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又一次失败了。

无论怎么挣扎，那道无形的屏障始终横亘在意识深处，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我困在原地。

可就在这时，心底突然响起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声音——

再试一次。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浮现出那个孩子的脸。

春野诗织。

这个名字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上。他可能是乔纳森的儿子？这简直荒唐到极点，逻辑上根本说不通。但那枚和乔纳森一模一样的星形胎记，那双澄澈如蓝宝石的眼睛……由不得我不信。

消息传到乔斯达家和齐贝林家时，所有人都炸开了。震惊，随即狂喜——家族里竟然又添了个小成员！起初有人猜测，会不会是乔瑟夫当年那段婚外的遗留问题？毕竟那位女士姓东条，说不定是哪里弄错了，把乔纳森当成了孩子的父亲。可仔细一查，时间对不上，姓氏也不同。那位生下春野的女士姓诗织，而且乔瑟夫和东条女士的纠葛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两人早就断了联系。

乔纳森急得像上的蚂蚁，四处打听诗织女士的消息。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父母——一对上了年纪的日本夫妇，英语说得磕磕绊绊。可从他们口中听到的，是对女儿的抱怨。说她粗心又任性，整天泡在里和不同的男人鬼混，每次分手都闹得天翻地覆。

作为，乔纳森努力保持着礼貌。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诗织女士根本不是个合格的母亲。白天她要上班，就把孩子丢在附近的托儿所；晚上更是变本加厉，等春野一睡着就锁上门出去鬼混，直到凌晨才醉醺醺地回来。托儿所的阿姨，反倒成了春野最亲近的人。

无数个深夜，春野会在黑暗中惊醒。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婴儿床里，睁着大眼睛，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房间里。起初他还会哭，乔纳森只能用法力轻轻抚摸他的额头，试图传递一丝温暖。他曾寄望于春野的灵媒天赋，可那孩子只能偶尔瞥见他的身影，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这种联系越来越微弱。

当乔纳森把这一切告诉艾莉娜时，她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个女人怎么敢这样孩子！”她当场就要跟着乔纳森的灵线冲进现世，去给诗织女士一个教训。可灵线每次都从她指尖溜走，只留下她在原地气得踱步，嘴里念叨着“为人母是世上最艰难也最幸福的事”，末了又红着脸道歉，说自己不该说这么粗鲁的话。

乔纳森何尝不心疼？每次守在春野身边，他都忍不住幻想——如果这孩子能出生在一个更好的家庭该多好。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里，春野正被父母捧在手心，笑得像个小太阳。而那对父母，就是他和艾莉娜。

但他只能把这份遗憾压在心底，转而寄望于未来。等春野长大些，就能去上学，交朋友。那些朋友或许不能替代父母，但至少能在他难过时陪在身边。

这个念头成了乔纳森漫长黑夜中的唯一。他紧紧抓着这个幻想，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他多希望春野能像乔治一样，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像艾莉娜一样，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那孩子实在太聪明了，才一岁多就对周围的一切好奇。他最爱动物和大自然——有次诗织女士出门前忘了电视，春野盯着深夜档的大象纪录片，看得了迷，连觉都忘了睡。

他值得被好好，值得一个爱的家。乔纳森在心里默念着，祈祷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两年后，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乔斯达、齐贝林家和史比特瓦根的几位老友都聚在了一起。揭开谜底的是乔治和伊丽莎白，他们坚持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结果。

“快说快说！你们是怎么查到的？”乔纳森地追问。

乔治咧嘴一笑，嘴唇却微微颤抖，带着点紧张：“是靠乔瑟夫的替身。”

餐桌上顿时一片茫然。

伊丽莎白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胳膊，小声提醒：“亲爱的，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替身呢。”

乔治尴尬地挠挠头：“哦对！我忘了。那我简单解释一下——替身就像波纹气功，但又不一样，是……是精神力量的实体化？说战斗意志的现？”他越说越乱，最后干脆一拍桌子，“总之！替身就是只有替身才能看见的特殊能力！”

“乔瑟夫的替身叫隐之紫，”他继续道，“能通过精神摄影找到目标。这次他本来是想用它找乔纳森的遗体，结果……”

乔纳森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

约瑟夫为什么要找祖父的遗体？

那艘沉船早就成了海底废墟，祖父的尸骨怕是早就被沙砾磨成了粉末。这不合常理，绝对有问题。

乔治挠着后颈，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声音都在发颤：“这事……嗯……丽莎丽莎，还是你来说吧？”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片刻后她猛地抬眼，直刺乔纳森：“一百年前，迪奥·度在那艘船上杀了你。他当时想抢你的身体，我们都以为他失败了，和你一起葬身火海……但最近我们发现了这个。”

乔纳森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能猜到伊丽莎白要拿什么出来。

果然，她挥手驱散雾气，一张方形纸片凭空出现——是张，比乔纳森那个年代的多了。伊丽莎白深吸一口烟，闭了闭眼，才隔着桌子把递过来。

乔纳森盯着那白底黑框的玩意儿，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千万别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如果真是……

