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答应了。

对福葛来说，这是无数糟糕选项里最不坏的那个。阿帕基虽然难猜，但布鲁诺心里有数——那家伙多半是怕一个人着。他状态太不稳定，没个伴儿，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布鲁诺动用了些，就像他承诺的那样。结果自然是，阿帕基和福葛都跟了他。

只是他这个队长没什么实权，加上没人愿意跟着十七岁的小鬼混，小队到最后就他们三个。简直像个娃娃军团。

虽说阿帕基已经，不算小孩了，布鲁诺自己也没小多少，但这组合怎么看都像颗定时炸弹。

可炸弹迟迟没炸。

头一个月尴尬得要死。福葛和阿帕基得学着适应生活——有电，有自来水，还有冰箱，更别提多了个同住的人。但一个月后，一切都顺了。

他们得意外地好，尽管整个小队只有一个真正的攻击型替身。阿帕基和福葛早就了彼此的路数，布鲁诺也很快跟上了节奏。队里接的那些小任务——盗窃、威胁、当保镖之类的——他们轻松就能搞定。

比起任务效率，布鲁诺更喜欢他们之间的氛围。他没看错福葛，那孩子就是缺。现在有了安稳日子，他简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享受——爱吃好吃的，爱早睡，晚上还会拉着布鲁诺打牌，偶尔也会找阿帕基。脾气是爆了点，但阿帕基知道怎么避着他，布鲁诺也学乖了。

唯独阿帕基，像个谜。

布鲁诺挺喜欢他的。虽然阿帕基又臭屁又，还明显自我厌恶，但他对福葛却有种别扭的，连福葛自己都没察觉。

福葛最近因为能按时吃饭，长了点肉。阿帕基就教他不用器械怎么锻炼——怎么摆姿势，怎么安排训练，怎么调动不同肌肉群。布鲁诺有空就跟着一起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只有一个问题。

阿帕基好像不喜欢他。

这天，布鲁诺推门进去时，正撞见福葛坐在阿帕基背上。阿帕基在做平板支撑，两人都背对着门口，没发现他进来。

布鲁诺本来在处理文件，听见里屋半天没动静，才过来看看。现在看来，他的是多余的。

“刚好十分钟。”福葛盯着新买的手表，大声宣布。

阿帕基立刻瘫在地上，喘得像头牛。

“滚下来，小混蛋。”他闷哼着。

福葛听话地挪开，临走还“不小心”踢了他肋骨一脚。阿帕基象征性地伸手去抓，却因为太累，只能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哦，布加拉提，你来了。”福葛终于看到门口的布鲁诺，“我在监督阿帕基保持体型呢。”

“是吗？”布鲁诺的忍不住往阿帕基胸口瞟——肌肉线条分明，还沾着汗，最重要的是，他没穿衣服。

他赶紧收回视线，“辛苦你了。”

阿帕基撑着地板坐起来，又顺势往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喘气。“福葛，别那么叫他。”他说，然后抬眼看向布鲁诺，“队长，有事吗？”

布鲁诺皱了皱眉。“没事，就是看看你们在干嘛。”

“哦。”阿帕基抬了抬下巴，“喏，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布鲁诺头疼的就是这个。阿帕基对福葛总是没个正形，又是调侃又是打闹，可对他却疏远得很，礼貌得过分。

他从不叫布鲁诺的姓氏，只喊“队长”，福葛要是那么叫，他还会。说话用的还是敬称，仿佛两人根本不熟。

偶尔和组织的小队合作时，阿帕基对别人都随便得很，甚至有点粗鲁。唯独对他，永远隔着一层。

问题显然出在他身上。

布鲁诺打定主意。“，我有事找你。阿帕基，能单独聊聊吗？”

阿帕基看了福葛一眼，又转回来点头。他站起身，动作得像猫，一点多余的姿势都没有，跟着布鲁诺进了厨房。

“听着。”布鲁诺靠在料理台上，“我不能直接放你走，但如果你想转去别的小队，我可以帮你安排。”

阿帕基盯着他，眼神像看傻子。“我为什么要转队？”

“你明显不喜欢我。”布鲁诺说，“这没什么，但你要是不想在这儿，勉强。”

阿帕基苍白的眉毛皱到了一起。布鲁诺知道他以前会画眉毛，但自从被警队开除后，就再也没碰过化妆品了。“你怎么觉得我不喜欢你？”

布鲁诺耸肩。这还要说吗？“你从来没表现出想和我做朋友的意思。永远‘是，队长’‘不，队长’，客气得要命。对福葛你虽然混蛋，但那是闹着玩的。换你，你会怎么想？”

阿帕基眼睛瞪得老大。“那是尊重！你是我上司，我没资格对你没大没小。”

“……哦。”布鲁诺愣了，脑子里飞快闪过这几个月的相处细节。阿帕基的像是想翻白眼。“原来如此。”

