感,温热的血浸透了衣服。之后的事?一片空白。再醒来时,木叶已经成了废墟,而她就站在自己身后,活生生的。
那到底是幻术,还是真实发生过?
如果是真的,她怎么还能阻止失控的桃式?可如果是假的,胸口的刺痛又算什么?还有她眼泪滴在脸上的温度,怎么挥之不去?
博人盯着眼前的沙拉达,心脏像被攥住。
他承认,和这个世界的沙拉达相处得不错。可他爱的,始终是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木叶的沙拉达。
永远都是。
他想闭眼缓口气,却瞥见道场对面的人影。猪鹿蝶和巳月都看着这边,蝶蝶,那眼神跟要把他看穿似的。要是被她发现不对劲,肯定会追问到底——那些事,他没法说。
佐助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别输。就算面对陌生的朋友,也别输给自己。别让过去的羁绊,压垮现在的你。
对。
他得撑住。
博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沙拉达的动作上移开,死死盯着她的脚。
脚步沉稳,重心转换,踢时带着力量,落地却轻盈得像片叶子。
很好。
等川木真的变成陌生人——变成那个不认识沙拉达、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家伙时,现在的练习就能派上用场了。
木叶的川木回不来了,就像木叶的沙拉达一样。
他得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就在博人快要绷不住的时候——
沙拉达收刀,动作干净利落。
掌声立刻响起来。猪鹿蝶拍得最欢,巳月也勾起了嘴角。可沙拉达只是淡淡点头,视线却越过人群,落在了博人身上。
她在等。等他的反应,等他的认可,等一句真心话。
博人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哇!沙拉达你也太厉害了吧!”蝶蝶的大嗓门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这水平,简直炸了!”
“没、没有啦,刚才那个转身我——”
“说什么呢!”井阵推了推眼镜,“根本没失误!棒的好不好,鹿代你说呢?”
鹿代被井阵搡了一把,挠着后脑勺:“嗯……还行吧,挺的。”
“话说回来——”蝶蝶突然绕到沙拉达身后,叉着瞪向博人,“你小子一直跪坐在这里干嘛?以为是茶道会啊?”
博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盘着的。脚踝早就麻了,麻木感顺着往上爬,他早就习惯了。
“不管不管!”蝶蝶叉逼近,“我们都夸了,你的呢?别告诉我看傻了说不出话啊?”
“我还没夸呢。”巳月地补刀,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行吧行吧!”蝶蝶推了博人一把,“快说!我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厉害?”
沙拉达的脸唰地红了,比刚才练完功还红。她低下头,小声说:“蝶蝶……”
博人从地上站起来,脚步放得极轻。他没法隐藏查,但找个没人注意的空档移动,还是很的。
等他站到沙拉达身后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博人凑到她耳边,声音很低:“嗯。她确实很厉害。”
猪鹿蝶和巳月都愣住了,跟见了鬼似的——这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
博人没管他们,捡起自己的鞋和袜子,脚走出道场,漫无目的地晃了出去。
夜幕彻底笼罩村子时,沙拉达才回到房间。
博人早就在这儿了。他不想回家,怕路上又想起川木的事。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想,沙拉达的房间正好——不会有人打扰。
可沙拉达显然不这么想。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以为你回家了!”她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毛巾,头发湿漉漉的。
博人指了指桌上的书——来之前就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翻开,算是提前准备的借口:“想看看你的历史书。”
“……哦。”
沙拉达的反应很奇怪。博人皱起眉——他以前也来过她房间啊,至于这么紧张吗?她背对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显得特别局促。
难道自己越界了?
“要是你不想我在这儿,我现在就走。”博人说着就要起身。
“别、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那个……嗯……”
博人转了转,面对她:“你到底怎么了?”
