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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倾诉别情,回乡嘱咐

极乐大境

自文萃阁一会,陈胤感觉自身仿佛推开了一扇更为高阔的门户。芈菇那番“文骨人心”的论述,如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扩散至他生活的每个角落。他读《匠作辑要》与《舆地纪胜》时,不再仅是记忆条文,更尝试思索其间蕴含的“心性”与“情志”。再访窑场、裱画铺,甚至漫步街市时,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份沉静的审度,试图穿透技艺表象,触摸那背后匠人的“敬畏与专注”。

三日之约转瞬即至。此番再往芈菇居所,心境已与首次登门时不同,少了几分忐忑,多了些从容的期待。院中秋海棠依旧明艳,竹影婆娑。芈菇仍在漱石轩,正俯身案前,用一支极细的鼠须笔,在一把素面团扇上勾勒着什么。见陈胤来,她搁笔一笑:“来得正好,看看此扇如何?”

陈胤近前观瞧。只见洁白的绢制扇面上,以淡墨寥寥数笔,画就一株斜逸而出的老梅,枝干苍劲如铁,却无花朵,只在梢头点着三两颗欲绽未绽的朱红花苞,下方衬以极淡的青晕,似是寒潭微漾。画面大片留白,意境空寒而饱含生机。旁题一行小楷:“耐得清寒方见春”。笔力清峻,正是芈菇手笔。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虽无全树繁花,然寒梅精神已出。题句更是点睛。”陈胤由衷赞道。

“随手戏墨,不堪大雅。”芈菇将扇子轻轻搁在笔山上,引他坐下,“那幅‘秋苇暮山图’我已托澄心堂用浅青绫子镶边,裱成了小立轴,过几日便可取回。今日请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她自案头一摞书卷下,取出一本手订的册子,纸质不一,显是多年积累汇订而成。

陈胤双手接过,册子封皮无字。翻开内页,竟是各类杂抄:有山川地貌的考据札记,有金石纹样的摹绘图样,有市井百工的技艺口诀,甚至还有几页记录着不同节气的物候变化与民间俚语。字迹从稚嫩到成熟,墨色新旧交错,批注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还贴着剪下的零碎纸片,上面是更细小的补充。这俨然是一部私人性质的、关于这座城池及其延伸世界的“百科全书”,充满鲜活的一手观察与个人体悟。

“这是我自懂事起,随手记下的东西。”芈菇语气平静,却掩不住一丝分享秘密般的微光,“杂乱无章,不成体系。但你近日所为,观匠作、访古迹、研拓片,与我少时兴趣颇有相通之处。或可一观,或许能触类旁通,亦可知……我是如何长成今日这般模样。”

这份信任,厚重得让陈胤一时无言。他明白,这册子记录的不只是知识,更是她成长的年轮与思考的轨迹。他指尖抚过那些或娟秀或飞扬的字迹,仿佛能看见一个少女如何怀着无尽的好奇,穿行于街巷坊间,仰观俯察,将所见所闻所感,虔诚地记录于纸页之上。

“此乃无价之宝。”陈胤郑重道,“非金银可易,乃姑娘心血与慧眼所凝。胤得观此册,幸何如之。”

“宝则未必,敝帚自珍罢了。”芈菇为他续上茶,“你慢慢看,若有不明或想探究之处,我们可一同参详。”

陈胤便当真在轩中坐下,静静翻阅起来。册中所记,有些他已有耳闻目睹,如窑火看色之法、裱画浆糊秘方;有些则闻所未闻,如某条暗渠的走向与历史变迁,某种即将失传的编篮技艺口诀,乃至城中几处古井水质的细微差异与传说。这些琐碎而具体的记载,拼凑出一个远比官方史志或文人笔记更为生动、真切的城市肌体。他看得入神,时而恍然,时而蹙眉思索。

芈菇也不扰他,自去书架前整理典籍,或偶尔提笔在扇面上再添一两笔。阳光透过窗格,在两人之间流淌,室内唯有书页翻动的轻响与笔尖擦过绢面的细微声音,安宁而充实。

不知过了多久,陈胤翻到一页,上面细致摹画了几种不同的砖瓦纹样,并标注其出窑年代与用途推测。他忽有所感,抬头问道:“姑娘册中记有‘停云塔西北角第三十七层,有砖侧镌有鱼纹,与他砖不同’。不知此砖尚在否?”

