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的秋夜静得只剩虫鸣，汀兰水榭的烛火却亮至深夜。墨兰伏在案上，指尖飞快地在素笺上写写画画，案边堆着一叠叠誊抄好的时政摘要、边塞地理图册，还有一小罐用桂花蜜调和的伤药——这是她熬了半宿，照着古方为长枫准备的。
“四妹妹，真要这般周全？”长枫立在一旁，身上已换了利落的青布劲装，眉宇间虽有对前路的忐忑，却更多是破釜沉舟的坚定。顾侯猝亡、与顾廷烨定下投军之约后，他心中再无迟疑，只盼着早日启程，挣出一番前程。
墨兰抬眸，将写满字迹的素笺叠好，塞进他手中：“三哥此去西北，路途遥远，军中诸事复杂，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底气。”她指尖点在笺上，“这上面是我梳理的西北屯田旧例、流民安抚之策，你虽不擅武艺，却通经义时政，这些便是你的立身之本；还有这地理图册，我标注了沿途驿站、关隘，你与仲怀（顾廷烨字）同行，务必避开官道上的顾家眼线——小秦氏虽未明着与你我为敌，却断不会放任仲怀脱离掌控，暗中定会使绊。”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前日小娘已托人给边关的表舅捎了信，他在军中做参军，虽无大权，却能为你二人引荐，至少能让你避开最苦最险的差事，有机会施展所长。”
长枫握着那叠温热的素笺，心中百感交集。落榜后他日日消沉，是四妹妹点醒他“困则变，变则通”，为他谋划投军之路，又熬夜为他梳理典籍、打点行装，这份心思，比亲娘还要细致。“四妹妹，此番前去，我定不负你和小娘的期许。”他沉声道，“待我立下军功，定让你和小娘扬眉吐气，不再看旁人脸色。”
“我要的不是一时的扬眉吐气，是三哥能真正站稳脚跟。”墨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我皆是庶出，在盛府虽有父亲和老太太照拂，却终究要看主母脸色，凡事身不由己。三哥若能在军中挣得功名，将来无论是外放做官，还是回京任职，都能为我和小娘撑起一片天——这才是长久之计。”
正说着，林小娘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眼眶泛红：“我的儿，路上务必小心，吃饱穿暖，莫要逞强。小娘已把家中的私房钱都给你打在了行囊里，遇事多与顾二公子商量，不可冲动行事。”她拉着长枫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舍不得松开。
墨兰接过莲子羹，递到长枫面前：“小娘的心意，三哥记在心里便是。今夜早些歇息，明日寅时还要与仲怀在城外汇合，切不可误了时辰。”她看着长枫喝下莲子羹，又细细检查了他的行囊，确认伤药、银钱、文书都齐全，才放心下来。
夜深了，长枫回房歇息，墨兰却依旧坐在案前，对着那盏孤灯出神。她知晓，三哥此去前路未卜，军中艰险远超想象，可留在京城，他不过是个落榜举子，永远难有出头之日。投军虽是险棋，却是他们庶出子女挣脱命运束缚的最好机会。
她拿起案上的一支素银簪，这是长枫去年中举时送她的礼物，如今已被她磨得发亮。“三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一定要成事。”她在心中默念，眼底是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与谋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