“不然呢？”阿帕基的语气里明摆着“你是不是傻”。

“所以你不讨厌我？”

阿帕基点头。

“那你在这里，没问题？”

阿帕基盯着墙角，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老子在哪儿都不舒坦，但这儿……比别处强点。”

布加拉提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这就好。”他笑着拍了拍阿帕基的胳膊，“还有，别跟我这么见外。咱们就是小喽啰，论地位没差多少。想叫我‘你’就叫，不用总用敬称。”

阿帕基脸一僵，眼神躲闪。

“不想。”

简单两个字，像针似的扎了布加拉提一下。

但下一秒，阿帕基又补了句，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想。但我没资格。”

布加拉提心里一沉。这话里的东西太沉，他没急着追问，只笑着打圆场：“不想就不用勉强。我又不是靠你恭不恭敬判断人。就算你跟我拌嘴，我也不会当你要造反。”

阿帕基鼻子里哼了一声，地嘟囔：“知道了。”

他真的改了。

以前对布加拉提和福葛都用复数敬称，现在换成了“你们”。单独对布加拉提时，十次里有九次还是用敬称，但偶尔会蹦出个“你”。甚至开始跟布加拉提抬杠——嫌他碗没刷干净，笑他文件堆得像垃圾山。布加拉提每次都乐呵呵地接招，还能反怼回去。

日子越来越顺，三个人像齿轮似的，卡得严丝合缝。

第一次阿帕基“顶撞”布加拉提，是在厨房。

布加拉提催他洗碗，阿帕基手一甩，脱口而出：“去你的。”

话音刚落，他就捂住了嘴，脸白得像见了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布加拉提乐了，一拳捶在他肩上：“行啊，去你的就去你的。那你把你那堆脏衣服洗了，别等着发霉。”

阿帕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乖乖拎着脏衣篓走了。

布加拉提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这家伙就两件能穿的外套，裤子也是深色的，但再耐脏也经不住天天穿。得抽空带他们去买衣服了。

机会很快来了。

气温骤降到十五度以下那天，福葛买完菜回来，一边往冰箱塞东西一边抱怨。

“外面冷死了！现在把脸贴冰箱上都没感觉，跟外面温差不大！”

阿帕基斜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夸张？你就是虚。”

福葛冲他吐舌头：“说得轻巧！你有厚外套，我只有几件破T恤，还是别人穿过的！”

阿帕基嗤了一声，没再搭话。就在这时，布加拉提突然拍手。

“走！”他宣布，“今天没任务，手头还有点钱。逛街买衣服去，别废话。”

他们去了两家旧货店——钱不多，旧货店性价比高。

结果发现，福葛和阿帕基的审美简直一言难尽。

福葛专挑花里胡哨的——紧身女士、带网眼的裤子，颜色亮得晃眼。布加拉提没拦着，只提醒他：“咱们是来买冬的，你这网眼裤穿出去，得冻成冰棍。”最后折衷，买了几条撞色打底裤，套在破裤子里面。

阿帕基则在一堆黑衣服里挑挑拣拣，是长到脚踝的斗篷款。布加拉提本来觉得挺好笑，直到阿帕基从试衣间出来——黑色皮衣，带金属搭扣，后背还有蕾丝，紧身的款式把他的勒得细窄。

布加拉提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了句“操”。

可惜那件衣服太不实用，打架容易被勾住。阿帕基也没坚持，脱下来放回了货架。但布加拉提记住了——这家伙喜欢这种风格。

那天花了九十，买了不少东西。布加拉提看着福葛抱着新外套傻笑，觉得值了。至少这个冬天，没人会冻着了。

冬天过去，布加拉提的生日悄无声息地过了。他没当回事，却被福葛抓着念叨了半天。

“你成年了啊！成年生日怎么能随便过！”福葛急得跳脚，“现在能买了！能租车了！你应该现在就去租辆车，开去 liquor store 买！终于有个成年人了，多啊！”

布加拉提乐了：“阿帕基也是成年人啊，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了。”

福葛翻了个白眼：“拉倒吧！他心理年龄停在十三岁，身体倒是长大了。”

阿帕基点头：“没错。恭喜你活到成年，头儿。”这话听着挺暖，下一秒他又补刀，“我们本来赌你活不到今天，福葛欠我二十欧。”

布加拉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行，你们等着。两周后老子生日回礼，让你们哭。”

阿帕基立刻警告：“你要是敢给我办生日会，我就走人。25号那天你们敢对我有一点特殊，我就把你们绑暖气片上喂老鼠。”

布加拉提笑眯眯的：“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也别太自信——就算你绑了我，我在你出门前就能挣开。”

阿帕基阴森森地说：“那我就想别的办法。”

布加拉提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日子嘛，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却比什么都暖。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