芈菇闻言,眼中露出讶异与赞许:“你竟注意到这一处。那砖应在,只是塔身倾斜,高处难以攀验。少时随先父登塔检修,他曾指与我看,言此或是某位匠人私下留下的‘名记’,亦可能是当时砖坯偶染杂质烧成,并无定论。你问此作甚?”

陈胤沉吟道:“我观陆老先祖手稿,提及当时督造,为防止砖瓦以次充好、偷工减料,每批砖瓦皆由不同匠作班子标记暗记,方式各异。鱼纹或许并非偶然。若能证实此砖年代与修塔年代相合,且鱼纹确为当时某匠班标记,则可佐证陆老先祖记载之实,亦为那无名匠人留一实证于青史。”

这个想法跳出册子本身的记录,将实物、文献与逻辑推断结合,已初具考据的雏形。芈菇听得目光湛然,点头道:“此法甚好!不盲从旧说,亦不轻信孤证,多方印证,方是治学态度。只是验证起来,颇有难处。”

“难在登高验看,以及寻找其他同期砖瓦标记,以为比对。”陈胤接口,眼中闪烁着探索的光,“或许……可先从塔基或低层寻起,看有无类似隐秘标记?若能找到规律,再推及高处。”

芈菇被他的认真与思路所感染,也来了兴致:“塔基部分淹没在荒草土石中,需得清理。此事非一人之力可为。或许……”她想了想,“可请教沈先生,他于金石古物鉴定极精,或识得此类民间工匠标记的规律。亦可问问城中老窑工,看有无祖传的标记图谱。”

两人就着这“鱼纹砖”的话题,竟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小半个时辰,从实证方法谈到工匠史料的稀缺,再引申到如何从日常遗存中打捞历史细节。芈菇翻出册中其他关于砖瓦、石刻的零星记录,陈胤则结合《匠作辑要》与陆老手稿中的信息,互相补充辩难。这已不仅是前辈对后学的指点,更像是同道之间平等而热烈的学术切磋。

不知不觉日已偏西。小婢进来请示晚膳。芈菇方觉时辰不早,笑道:“不想今日竟与你研讨起考据来了。这些东西,旁人听了只怕觉得枯燥。”

“于胤而言,如探宝山,处处皆趣。”陈胤诚恳道,“且与姑娘交谈,每有茅塞顿开之感。”

用膳时,气氛较首次更为轻松自然。芈菇问起陈胤家乡秋收后的习俗,陈胤娓娓道来,言辞间不免流露思乡之情。芈菇静静听着,忽然道:“令尊令堂,想必是极明理慈和之人,方能养育出你这般心性。”

陈胤道:“家父常说,读书未必为功名,首要明理做人。家母则嘱,出门在外,心存良善,脚踏实地。”

“质朴之言,却是至理。”芈菇颔首,若有所思,“你能持守本心,在繁华中不迷眼,在孤寂时不堕志,与此家教定然相关。”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和,“重阳已过,年关不远。你……可思归否?”

