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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刃照孤灯

昆仑雪,故人衣

昆仑墟的雪,十年未停。

谢临渊踏着碎琼乱玉,立于试剑台之巅。玄色道袍被朔风掀起边角,露出腰侧悬着的“斩愁”剑——剑名斩愁,握剑人却偏偏眉心拢着化不开的郁色,像结了层万年不化的冰。

“谢师兄,还要等?”台下传来师弟的低语,带着几分怯意。

谢临渊没回头,目光落在云海尽头。那里,一道白影正破开风雪而来,衣袂翻飞如白鹤振翅,快得几乎拖出残影。

“等。”他只吐出一个字,指尖却已扣在剑柄上。

三息后,沈惊寒落在试剑台对面。月白道袍纤尘不染,连发间都没沾半片雪花,仿佛不是踏雪而来,是从云深处裁了段月光。他执剑而立,“清弦”剑斜斜点地,剑穗上的银铃在风雪里纹丝不动,透着股与周遭凛冽格格不入的静。

“迟到了。”谢临渊的声音比风雪更冷。

沈惊寒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没达眼底:“处理些杂事。谢师兄这十年如一日的准时,倒是让人生疑——莫非除了盯着我,昆仑墟再无要事?”

这话戳在谢临渊肺腑上。十年前那场宗门内乱,沈惊寒一剑挑了三位长老,却独独放过了被诬陷为叛徒的谢临渊,转身叛出昆仑,自立门户“听雪楼”。从此,一个成了昆仑墟最年轻的执法长老,以铁腕镇住宗门;一个成了江湖闻风丧胆的魔头,手段诡谲,无人知其深浅。

人人都说他们是生死宿敌,只有谢临渊自己知道,沈惊寒那夜落在他肩头的剑,离心口只差三分。

“废话少说。”谢临渊拔剑,斩愁剑嗡鸣着挣脱鞘口,剑气瞬间劈开漫天风雪,“今日,该了断了。”

清弦剑应声而起,两道剑光在试剑台上炸开。谢临渊的剑法是昆仑正统,大开大合,带着凛然正气,每一招都往沈惊寒要害而去,却总在最后一瞬偏开半寸;沈惊寒的剑法则诡谲难测,时而如绕指柔,缠着斩愁剑不放,时而又如惊雷乍响,逼得谢临渊连连后退。

雪沫被剑气搅得漫天飞舞,两人的身影在风雪中快得只剩残影。谢临渊一剑扫向沈惊寒腰侧,却见对方不闪不避,反而手腕翻转,清弦剑贴着斩愁剑滑上,剑尖直指他心口——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法。

谢临渊瞳孔骤缩,下意识收剑回挡。就在这瞬间,沈惊寒忽然近身,温热的气息擦过他耳畔,带着雪后松针的清冽:“谢临渊,你还是不敢杀我。”

话音未落,谢临渊已挥掌拍向他胸口。沈惊寒借力后退,踉跄半步,唇角溢出一丝血线,落在月白道袍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你输了。”谢临渊握剑的手在抖。

沈惊寒抬手拭去唇角血迹,笑得漫不经心:“是,我输了。可谢长老敢杀我么?”他抬手,掌心摊开,是半枚碎裂的玉佩,玉纹里嵌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这半块‘同心佩’,你还带在身上么?”

谢临渊猛地攥紧剑,指节泛白。那是他们少年时结契的信物,另一半,被他藏在贴身处,十年不敢示人。

“十年前你不杀我,不是念旧情,是怕我说出当年真相。”沈惊寒步步逼近,风雪卷着他的话语砸在谢临渊脸上,“如今我送上门,你倒成了缩头乌龟?”

谢临渊猛地抬剑,剑尖抵住沈惊寒咽喉。剑刃上倒映出对方含笑的眼,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沈惊寒也是这样笑着,把热腾腾的烤红薯塞进他手里,说:“临渊,等我们成了昆仑双璧,就去踏遍四海八荒。”

“闭嘴。”谢临渊的声音发哑。

沈惊寒却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搭上斩愁剑的刃口,任由锋利的剑割破皮肤,渗出血珠:“那夜你被囚在水牢,是我偷了长老令牌救你。他们说我通敌,是因为我截获了真正通敌的密信——信上,有你敬重的那位师尊的亲笔签名。”

血珠顺着剑刃滑落,滴在谢临渊手背上,滚烫得像火。

“谢临渊,”沈惊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守着你的昆仑正道,我护着我的真相。可这十年,你午夜梦回,就真的问心无愧么?”