沙拉达咬着嘴唇,食指不停地抠着拇指的。博人看着她这个样子,心跳突然加速。
终于,她闭紧眼睛,攥紧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川木!我……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博人松了口气——还好她没继续追问。
但另一部分的他却在打鼓。
跟这个来自日本的萨拉达聊这些?在她马上要见到一个和过去毫无瓜葛的川木之前?他一点都不想。
“我知道不该问……说实话,我也不想勾起那些让你失控的回忆,只是……”萨拉达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博人盯着她的肩膀,忽然发现制服外套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离那场比试越近,我越觉得不对劲。”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明明告诉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见过他打架,还有老师在场,甚至经历过更危险的场面……可就是怕得厉害。”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声音里带上了哭:“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你是唯一能告诉我答案的人……但如果你不想说,我也理解。”
她彻底转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博人皱起眉。
他不止一次警告过萨拉达离川木远点,可她偏不信邪,认定川木绝不是自己描述的那个可怕模样。
现在这是紧张?还是……
“萨拉达,你这种感觉,是不是和遇到那个跟踪狂时一样?还有我们去巳月藏身处之前那次——你说过的那种发冷、不安的预感?”
“……好像是。”
萨拉达笨拙地往左挪了两步,伸手去够右边桌上的纸巾。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碰到对方,博人抬起手,却没敢碰她。他站起身,背过身去,给她留足了空间。
“我没法告诉你过去的川木是什么样的人……”博人攥紧了缠着绷带的手——线拆了,伤口还没好。如果萨拉达预感自己会受伤,那他只有一句话要说。
“我不会让他伤到你。”
“那你呢?要是你又受伤了怎么办?”她吸着鼻子问。
“轮不到你操心。”
“我偏要操心!笨蛋!”她擤了擤鼻子,“我不想你因为我一直受伤!”
博人忍不住笑了:“你我?”
“废话!你连手都让人了!”
博人转过身,萨拉达立刻低下头,用纸巾捂住鼻子。他没有,也没有拥抱,只是伸出手,中指抵住拇指——
“啪!”
一个的脑瓜崩弹在她额头上。
“……疼!”
“傻瓜。”博人看着她从睫毛下偷偷瞟过来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萨拉达咬着下唇,眉头皱成一团,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
“哭起来丑死了。”
“要你管!”
“完了,今晚肯定要做噩梦。你这哭脸得在我梦里飘一整晚。”
“博人!”
“怎么?难道伟大的萨拉达大人连个空手道比赛冠军都对付不了?”
“我讨厌你!”
“把讨厌变成斗志不就行了?”
“烦死了!要是你逗我的劲头能和求生欲一样强,我才不会哭呢!”
博人轻嗤一声,嘴角却扬着笑:“逗你玩,本来就是我的求生欲来源之一啊。”
萨拉达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愤怒和褪去,和他眼底的温柔与痛楚渐渐重合。
然后,她轻轻推了他一把:“滚出我的房间。”
博人哈哈大笑:“真没礼貌。”
“请你立刻离开我的视线,讨厌鬼。”
她开始收拾桌上根本不用收拾的东西。博人挑眉:“讨厌鬼?”
“不然你想叫什么?”
博人闷笑一声,伸手握住门把手。手指蜷了蜷,又停下脚步:“萨拉达……过去的川木,不算坏。他只是有段烂透了的过去。这次的川木和我认识的那个不一样……之前吓着你了,对不起。”
萨拉达的声音闷闷的:“所以……我只要,就不会有事对吗?”
“嗯。你的,足够了。”博人拧开门把手,“明天见。”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一周后,鹿代和井阵的桌子也了教室后排的午餐小团体。井阵总把自己的桌子挨着博人,鹿代则紧靠着萨拉达。
蝶蝶肯定是给鹿代通风报信了——每次鹿代打开便当盒,蝶蝶都会喊一嗓子,说鹿代愿意用任何东西和萨拉达换她想吃的菜。
这也太明显了。
博人差点起鹿代来——要不是萨拉达这丫头没开窍,他说不定真会。
她对蝶蝶的那些小伎俩视而不见,博人都她是糊涂,还是真的单纯到这份上。
算了,午餐的事他懒得管。反正每天放学能和她一起走,就能稳住自己的“排名”。要是连这种小事都不争取,他肯定会后悔。
那天博人没送她回家,而是提出去她家道场 spar。他教了她几招过去川木常用的招式——虽然现在的川木不一定会这么打,没武器、没楔的,但多学点总能让她更有底气。
博人特意让萨拉达用长棍和自己对练,而他只用一根竹剑。
他得逼自己习惯这种“”的状态——不管武器在萨拉达手里,还是在川木手里。
刚开始那几次,他胸口闷得像被巨石碾过,手脚发麻,脸色白得连萨拉达都忍不住提醒他“你没事吧”。但他咬着牙,一次都没停。
他不能让失控。川木要来的这天,他绝不能在道场里崩溃。他拿出百分百的专注,哪怕这种专注是靠反复训练麻痹恐惧换来的。
终于,这一天到了。
放学铃响的瞬间,萨拉达“唰”地从上弹起来,抓起早已收拾好的。博人跟在她身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准备好了?”
