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榭的夜，静得能听见雪落梅梢的声音。

苏沁雪靠在临窗的暖榻上，手腕上搭着一条素青薄毯。炭盆里银丝炭烧得正旺，她却觉得指尖依旧冰凉。

【新手引导任务倒计时：71时辰23分】

【当前情感波动值：0/10】

系统面板冰冷地悬浮在意识中，提醒着她时间紧迫。

“贵人，该用药了。”云栽端着黑漆药碗进来，眼圈还是红的，“太医说了，这药得连服七日，才能驱尽寒气。”

苏沁雪接过药碗。汤药浓黑，映出她苍白的脸。她仰头一饮而尽，苦涩从舌尖漫到心底。

“陛下……可说了何时再过来？”她问得随意，指尖却微微收紧。

云栽摇头：“福公公只传了话，让贵人好生养着。别的……”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奴婢听说，那日推贵人下水的宫人已经……”

“已经如何？”

“已经投井自尽了。”云栽声音发颤，“说是畏罪。”

苏沁雪指尖一颤，药碗险些脱手。

畏罪？一个低等宫人，哪来的胆子谋害嫔妃？又为何偏偏选在陛下可能经过的梅林？

“查出来是谁指使的了吗？”她问。

云栽摇头：“慎刑司审了一日，那宫人咬死了是自个儿记恨贵人……因为、因为贵人的封号冲撞了沅贵妃。”

好一个“冲撞”。

苏沁雪闭上眼。这话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苏沁雪活该——一个赝品，也配用“沅”字？

“贵人别多想。”云栽劝道，“陛下既然救了贵人，又让贵人住进沅芷榭，定是心里有贵人的。”

心里有她？

苏沁雪扯了扯嘴角。有的大概只是这张脸，和这张脸背后那个回不来的影子。

窗外忽有脚步声。

不是宫人那种细碎谨慎的步子，而是沉稳的、带着某种不容错辨威仪的脚步声。

苏沁雪心头一跳。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目标接近。目标身份：萧衍。距离：三十步。】

她下意识坐直身子，理了理鬓发。云栽也听见了，慌忙要出去迎驾，却被苏沁雪一个眼神止住。

“你下去吧。”她轻声说，“把门带上。”

云栽怔了怔，终究还是依言退下，轻轻掩上了门。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片刻，门被推开。

萧衍披着玄色大氅立在门口，肩上落着细雪。他没带随从，只身一人，像个夜访的寻常男子——如果忽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陛下万福。”苏沁雪要起身行礼，被他抬手止住。

“躺着吧。”他走进来，带进一阵寒意，在炭盆边站定，“朕路过，顺道看看。”

路过？沅芷榭在宫苑深处，毗邻太液池，哪有什么顺道的路。

苏沁雪垂眸：“谢陛下关怀。”

萧衍没接话。他打量着这间屋子——这里曾是柳梦沅的书房，陈设依旧，只是换了主人。多宝阁上摆着几件玉器，墙上是柳梦沅生前画的墨梅，桌上还摊着一本翻到一半的诗集。

他的目光在每件旧物上停留，像在抚摸一段褪色的时光。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苏沁雪脸上。

“手怎么样了？”他问。

苏沁雪抬起包扎好的左手：“太医说无碍，养几日便好。”

萧衍走近两步，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苏沁雪浑身一僵。

那只手很凉，带着外面的寒气，力道却不容挣脱。他掀开纱布一角，露出底下红肿未消的烫伤——那是宫宴上被周容华“无意”泼到的。

“这也是养几日便好？”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沁雪睫毛颤了颤：“是嫔妾自己不当心。”

“不当心。”萧衍重复这三个字，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这不当心，未免太多了些。”

他松开手，转身走到窗边，看着那株绿萼梅。

“梦沅从前，也总爱说‘不当心’。”他背对着她，声音有些飘忽，“摔了跤说不当心，烫了手说不当心，病了也不肯说，只道是‘不当心着了凉’。”

