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酥

深秋的风卷着桂花香，漫过青石板路。苏老爷脚步不疾不徐，朝着南城的云记糕点铺赶。作为城里绸缎庄“云绫阁”的掌柜，他惯于算筹计量，却唯独在女儿这件事上，甘愿不计成本地奔波。

　　“苏老爷，这是又往南城去啊”街口针线铺的王婆正低头纳着新收的鞋底，抬头见苏老爷匆匆走过，手里的针线还没放下，笑着扬声，“你这绸缎庄的生意不管了？天天往南城跑，可不是生意人做派。”

　　王婆是三年前搬来铃月城的，人和蔼也经常给街坊他们帮衬帮衬，街坊们倒也很乐意，老人家搁家中闲着没事干便在家门口支了个摊子给人纳鞋底。

　　苏老爷抬手理了理衣襟，眉眼间带着温和笑意：“生意哪有闺女重要。阿鸢病了许久，就馋云记的桂花酥，别的铺子都做不出那味儿。再说，铺子里的伙计早练熟了，少我半日也不妨事的。”

　　 “你这爹当得也太尽心了！”王婆啧啧叹道，“城里的点心铺挑着担子送上门，偏你要跑这么远。”

　 苏老爷弯起眼角，皱纹里盛了暖意，“阿鸢能开颜，比赚多少银子都值。这是最划算的买卖。”说罢，他又加快了脚步，长衫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算盘，随着步子轻轻晃悠。

日头渐渐升高，暖融融地洒在街道上，云记糕点铺里李掌柜正忙着称糕点，见了苏老爷，立刻迎上来：“苏叔，今儿个还是一斤桂花酥？”

　　“哎，老样子。”苏老爷从怀里掏出铜板，递给李掌柜“我家阿鸢说，你这儿的桂花酥啊，甜而不腻，比别家的讲究，这手艺就是值钱的本钱。”

　　李掌柜麻利地用油纸包好糕点，又往里面添了两块：“清鸢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盼她早日好起来。这两块送的，新口味，给她尝尝鲜。”

　　苏老爷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又添了两个铜板递过去：“做生意讲究童叟无欺，该多少是多少。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但规矩不能破。改日让阿鸢给你绣个荷包，权当谢礼。”

　　李掌柜见拗不过他，只好收下铜板，笑着摆手：“苏叔您还是这老规矩，慢走啊，路上当心！”

　　夕阳西斜时，苏老爷才拎着糕点回到家。院门虚掩着，里头传来苏清鸢轻咳的声音，还有苏瑶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推门进去，老管家恭敬地喊了声老爷，苏老爷朝管家嗯了声又扬声道：“阿鸢，看爹给你带啥回来了？”

　　正靠在窗边翻看账本的苏清鸢闻声抬头，眼睛亮了亮：“爹，你回来啦！铺子里的账都对好了吗？”

　　苏瑶像只喜鹊似的从苏清鸢房里飞扑出来，拽着苏老爷的衣角：“爹爹，你又去买桂花酥了吗？我闻到香味啦！”

　　苏老爷只得站在房门口的窗边放下油纸包点接住苏瑶，他捏了捏苏瑶的脸蛋，将油纸包点推给苏清鸢，语气里带着商人的细致：“你们两个快尝尝，还是热乎的呢。李掌柜多添了两块说是新口味，我按市价补了钱，你们姐妹俩一人一块尝尝。”

　　苏清鸢拿起一块桂花酥，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桂花香在嘴里散开，眼眶微微泛红：“爹，又让你跑这么远，耽误了生意，累坏了吧？”

　　“唉～，那都是小事。”苏老爷进了房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满脸都是笑意，“爹早把今日的账目盘完了才出门的。你爱吃，爹就天天给你买。等你身子好些了，爹带你们姐妹俩去，跟李掌柜讨教讨教这桂花酥的方子，回头咱自家做，既合口味又划算。”

　　这时，苏母端着一碗鸡汤从厨房出来，嗔怪道：“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跑那么远的路，也不怕闪着腰。”嘴上说着，却接过苏老爷的长衫，掸了掸灰尘。

　　“阿鸢想吃，这点路算啥。”苏老爷笑着接过鸡汤，递给苏清鸢，“快喝了，补补身子。等你好了，爹带你去铺子里，教你算绸缎的进价和卖价，咱这铺子将来还得靠你帮衬呢。”

　　苏瑶捧着一块桂花酥，吃得嘴角都是碎屑，含糊道：“爹爹最好了！等我长大了，我帮爹爹管铺子，赚好多好多钱，给爹爹买好多好多桂花酥！”

　　一家人围坐在小院里，桂花的香气飘进来，混着糕点的甜，暖融融的。苏清鸢咬着桂花酥，看着爹娘和妹妹的笑脸，只觉得心里的病，好像都好了大半。

　　晚风渐凉，几人正吃完饭闲聊，忽听得院门外传来几声轻唤。

　　“苏老爷，苏夫人，在忙活呢？”

　　抬头一瞧，正是针线铺的王婆，手里还拎着个小布包。她笑着走进院子里，将布包递给苏清鸢：“丫头，我听说你爱吃那桂花酥，就琢磨着你病中嘴淡，特意做了些蜜渍桂花，冲水喝润喉，配着糕点吃也香甜。”

　　苏清鸢连忙起身道谢，接过布包，鼻尖已经萦绕开清甜的桂香。

　　王婆又看向苏老爷，打趣道：“苏老爷，天天跑城外买糕点，回头我把这蜜渍桂花的方子也给你，你们吃也方便。”

　　苏老爷拱手谢过给王婆递了一块桂花糕，王婆尝着这桂花糕道“这桂花糕倒是真不错，怪不得苏老爷天天跑那么远去给苏丫头买呢！”小院里的笑声又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