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渐凉,桂香在小院里漫得愈发悠长,几人正围着石桌闲话,王婆捏着块桂花酥,正念叨着明日要给苏清鸢送新纳的软底鞋。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清亮的通传:“镇北将军沈砚之,前来拜访苏掌柜。”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苏清鸢握着桂花酥的手微微一顿,猛地抬头望向院门。
苏老爷也是一愣,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沈将军?今日怎的有空到寒舍来?”
暮色里,一身玄色劲装的沈砚之缓步走入,墨发高束,腰悬佩剑,眉眼间带着沙场磨砺出的凌厉,却在看向院内时,柔和了几分。他身形挺拔如松,身后跟着两名亲兵,却都守在院门外,未曾逾矩。
“苏伯父不必多礼。”沈砚之抱拳,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桌边的苏清鸢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此番回京述职,特意绕道来看看清鸢。”
苏清鸢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自他五年前随军远赴边关,两人便再未曾相见。
那年的铃月城,秋光最是缠绵。
云绫阁后的小庭院里,金桂开得泼泼洒洒,细碎的花瓣落满了青石小径,风一吹,满院都是甜香。
十岁的沈砚之穿着月白短打,手里攥着本兵书,正被苏清鸢缠得没法子。小姑娘梳着双髻,发梢系着红绳,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语气带着撒娇的软糯:“砚之哥哥,兵书有什么好看的?你答应我的,要带我去买云记的桂花酥。”
沈砚之无奈地合上书,指尖弹了弹她的额头:“清鸢,刚吃过午饭,怎的又惦记着点心。”嘴上说着,脚步却已经迈开。苏清鸢立刻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还不忘踮脚扯住他的衣袖,生怕他半路反悔。
那时的沈砚之,已是京中有名的少年郎,剑法卓绝,悟性极高,偏生对这个邻家妹妹毫无办法。穿过热闹的街巷时,苏清鸢被路边的糖画摊吸引,挪不动步子,沈砚之便掏了铜板,给她买了支兔子形状的糖画。小姑娘舔着糖画,眉眼弯弯,嘴里还念叨着:“等我长大了,要嫁给沈砚哥哥,天天给我买桂花酥和糖画。”
沈砚之的耳根瞬间红透,佯怒着敲了敲她的脑袋:“胡说什么,小小年纪不害臊。”
到了云记糕点铺,苏清鸢踮着脚趴在柜台前,眼巴巴地看着师傅包桂花酥。沈砚之付了铜板,刚接过油纸包点,就被她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回去的路上,她边走边吃,嘴角沾了细碎的糕屑,沈砚之见了,忍不住抬手替她拭去。
路过青石板桥时,苏清鸢只顾着低头啃桂花酥,脚下一崴,身子便往旁边倒去。沈砚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小姑娘疼得眼眶泛红,扁着嘴,眼泪珠子眼看就要掉下来。沈砚之叹了口气,蹲下身:“上来吧,我背你。”
苏清鸢立刻破涕为笑,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背,还不忘把咬了一半的桂花酥递到他嘴边:“砚之哥哥,你也吃,可甜了。”
沈砚之背着她,一步步走在洒满桂香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砚之哥哥,你以后要当大将军吗?”
“嗯。”
“那你当了大将军,会不会忘了清鸢,忘了云记的桂花酥?”
沈砚之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眼趴在他背上的小姑娘,认真道:“不会。等我建功立业,一定回来娶你,天天陪你吃桂花酥。”
金风卷着桂花香,漫过小桥,漫过街巷,也漫过少年少女的心头。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岁月会有漫长的别离,只觉得,这满院的桂香,这手中的桂花酥,便是一辈子的光景。
后来,沈砚之远赴边关的那日,苏清鸢站在城门口,手里捧着一包刚买的桂花酥,哭得像个泪人。他替她擦去眼泪,将一枚刻着“鸢”字的玉佩塞到她手里:“等我回来。”
这一等,便是五年。
苏瑶从未见过这般英气的人物,躲在苏清鸢身后,偷偷探出脑袋打量他。
苏母忙笑着招呼:“将军快请坐,刚买的桂花酥还热乎着呢,尝尝?”
沈砚之谢过,走到苏清鸢面前,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听闻你病了许久,身子可好些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关切,苏清鸢攥着衣角,轻轻点头:“劳你挂心,已经好多了。”
沈砚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递到她手中:“这是关外的雪参,比寻常人参滋补,对身子好。”
苏老爷连忙摆手:“将军太客气了,怎好收你这般贵重的东西。”
“苏伯父此言见外了。”沈砚之看着苏清鸢,眼底盛着暖意,“我与清鸢自小相识,她于我而言,如同亲妹。些许薄礼,不值一提。”
说话间,他瞥见苏清鸢手边的桂花酥,又道:“记得儿时,你总缠着我,要我带你去买云记的桂花酥。那时候我还笑你,小小年纪,却这般嘴馋。”
苏清鸢想起旧事,忍不住笑了,眼眶却微微泛红。
“这夜已深,沈将军今夜不如留下,我差人给您收拾间厢房”苏老爷想着这二人许久未见想让他们多聊会
“那便叨扰伯父了”沈砚之作揖道
“不叨扰,不叨扰”苏老爷笑道“陈嬷嬷,快,去收拾间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