萨拉达用力点头,走出教室。走廊里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两人刚才的接触——他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更不懂这背后藏着什么。
博人懒得理会。
他至今萨拉达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有两件事他无比确定:
第一,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护着她,不管是站在明处还是藏在暗处。
第二,保护她的决心,早已成了刻在骨血里的誓言。
就算离开木叶,他的道也没丢。萨拉达怎么看他,别人怎么议论他,都不重要。这是他博人选的路。
两人跟着社团成员鱼贯道场。博人脱下校服外套,萨拉达则拎着道服的运动进了更衣室。他走到平时的位置站定,开始热身拉伸。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炸进耳朵。
“男的女的有区别?既然安排我对练,那就直接上。”
还是那个川木。
博人盯着前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理念相似又怎样?这不是木叶的川木,是日本的川木。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呃……既然您这么说,那正好给萨拉达一个机会。不过得演示基本动作才行。辛苦您特意跑一趟了。”
“客气。”
另一道声音响起,博人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筒木一式……日本的大筒木一式。不是木叶那个怪物。
博人抬眼看向道场尽头的长镜,镜中的少年眉眼依旧,却没了眼角的疤痕,掌心也没有楔的印记。
他们变了,他也变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镜中出现两道身影。
博人深吸一口气,用“四方呼吸法”稳住心跳。自然……自然……自然……他把脚紧紧贴在侧,拉伸到极致。
这种训练他练了无数次,一定能撑过去。
找不同,博人。他在心里默念。
川木穿着黑色空手道道服。发型没变,身高没变,眉钉没变,眼神里的桀骜也没变——但他穿的是道服。
博人换拉伸的瞬间,川木的穿过人群,在镜中与他对上。
怒火像岩浆般冲上肩膀,手指几乎要攥成拳头。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开了。
萨拉达走了出来。
她戴着隐形眼镜,一身猩红色道服在蓝色垫子上像团跳动的火焰。博人立刻把视线锁在她身上,脑海里浮现出熊熊烈火的画面——他要让这火焰烧尽所有恨意和负面,把自己变回从前那个没心没肺、坚守正义的少年。
那个眼里没有杀意,心里没有戾气的博人。
川木看他?只是巧合罢了。短暂到算不上。
萨拉达和他对视,随即看到了川木。她愣了一秒,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最终还是走向博人。
“你还好吗?”
“没事。”博人低声道。
“你脸色很难看……”
“比最坏的好多了,相信我。”
“我去跟他打个招呼……别炸毛。”
“遵命,老大。”
萨拉达离开时,手轻轻搭了下他的胳膊,指尖随距离拉开而滑落。博人盯着那片衣料,反复回味着刚才的微痒——只要能让他暂时忘记过去,什么都好。
这种强行压抑的感觉,像极了当年拼命压制楔的激活。他没想到,看到“义”的脸,就能勾起这么大的怒火,连带着木叶最后那段记忆也翻江倒海。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完整场训练,但他撑下去。为了萨拉达,他得在川木动手前,拦下所有可能的伤害。
博人透过镜子观察川木,想从他和萨拉达交谈的神态里找出敌意。但没有——川木脸上毫无波澜,这让他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两人的对话很短,大概只是简单问候。萨拉达甚至笑了笑,可川木没回应,反而再次看向镜中的博人,眉头皱成厌恶的川字。
博人立刻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身体往下压得更低。
别看了,博人。太明显了。这小子根本不认识你。
川木和萨拉达走近时,博人的耳朵捕捉到了他们的对话片段。
“……你男朋友?”
“啊?不是……他是……有点复杂。”
“你喜欢的人?”
“什——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当我没说。”
博人拉伸得更用力了。
证据确凿——这不是木叶的川木。那个对艾达都没的家伙,绝不会问萨拉达这种问题。
怒火又开始往上窜,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需要发泄,俯卧撑比拉伸有用得多,但那样会引来太多注意。
正想着,萨拉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喂。”
“我知道,”博人立刻认错,“刚才瞪他了,对不起。”
萨拉达叹气:“今天应该没问题,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那就好。你紧张吗?”