陈胤心头一紧,放下竹箸,坦然望向她:“说无思归之心,是妄言。父母年高,胤身为独子,不能常奉膝下,每每思及,深感愧疚。然……”他深吸一口气,“然胤在此城,遇姑娘,得窥天地学问之广,人生情志之深,此亦人生至重之业。且心中已立誓愿,关乎姑娘,关乎此生。归乡之期,胤不敢自专,当与姑娘……商议而定。”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孝思与责任,更明确地将自己的未来与她的意愿紧密相连,态度诚挚而坚定。

芈菇静静听完,眸中光影流转,良久,方低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此事……容后再议。先安心学问,其他诸事,总有解决之道。”她不再深谈,转而说起澄心堂新近裱好的一幅宋代花鸟,岔开了话题。

陈胤知她需要时间权衡,也不相逼。膳毕又稍坐片刻,他便起身告辞。芈菇送他至院门,临别时忽道:“过几日,沈先生约了几位同好,欲往城北‘栖霞岭’访古,探看前朝摩崖石刻。那里山景萧瑟,别有奇趣。你若有意,可同往。”

这无疑是带他进入更核心的交游圈,且是野外实地考察。陈胤自然应允。芈菇又道:“山中寒冷,路径崎岖,需备好御寒衣物与便行鞋履。”

细心叮嘱,如春风拂面。陈胤带着那本珍贵的杂记册(芈菇允他带回细读)与满心温澜,踏着月色回到客栈。此后数日,他除了研读册子,便是为栖霞岭之行做准备。他特意去购置了厚实的棉袍与耐磨的布鞋,又向陆老请教了摩崖石刻的相关知识,做足功课。

出发那日,天色微阴,朔风初起。在城门处与沈先生一行汇合,连同芈菇、陈胤,共有五人。沈先生见陈胤同来,并无讶色,只略一点头。另两位一位是精于堪舆的褚先生,一位是擅长丹青的顾先生,皆是文萃阁中见过的面孔,对陈胤态度也算和煦。

栖霞岭在城北二十余里,山势不高,却多奇石幽壑。深秋时节,层林尽染,红黄驳杂,点缀着苍松翠柏,景色壮丽而苍茫。山路果然难行,有时需手足并用。芈菇虽为女子,步履却极稳健,青布衣衫利落,登山并不落人后。陈胤紧跟在她身侧,遇有险滑处,便自然地伸手相扶,芈菇也不拒绝,只道声“留心”。

沈先生与褚先生在前,依据旧志与口碑,寻找石刻所在。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岩壁上,发现了几处已然模糊的题刻。年代久远,风雨剥蚀,字迹残缺难辨。沈先生取出拓碑用的工具与褚先生仔细勘验,顾先生则打开画具,准备将岩壁形势与石刻位置勾勒下来。

芈菇与陈胤在一旁协助。芈菇指着岩壁上几道非天然形成的凿痕,低声道:“看此痕迹走向,或许原本刻字更多,后来岩体崩落了一部分。”

陈胤仔细观察,又环顾山势,发现这处山坳确实有滑坡痕迹。“姑娘所言有理。若依山势推断,崩落处或许还能找到碎石,其上或有字迹残存。”

两人便在不远处的乱石堆中细细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陈胤果真找到几块带有明显人工凿刻痕迹的石块,其中一块较大的,上面残留着半个字,似是一个“云”字的末笔。他连忙唤众人来看。

沈先生仔细辨认,又对照岩壁上残存字形,抚掌道:“果然是‘云’字!此处题刻,据旧志残篇载,疑为前朝一位隐逸诗人所作《栖霞秋暝》诗刻。若得此残石,或可多补全几字!” 众人皆振奋。

褚先生勘测地势后,推测更大块的崩落岩石可能在更深处的荆棘丛中。顾先生已将岩壁大势画好,众人便合力清理荆棘。芈菇也挽起袖子,用随身小刀割除藤蔓,陈胤则与沈先生用力撬动石块。忙活了近一个时辰,又寻得两三块带字残石,虽仍破碎,但拼合推测,竟将那首《栖霞秋暝》补出了三四句,诗意苍凉高远,与眼前秋山暮色浑然相契。

沈先生大为高兴,对陈胤道:“陈小友心细如发,能于乱石中辨得痕迹,更善循理推测,颇有考据之才!后生可畏啊。”

褚、顾二人也投来赞许目光。芈菇虽未多言,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已说明一切。陈胤谦道:“晚辈侥幸,全赖沈先生与诸位前辈指点,芈姑娘提醒。”