上的人，是迪奥·度。

他正用那双恶意的眼睛瞪着镜头，手指微微弯曲，像随时要扑上来。而他脖颈和身体连接的地方，一道狰狞的疤痕蜿蜒而下。

轰——

乔纳森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道惊雷。

震惊。迪奥明明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下了地狱，永世不得。可他竟然还活着？他活着，还真的夺走了自己的身体！现在他就在外面，用着自己的躯壳，为所欲为！

紧接着是滔天怒火。那是他的身体！是迪奥偷走了他的身体！这家伙现在肯定在用他的手做些丧尽天良的事——残杀、折磨，对着那些无辜的灵魂下手！难怪自己这些年一直被缠身，哪怕死后成了灵体也不得安宁。原来他身体的一部分还“活着”，被迪奥奴役着，被迫去践行那些他毕生反对的邪恶理念，像个小丑一样穿着他的皮囊演戏！

一想到迪奥可能把他当木偶，用他的手沾满鲜血取乐，乔纳森的恐惧就瞬间燃成了暴怒。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悲伤涌了上来。

他最后的牺牲，拼尽一切抱住迪奥同归于尽的决绝，那吞噬一切的火焰……白费了。

他白死了。

他那么早就离开了妻子和儿子，可他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大义。如果不那么做，所有人都会死。也许这话某种程度上没错，但最终他的努力只让迪奥藏了起来，没有彻底消灭。他那伟大的牺牲，突然变得可笑又无用。

“乔纳森……”

艾琳娜的手指轻轻缠上他的，掌心的温度透过灵体传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背，温柔地摩挲着。这不足以让乔纳森彻底平静——短时间谁也做不到——但至少带来了一丝。

桌子周围，愤怒的浪潮此起彼伏。

斯皮德瓦根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子都跳了起来，下巴绷得紧紧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乔纳森的父母交换了一个悲痛的眼神，同时伸手按住儿子的肩膀，掌心传来温暖的力量。乔治和伊丽莎白虽然早已知，却还是在强压怒火维持镇定——乔治闭着眼低下头，在桌下紧紧握住伊丽莎白的手；她则别过脸，嘴里的香烟燃到尽头，灰烬无声落在地上，又瞬间消散。

对面的齐贝林家更是一片死寂。威廉把胳膊肘撑在桌上，盯着底最后一点残，脸色阴沉得可怕。马里奥瞪着，眼睛大得像铜铃，嘴微微张着，半天说不出话。凯撒是反应最激烈的，猛地拍案而起，像是要吼出来，却被威廉一把按住胳膊，老爷子一个眼刀飞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年轻的意大利人僵住了，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乔纳森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沉了下去，胳膊肘撑在桌上，几乎要把桌子压断。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死死盯着手里的，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迪奥背上那个熟悉的星形胎记上——那曾是他的胎记。

乔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所以……那意味着……春野他……你应该能猜到吧。”

春野。

乔纳森猛地回神。他差点忘了，今天开会就是为了春野。

他的再次聚焦在迪奥背上的胎记。

那意味着春野是……

迪奥的儿子。

春野是迪奥的儿子，不是他的。

……是吗？

过去两年，乔纳森几乎把自己当成了春野的父亲。虽然他现在只是个灵体，没法真正孩子，但他总觉得自己是春野的。可他这个，连保护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不过是空气中一缕微弱的风。

？这个称呼真的他吗？

不管他是什么，他都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哪怕他那么想成为一个好父亲——想把春野抱在怀里，告诉他有多爱他；想保护他，带他去一个温暖的地方，让他有个真正爱他的家。他想做的事太多太多，却一件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春野长大，孤独又恐惧。

乔纳森的视线模糊了，上迪奥的脸扭曲起来，和春野那张稚嫩的小脸重叠在一起。他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乔纳森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迪奥那混蛋，根本当父亲！

他搞大了汐华女士的肚子，转头就把人抛弃，连句像样的交代都没有。乔纳森甚至忍不住对那个女人生出一丝怜悯——当然，是一丝。她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冷漠，这点没法。可转念一想，她的狠绝又何尝不是被逼出来的？

一个被生父弃如敝履的孩子，一个从怀孕到生产都没人的母亲，被迫扛起根本不想要的责任……换作是谁，恐怕都会变得麻木吧？

乔纳森靠在背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子里乱糟糟的。

迪奥算什么父亲？他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更别说参与那孩子的人生了。

那……自己呢？

和父亲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是血缘说了算，还是真心的付出才算数？

这条线，到底该怎么划？

他可以去问父亲，去问老齐贝林家父子，甚至去问乔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谁都没经历过这种事——两个男人，同时站在一个孩子的人生路口，都有资格说自己是他的父亲。

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最后一个佣人也回了房间。乔纳森独自坐在餐桌旁，桌上的残羹冷炙早已凉透，他却毫无察觉。

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春野的父亲……

迪奥·度，还是乔纳森·乔斯达？

谁能给出答案？

或许，他永远都搞自己在这孩子心里到底算什么。

但他妈的——他绝不会放弃寻找答案！

哪怕这条路再难，他也要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弄明白为止！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