她咬着下唇,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有、有点怕……但我能撑住。你要是觉得太麻烦,不用留在这里陪我。”
他猛地停下拉伸动作,漆黑的瞳孔死死锁住她。
她被盯得一缩,连忙摆手:“我、我就是给你个选择!”
他没说话,继续压着,只是语气冷了几分:“等会儿我得找他谈谈。有些事问……得避开他那个师父。”
她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行。我想想办法。”
“抱歉。”他忽然开口,“这话该等结束再说的。”
她蹲下来,和他保持着一样的姿势,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眼底:“博人……你是不是比我还紧张?”
博人猛地错开视线,盯着地面,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他把自己的都压给她了。
“……可能吧。”他低声承认。
突然,额心传来一阵轻而准的弹击。
“撑住。”
她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博人摸着发烫的额头,眼前却浮现出她外套上绣着的宇智波族徽。
小时候,佐良娜总爱弹他额头,那时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
可现在这个世界的佐良娜,分明也不懂那个动作的含义,却还是做了。
像是某种跨越时空的默契,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暗号。
博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他能行。
就算是川木,他也能重新建立。就当是面对一个陌生的人,从头开始。
他抬眼望去,川木正拿起一根长棍,握在手里的姿势熟稔得像是天生就会用。
卡卡西站在队伍前,敲了敲手里的木刀:“安静!列队!”
佐良娜走到他身边站定,两人并肩坐在垫子上。所有人都跪坐成整齐的一排,道场里瞬间安静下来。
演示开始了。
博人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黏在自己脸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川木,一遍遍在心里说服自己——
川木只是动作像那个世界的他,毕竟用的是同一种武器,就像这个世界的佐助也会用剑一样。
那些敌意的眼神,只是因为刚才进门时他盯着人家看,换谁都会不爽。
川木的双节棍耍得比佐良娜差一点?那是因为佐良娜练得更勤,跟那个世界的川木会不会用。
他的踢看起来没那么有力?只是因为他不想在陌生的社团里出风头,不是因为这些招式是那个世界的川木绝不会演示的。
是巧合。
博人攥紧的拳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覆盖,轻轻捏了捏。
他转头,佐良娜已经站起身,走向道场中央。
而川木,坐到了她刚才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博人瞳孔骤缩。
没人告诉他会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疯狂默念:
这不是那个世界的川木。
不是抢走他家人的仇人。
不是指控他杀了爸爸的混蛋。
不是为了引出桃式,亲手杀了佐良娜的恶魔。
道场中央,这个世界的佐良娜握着长棍,站在所有学生面前。她的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博人身上。
然后,她开始了演示。
博人能感觉到旁边川木的视线越来越锐利,像针一样扎在他脸上。可他没有移开,死死盯着佐良娜的动作。
胸口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悲伤、愤怒、悔恨在一起,几乎要冲破喉咙。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是木叶的漩涡博人,是。
也是这个世界的漩涡博人。
佐助相信他。佐良娜相信他。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血脉,但他经历过地狱,打过毁天灭地的怪物,还一直压制着想吞掉他意识的桃式。
不过是在一个房间里坐十分钟,他撑得住!
他真的撑住了。
直到佐良娜演示完毕,他才松开攥得发麻的拳头。
川木站起身,走向道场中央的垫子。
博人闭上眼睛,听着两人向卡卡西鞠躬,然后相对而立,互相鞠躬。
“开始!”卡卡西一声令下。
佐良娜立刻摆出防御姿势,可川木却没有动。
他的越过佐良娜,直直看向博人。
时间仿佛了下来。
川木的手缓缓抬到胸前,没有握拳——
而是开始结印!
午、巳、申、子、亥、午、!
博人心头剧震,几乎是本能地开始结印:“水遁——”
同时,他猛地起身,朝着佐良娜扑过去。
可他还是了一步。
川木的手印已经完成,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一只手掌重重拍在博人的背上,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压在地上,脸朝下摔在佐良娜脚边的榻榻米上。
“呵。”川木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在他耳边响起,“果然……你跟这些失忆的蠢货不一样,对吧……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