回程时,日已西斜,山风更劲。芈菇的鬓发被风吹得微乱,鼻尖冻得有些发红,精神却极好。她与陈胤落在众人之后几步,轻声道:“今日之行,你表现甚佳。沈先生轻易不赞人,能得他一句‘有考据之才’,极为难得。”

“若无姑娘启发与册中教诲,胤何来此眼力心思。”陈胤由衷道。

“是你自己肯学肯思。”芈菇望向前方沈先生等人的背影,缓声道,“学问之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已入门,且步伐扎实,我心甚慰。”

这话语中的肯定与欣慰,比沈先生的赞誉更让陈胤心潮澎湃。他知道,自己在这座城、在她心中的分量,正在一点一滴地积累、加重。

回到城中,已是万家灯火。众人各自归家前,沈先生邀约道:“下月初七,寒舍略备薄酒,请诸位小聚,品鉴今日所拓石刻残文,亦有些新收的碑帖可供赏玩。芈丫头,陈小友,务必同来。”

这已是正式的邀约,意味着陈胤真正被这个圈子所接纳。陈胤与芈菇一同应下。

此后一段时日,陈胤的生活愈发明朗充实。他时常去芈菇家中,有时请教册中疑难,有时一同品鉴新得的书画小品,有时只是对坐读书,偶尔交谈几句。他也定期拜访陆老,请教文史;去松烟阁与掌柜论墨;去澄心堂看裱画。沈先生家的雅集他亦参加了两次,渐渐能与众人有些简单的交流,不再只是旁听。

那幅合作的《秋苇暮山图》取回后,芈菇将它悬在了漱石轩内,与那幅未完成的兰草相对。陈胤每次看到,心中都涌起一股暖流。芈菇开始教他一些基本的笔墨技法,如何执笔,如何用水用墨,虽只是入门,陈胤却学得极其认真。他的画技在芈菇点拨下,渐渐脱去最初的生涩,虽仍稚嫩,却已初具模样。

腊月将至,城中年味渐浓。陈胤心中那“归乡”之念,也随着寒风日渐清晰而沉重。这日晚间,他在客栈灯下,给家中父母写了一封长信,详细禀报了大半年来的经历、见闻与所学所思,亦含蓄提及结识芈菇,称其“学识渊博,性情高洁,于儿多有教诲”,并言明自己心志,恳请父母谅解可能延期的归期。信写得很长,很用心,封缄时,他仿佛卸下了一部分重担。

他决定,需得正式而郑重地向芈菇表明心意,并商议未来。这不仅关乎两人之情,亦关乎他对父母的责任与对自己人生的抉择。他深知此事重大,需寻一个恰当的时机。

这日,芈菇邀他至漱石轩,说是得了些极好的惠山泉水,正好烹茶赏雪。昨夜落了今冬第一场小雪,晨起时屋瓦树梢尚存薄薄一层,空气清冽如水晶。

轩内暖炉生温,茶香袅袅。芈菇今日披了一件银红色滚白貂毛边的斗篷,衬得面色如玉。两人对坐饮茶,看窗外竹枝承雪,偶尔有雀鸟掠过,振落一簇雪粉。

茶过三巡,陈胤放下茶盏,心绪翻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姑娘,胤有一事,思虑已久,今日不得不言。”

芈菇抬眸看他,目光清澈平静,似已有所预料。“你说。”