风雪突然停了。试剑台上,两柄剑依旧对峙,却没了方才的凛冽。谢临渊看着沈惊寒苍白的脸,看着那半块染血的玉佩,忽然觉得心口那道十年未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终是收了剑,转身踏入风雪:“三日后,再来。”

沈惊寒望着他的背影,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藏着的密信,边角早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他看着谢临渊的玄色道袍渐渐被风雪吞没,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血沫,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暖意。

“好啊,我等你。”

试剑台的积雪上,两串脚印交错又分离,像一道解不开的结。远处昆仑墟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着漫天飞雪,而听雪楼的方向,一盏孤灯穿透夜色,明明灭灭,像在等一个归人。

谢临渊的脚步在雪地里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玄色道袍被风灌得鼓鼓的,像一面蓄满了寒雪的帆。

三日后,试剑台。

谢临渊到时,沈惊寒已在台上煮茶。红泥小火炉上架着银壶,水汽氤氲里,他竟换上了件寻常的青布衫,褪去了平日的疏离,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尝尝?”沈惊寒推过一杯热茶,茶汤琥珀色,飘着淡淡的松针香,“后山采的野茶,比昆仑的贡茶多几分野趣。”

谢临渊没接,反手将斩愁剑插在台边,剑入石三分。“密信何在?”

沈惊寒慢悠悠地啜了口茶,指尖敲了敲桌面:“谢长老就不好奇,我这些年在江湖上敛的财,都用去了何处?”他从袖中摸出一卷账册,扔过去,“自己看。”

账册上字迹潦草,却一笔笔记得分明:某年某月,资助某村灾后重建;某年某月,为某派平反冤屈;甚至有几笔,竟是匿名捐给了昆仑墟的寒门弟子。

“你……”谢临渊指尖发颤。

“我总不能真成了只知打杀的魔头。”沈惊寒笑了笑,眼底却藏着疲惫,“当年那些被诬陷的人,我得一个个捞回来。就像……当年你救我那样。”

谢临渊猛地抬头。他想起十五岁那年,沈惊寒被师兄们堵在山后欺负,是他出手解围,把自己的伤药塞给了他。那时沈惊寒也是这样笑,眼睛亮晶晶的,说“谢师兄,以后我罩你”。

银壶“咕嘟”响了一声,水汽漫过沈惊寒的眉眼。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烤得焦黄的红薯,还带着温热。“后山的红薯熟了,比十年前的甜。”

谢临渊的喉结滚了滚。十年前那个雪夜,沈惊寒也是这样,从怀里掏出烤红薯,烫得直搓手,却非要塞给他先吃。

“密信。”他声音发哑,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沈惊寒把红薯递过去,自己也拿了一块,剥开焦皮吹了吹:“信在我身上,但现在不能给你。”他咬了口红薯,热气从嘴角溢出,“你师尊在昆仑根基太深,贸然翻案,只会打草惊蛇。”

谢临渊接过红薯,烫得指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那你想怎样?”

“等。”沈惊寒望着远处的云海,“等一个时机。也等……你真正下定决心的那一天。”

谢临渊沉默地吃着红薯,甜香混着松针茶的清苦,像极了他们这些年的纠葛。他忽然想起昨夜回房,摸出枕下那半块同心佩,玉佩上的裂痕,竟与沈惊寒那半块严丝合缝。

“我知道了。”谢临渊站起身,斩愁剑依旧插在石中,“茶不错。”

沈惊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扬声:“谢临渊!”