苏沁雪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该模仿吗？该顺着这话头，也做出温顺隐忍的模样吗？

【系统提示：目标提及白月光，情感锚定值波动+2。当前执念值：98/100。建议：采取共鸣策略，增进情感链接。】

共鸣？

苏沁雪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沅贵妃……是怕陛下担心吧。”

萧衍背影一滞。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你如何知道？”

“嫔妾猜的。”苏沁雪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若有人真心待嫔妾，嫔妾也不愿那人因自己而忧心。”

这话说得巧妙。既像在说柳梦沅，又像在说自己。

萧衍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苏沁雪几乎要撑不住那平静的表象。

【情感波动值+3。当前：3/10。】

“你倒是会说话。”他终于开口，语气辨不出喜怒，“比梦沅会说话多了。她……从不为自己辩解。”

他走到榻边，在离她一尺远的凳子上坐下。

“那日梅林，你是被人推下去的。”这不是询问，是陈述。

苏沁雪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嫔妾……不知。”

“不知？”萧衍挑眉，“还是不敢说？”

“陛下圣明。”苏沁雪垂下眼，“嫔妾初入宫闱，人微言轻，许多事……确实不知。”

这话里的意思，萧衍听懂了。

不是不知，是不能知，不敢知。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这些年，后宫的女人个个如此，说话藏三分，做事留七分，生怕行差踏错。连梦沅……连梦沅到最后，也是把话都藏在心里。

“你怕死吗？”他忽然问。

苏沁雪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试探，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她想了想，诚实回答：“怕。”

“为何怕？”

“因为……”苏沁雪缓缓道，“嫔妾还想看看明年的梅花，还想尝御膳房新做的点心，还想……活得久一些。”

萧衍怔了怔。

他以为会听到“还想侍奉陛下”、“还想为家族争光”之类的套话。

却没想到是这样简单、这样直白的答案。

简单得……不像宫里人该说的话。

【情感波动值+2。当前：5/10。】

“你倒是实在。”他语气松了些，“那日为何去取雪？沅芷榭没有宫人可使唤？”

苏沁雪摇头：“是嫔妾自己想去的。嫔妾的娘亲曾说，梅花雪水烹茶，最能清心。”

“清心……”萧衍重复这两个字，忽地嗤笑一声，“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需要清心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本翻开的诗集。

是《漱玉词》。翻开的那一页，正是李清照的《孤雁儿》：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萧衍的手指僵在书页上。

吹箫人去玉楼空。

这屋子，可不就是空了的玉楼？

他猛地合上书，声音冷了下来：“谁准你动梦沅的东西？”

苏沁雪跪倒在地：“嫔妾不敢。这书……本就是摊开的。”

萧衍转身，目光如刀：“你是说，梦沅走后，这书一直如此？”

“嫔妾不知。”苏沁雪伏低身子，“嫔妾搬进来时，屋内一切皆保持原样，无人敢动。这书……确是如此摊着的。”

空气凝固了。

萧衍死死盯着她，像要从她脸上盯出谎言的痕迹。可那张脸苍白、平静，只有眼底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惑。

良久，他闭上眼。

“起来吧。”

苏沁雪起身，依旧垂首而立。

萧衍重新坐回凳上，揉了揉眉心：“是朕……失态了。”

他竟对一个替身发了火。因为一本摊开的书，几句故人的词。

荒唐。

【情感波动值+1。当前：6/10。备注：目标因对宿主发怒而产生愧疚情绪。】

苏沁雪心中微动。愧疚……也是情绪波动。

“陛下念旧，是重情之人。”她轻声说，“沅贵妃在天有灵，定会欣慰。”

“欣慰？”萧衍扯了扯嘴角，“她若真在天有灵，怕是会怨朕。”

怨朕留不住她。

怨朕让这深宫，成了她的牢笼。

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窗外雪又大了些，扑簌簌打在窗纸上。炭盆里爆出一个火星，噼啪一声。

“你会下棋吗？”萧衍忽然问。

苏沁雪怔了怔：“略懂皮毛。”

