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又像是在为她加油。墨兰闭了闭眼，将那些关于前世的悔恨、关于未来的忐忑，都暂时压在心底。再睁开眼时，眼底的迷茫彻底散去，只剩坚不可摧的笃定。她定了定神，将所有杂念抛开，专注于书页上的文字。那些曾经被她嗤之以鼻的告诫，此刻读来竟字字珠玑，“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或许有其迂腐，可“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却像警钟，一遍遍在她耳边敲响，提醒着她谨守本心、自持自重。
她轻轻摩挲着书页上的字迹，指尖的温度慢慢熨烫了泛黄的纸页。她知道，这场与命运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前世的她输得一败涂地，连带着母亲、连带着盛府的颜面都被她拖入泥沼。这一世，她再也输不起了，也绝不会再输。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墨兰正沉浸在书页的劝诫中，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气息，停在了她的身侧。
她不用抬头，便知是梁晗。心底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那是前世留下的本能畏惧，是面对这个曾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时，无法彻底抹去的阴影。但她很快稳住心神，指尖依旧落在书页上，没有像前世那般立刻起身迎合，只是眼帘微垂，静待他开口。
“盛家四姑娘倒是好兴致，”梁晗的声音比方才在人群中时低沉了些，少了几分纨绔的轻佻，多了几分真切的好奇，“这般热闹的围场，人人都想着观猎赏景，姑娘却独独偏爱在此处读书，倒是与我往日听闻的模样，大相径庭。”
墨兰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底还带着一丝玩味，显然是将她此刻的举动，当作了另一种“欲擒故纵”的伎俩。她心中冷笑，前世的自己，可不就是靠着这些伎俩，才让他短暂地驻足？可如今想来，那些刻意为之的讨好，不过是让他觉得新鲜罢了，哪里有半分真心？
“梁公子见笑了，”她的声音清润，没有半分刻意的柔媚，“热闹自有热闹的好，清静也有清静的妙。比起围场的喧嚣，我倒觉得此处的晨雾与书卷更合心意。”
梁晗挑眉，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女诫》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听闻姑娘最是偏爱李义山的诗，常与人吟诗作对，才情斐然。怎么今日反倒读起《女诫》来了？难道是觉得，那些风花雪月的词句，不及这‘妇德妇言’的劝诫管用？”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也带着几分对女子的固有偏见——在他看来，女子读书，不过是为了增添几分情趣，哪里真的会在意这些“立身之本”？
墨兰心中一凛，他果然还是这般想法。前世的她，便是顺着他的心意，将诗词当作讨好的工具，才让他觉得“合心意”。可这一世，她偏要打破他的偏见。
“从前年少无知，总觉得那些缠绵悱恻的诗句最是动人，”她坦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通透，“那时只想着，若能凭着几分才情，引得公子们侧目，便是天大的荣耀。可后来才明白，诗词不过是闲时消遣，当不得真。女子立身，终究要靠自己的德行与本事，而非几句虚无缥缈的诗句，或是旁人一时的青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