谢临渊回头。

“下次来,带壶昆仑的雪水。”沈惊寒晃了晃手中的空杯,笑得狡黠,“煮茶用。”

谢临渊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风雪又起,试剑台的红泥小火炉依旧燃着,银壶里的水还在咕嘟作响。两串脚印,这次没有分离,并肩向着昆仑墟的方向延伸,像在说,有些债,要一起讨;有些路,要一起走。

谢临渊回昆仑墟时,袖中藏着半块温热的红薯。走到执法堂外,撞见师尊墨玄真人的侍童,对方见他神色缓和,不由多看了两眼:“长老今日似乎……”

“无事。”谢临渊敛了神色,推门而入。

墨玄真人正临窗作画,雪白宣纸上,一株寒梅傲骨铮铮。见他进来,笔锋微顿:“与沈惊寒交手了?”

“是。”谢临渊立在案前,目光落在画卷留白处,那里隐有墨渍,像未干的血,“他……并未尽全力。”

墨玄真人放下笔,转过身。他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那魔头诡计多端,临渊,莫要被他表象迷惑。十年前他叛出昆仑,手上沾着三位长老的血,此仇不共戴天。”

谢临渊的指尖在袖中蜷缩,触到那半块红薯的余温。“师尊,当年之事,当真无半点疑点?”

墨玄真人的脸色沉了下去:“你想说什么?难不成你也信了外界传言,觉得为师与那事有关?”他猛地一拍桌,砚台里的墨汁溅出,落在寒梅图上,晕成一团污渍,“临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昆仑的规矩,正邪的界限,你该比谁都清楚!”

谢临渊低头:“弟子不敢。”

退出执法堂时,他后背已沁出冷汗。方才墨玄真人拍桌的瞬间,他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玉佩——那玉佩的纹样,竟与沈惊寒那半块同心佩的残角隐隐相合。

三日后,谢临渊果然提着一壶昆仑雪水去了试剑台。

沈惊寒正在雪中练剑,清弦剑舞得如流水潺潺,剑气卷起的雪沫在他周身凝成一道白练。见谢临渊来,他收剑笑问:“雪水?”

“嗯。”谢临渊将水壶递过去,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缠着新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又受伤了?”

“小伤。”沈惊寒接过水壶,转身去煨茶,“前几日去查当年给你师尊送信的信使,被他后人偷袭了。”他低头添炭,声音轻得像风,“那信使,十年前就‘意外’溺死了。”

谢临渊的心沉了下去。

茶煮好时,沈惊寒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他:“你眉心的郁气太重,这是我用雪莲花炼的清心散,睡前服一点。”

谢临渊接住瓷瓶,触手微凉。瓶身上刻着朵极小的雪莲,是沈惊寒少年时最爱的纹样。

“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沈惊寒忽然打趣。

谢临渊抬眸,撞进他含笑的眼。那双眼曾映过昆仑的雪,映过试剑台的月,此刻正映着自己的身影,清晰得让人心头发紧。“你不会。”

沈惊寒的笑顿了顿,随即低低地笑出声,笑声在风雪里荡开,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是啊,我不会。”

那天他们没再提密信,也没比试。就着一壶热茶,聊起少年时的琐事——聊后山哪棵树上的野果最甜,聊练剑时谁总偷奸耍滑,聊当年结契时,沈惊寒非要把同心佩摔成两半,说“这样才够特别”。

夕阳西下时,谢临渊起身告辞。沈惊寒忽然叫住他,从袖中摸出个东西扔过来。

是半块玉佩,与谢临渊贴身藏着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这是从那信使后人家里搜出来的。”沈惊寒望着远处的云海,“上面有你师尊的灵力残留。”

谢临渊握着拼合的玉佩,指腹抚过那道裂痕,仿佛能摸到十年前的温度。

“谢临渊,”沈惊寒的声音很轻,“我等你。等你愿意相信,等你……敢站在我这边。”

谢临渊没回头,大步踏入风雪。玉佩贴在掌心,凉得刺骨,却又烫得惊人。

他知道,有些界限,快要守不住了。有些真相,就算再痛,也该亲手揭开了。

试剑台的红泥小火炉渐渐熄灭,银壶里的茶水凉透,只剩两盏空杯,在暮色里对着彼此,像两个等待答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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