“陪朕下一局。”

不是询问，是命令。

棋具很快摆上。苏沁雪的棋艺是母亲教的，算不得精湛，但足够应对寻常对弈。可对手是皇帝——她该赢，还是该输？

【系统提示：建议采取‘有分寸的抵抗’策略。一味退让会降低吸引力，一味进攻会引发戒备。】

她执黑，他执白。

开局平稳，中盘渐起波澜。萧衍的棋风凌厉，步步紧逼，苏沁雪则守多于攻，偶尔突施冷箭。

下到第三十七手，萧衍落下一子，封住了她一条大龙的去路。

“你倒是沉得住气。”他看着棋盘，“若是旁人，早该慌了。”

苏沁雪捻着一枚黑子，沉吟片刻：“慌也无用。棋局如战场，慌了便输了。”

“战场？”萧衍挑眉，“你一个深宫女子，也懂战场？”

“嫔妾不懂。”苏沁雪落子，巧妙做出一只眼，“但嫔妾知道，活着，便不能慌。”

萧衍盯着那只眼，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真正的、带着些许兴味的笑。

【情感波动值+2。当前：8/10。】

“有意思。”他落下白子，吃掉她三颗黑子，“那朕倒要看看，你能‘活’到几时。”

这话里的意味太深，苏沁雪只当听不懂，专心应对棋局。

又下十余手，局面渐趋明朗。苏沁雪的黑子虽被吃掉不少，却另辟蹊径，在边角筑起一片江山。

萧衍看着棋盘，忽然问：“你父亲是苏州织造？”

“是。”

“苏州是个好地方。”他落下一子，“梦沅的母亲，也是苏州人。”

苏沁雪指尖微顿。

来了。又来了。每当他觉得她“有意思”时，总会不自觉地把她和柳梦沅联系起来。

“嫔妾听家母提过，沅贵妃的母家，是苏州望族。”她不动声色地接话。

“望族……”萧衍语气淡了些，“再是望族，入了宫，也都一样。”

都一样是笼中雀。

最后一子落下。白子赢了七目。

“你输了。”萧衍说。

“陛下棋艺精湛，嫔妾甘拜下风。”苏沁雪起身行礼。

萧衍却看着棋盘，若有所思：“你本可以输得更少。第三十二手，你若走这里——”他指着棋盘一处，“至少能保住这条大龙。”

苏沁雪垂眸：“嫔妾愚钝，未能看出。”

“不是看不出。”萧衍抬眼，目光锐利，“你是不敢赢。”

被看穿了。

苏沁雪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陛下说笑了。棋局如战场，哪有不想赢的将帅？”

“将帅想赢，也得看坐在对面的是谁。”萧衍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苏沁雪，在朕面前，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苏沁雪浑身僵住。

萧衍却只是看着她，目光复杂：“你这张脸，有七分像她。可这性子……倒是一分也不像。”

“梦沅从不会在朕面前藏拙。她赢便是赢，输便是输，坦荡得让人……无可奈何。”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

“好生养着。三日后，朕再来看你。”

门开了又关，带进一阵风雪。

苏沁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新手引导任务完成！】

【情感波动值总计：8/10（达标）。】

【奖励发放：点数×50，解锁‘基础侦查’功能。】

【当前点数：150。】

【基础侦查功能说明：可消耗点数，探查指定人物基础信息（如健康状态、简单人际关系）或物品来历。每次探查消耗点数视目标复杂程度而定。】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苏沁雪却恍若未闻。

她走到棋枰前，看着那局已定胜负的棋。

萧衍说得对，她不敢赢。

在这深宫里，赢一个皇帝，比输更危险。

她捻起一枚黑子，轻轻放在萧衍指出的那个位置。

棋局瞬间逆转，黑子不仅活了，还反吃掉白子一片。

原来，她离赢，只差一步。

窗外雪落无声。

苏沁雪缓缓握紧掌心，黑子硌得生疼。

榭中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