陈胤起身,走到轩中空旷处,对着芈菇,深深一揖到地,然后直身,目光恳切而坚定,缓缓道:“自暮春初见姑娘于市廛,至今已逾半载。此间,胤蒙姑娘不弃,引我观城、读史、识人、悟道。姑娘之才学见识、胸襟气度、乃至待人之诚、处世之明,皆令胤心折不已,仰慕日深。茶园之诺,日夜在心,不敢或忘。如今,胤虽仍学识浅薄,然自觉心志较初来时更为明晰坚定,于姑娘所珍视之此城此人此道,亦渐有浅识。”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胤亦深知,身为男子,上有高堂需奉养,下有前程需思量。心中爱慕姑娘,非止情愫,更是愿以余生相托、风雨同舟之誓。此誓至重,非仅两心相悦即可,需得父母之命,亦需为姑娘未来计,谋一安稳立足之基。胤家中清寒,功名未就,眼下实无丰裕之物可呈于姑娘面前。唯有此一片赤诚之心,与这大半年来,追随姑娘脚步、努力进学修身所积攒的些许长进,或可证我并非空言妄语之徒。”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在温暖的轩室内回荡:“今日冒昧,是想恳请姑娘,允我此生相伴之愿。胤拟于近期归乡,禀明父母,若得二老应允,便正式请媒妁前来提亲。在此期间,胤亦当于学业上更加精进,不辜负姑娘期许。未来无论居于乡里,或是客居此城,胤必竭尽全力,护姑娘安宁喜乐,与姑娘共研学问,同赏四时。”

言毕,他再次深深一揖,保持躬身姿态,等待着她的回应。心脏在胸腔中擂鼓般跳动,周遭一片寂静,唯有炉上茶壶发出轻微的嘶鸣,与窗外偶尔的雪落竹声。

芈菇静静地听着,面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是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她目光落在陈胤恭敬垂首的身影上,又缓缓移向窗外雪竹,良久,方轻轻放下茶盏。

“阿胤,”她唤道,声音比平日更为低柔,“你先起来。”

陈胤直起身,望向她。只见她眼中似有晶莹微光闪动,唇边却含着一缕温柔的笑意。

“你的心意,你的考量,你的计划,我都听明白了。”芈菇缓缓道,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你能思及父母,虑及长远,不因情热而失却理性,此乃大丈夫所为,我……很欣慰。”

她站起身,走到陈胤面前,两人距离不过尺余。她仰头看着他,目光如秋水般澄澈而深邃:“茶园之诺,我亦未曾忘怀。这半年来,你之所为,你之进益,你之心性,我都看在眼里。你并非空言之人,我信。”

陈胤心中激荡,几乎难以自持。

“至于归乡禀明父母,延请媒妁,此乃礼之所在,理当如此。”芈菇继续道,语气平稳而坚定,“我亦需些时日,与家中长辈言明。我的情形,你大抵知晓,家中虽无严亲在堂,尚有几位关心我的族老长辈,需得他们知晓首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感慨,亦有决断:“至于未来安居何处……阿胤,我不愿你因我之故,全然舍弃故乡父母。此城虽好,终是他乡。或许……可有两全之策?此事不急,容后再细细商议。”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既回应了他的情感,也认可了他的计划,更提出了实际的考量与未来的弹性,情、理、礼兼备,显是深思熟虑。

“姑娘……”陈胤喉头哽咽,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芈菇微微抬手,止住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陈胤面前。那是一枚用红线系着的羊脂白玉平安扣,玉质温润无瑕,与她平日所佩那枚青玉扣形制相仿,却更为朴素。“这枚玉扣,与我自幼所佩那枚,本是同一块玉料所制,一分为二。今日,我将此枚赠你。”

陈胤心神剧震,双手微微发颤,接过那枚犹带她体温的玉扣。红线系着的不只是一块玉,更是她最珍贵的信物与承诺。

“见玉如晤。”芈菇轻声道,眸光如水,“归乡路远,世事难料。持此玉扣,望你一路平安,亦不忘今日之言。我在此城,等你消息。”

陈胤紧紧将玉扣握在掌心,那温润的触感直抵心扉。他望着芈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胤,定不负姑娘今日之托,亦不负此生之约。”

窗外,雪不知何时又悄然飘落,细细碎碎,宛如琼花。漱石轩内,暖意融融,茶香、墨香与无言而深重的情谊交织弥漫。一段跨越山水与世俗的姻缘,在这雪日午后,终于清晰地锚定了方向。前路或许仍有波折,但两颗已然相知相许的心,已有了共同奔赴的勇气与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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