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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温柔缱绻,徐徐而行

极乐大境

翌日清晨,天色澄碧如洗,重阳后的阳光少了些灼烈,多了份明澈的温煦。陈胤起身后,对镜整肃衣冠,换上那件最整洁的深青直裰,将额发细细理好。那包备好的茶礼静静置于案头,他目光掠过,心中竟泛起一丝少年人初次赴约般的忐忑。晚香玉经过一夜,那最后一穗竟真的多绽开几瓣,香气虽淡,却执拗地萦绕鼻尖,似在为他鼓气。

依约前往城东巷弄。那扇熟悉的门前,枇杷树已落尽叶子,枝干疏朗地指向天空。门扉今日未曾虚掩,而是敞着一道尺余宽的缝隙,仿佛早知客来。陈胤在门前略定心神,方抬手轻叩门环。

应门的是那青衣小婢,见是他,抿嘴一笑,侧身让进:“陈郎君来得正好,姑娘在‘漱石轩’候着呢。” 引他穿过一道影壁,眼前豁然开朗。院落不广,却打理得极清雅。地面以青白两色卵石嵌成简单的流云纹,墙角植着几竿翠竹,秋海棠正开得娇艳。正面是三间敞亮的正房,东侧另有一间较小的轩室,窗棂精致,檐下悬着一块乌木小匾,上书“漱石轩”三字,笔意洒脱,与芈菇信上字迹同出一源。

小婢引至轩前,示意他自行入内。陈胤轻掀竹帘,只见室内光线明亮,北墙一整面皆是书架,缥缃满目,南窗下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画案,案上笔墨纸砚陈列有序,一旁设着茶具。芈菇正立于书架前,仰首寻书。她今日换了一身家常的藕荷色细布襦裙,外罩月白半臂,长发松松绾了个倾髻,斜插一支碧玉簪,比昨日更添几分居家的娴静。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来了?且坐。”她手中拿着两本蓝布封皮的旧籍,走到画案旁,将书放下,又亲自从红泥小炉上提起初沸的泉水,注入早已备好茶叶的素瓷壶中。水声激荡,茶香顷刻间被唤醒,飘逸而出,正是君山银针的清冽气息。

“这便是你送来的茶。”芈菇斟出两盏淡黄透碧的茶汤,一盏推至陈胤面前,“水是昨日归来时,从城外三十里‘冷泉寺’汲的,僧人允我每日可取一瓮,水性甘寒,正配此茶。”

陈胤谢过,捧盏细品。茶汤入口,果然与他往日所饮不同,清冽异常,喉韵深长,银针的嫩芽在盏中根根竖立,如春笋破土。他不由赞道:“好水润好茶,姑娘有心了。”

芈菇在他对面坐下,也啜饮一口,目光温和地打量他:“在家中,不必拘礼。我这里平日少客,你算是稀客了。”她语气自然,仿佛他只是常来常往的旧友。“昨日匆匆,未尽详谈。这些时日,你独自在此,除了那些见闻,可曾遇到什么难处?”

陈胤放下茶盏,略一思忖,答道:“蒙姑娘指引,又得陆老、松烟阁主等人照拂,衣食起居并无难处。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或独坐茶寮时,会思及自身学问根基尚浅,见识未广,恐辜负姑娘引路之心,亦难真正读懂这城池更深处的文章。此乃心中一点惶恐。”

他这话说得诚恳,不掩饰自己的不足与进取之心。芈菇听了,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你有此心,便是进益的根基。”她拿起方才那两本旧籍,递与陈胤,“这是我少时读过的《舆地纪胜》与《匠作辑要》,并非孤本,却胜在有前人批注,于我观城识物,启发良多。你可拿去翻阅,若有不明处,随时可来问我。”

陈胤双手接过,书页泛黄,触手柔韧,翻开内页,果然有娟秀与苍劲两种字迹的批注,密密麻麻,见解精到。这不仅是书,更是她成长思考的轨迹。他心中感激,郑重道:“必当珍视研读。”

“读书是其一,”芈菇又道,“‘读城’亦需践履。过两日,城中‘文萃阁’有一场小集,多是些闲散文人雅士,品评书画,切磋诗艺,有时也议论古今。那里气氛松散,不重虚名,只论真趣。你若有意,我可引你同往。”

陈胤知这是她有意带他进入更深的文人交游圈子,自然欣喜应允:“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闲谈间,芈菇又询问他近日临何帖,读何书,陈胤一一答了。她时而点头,时而补充几句自己的见解,或推荐某家碑帖、某卷杂记。气氛融洽如窗前流淌的日光。陈胤渐渐放松下来,目光不由自主打量这间属于她的书轩。除满架图书外,墙上只悬了两幅画。一幅是唐人风格的青绿山水小品,另一幅竟是张墨笔勾勒的、未完成的兰草,笔意潇洒,似信手拈来,却风神毕现,右下角钤着那方熟悉的“芈菇”小印。

芈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一笑:“那是去岁春末,见盆中兰草抽箭,随手涂抹,画到一半,被琐事打断,便搁下了。一直未补完。”

“虽未完成,意态已足。”陈胤由衷道,“观姑娘画作,无论雨山图之氤氲,还是这兰草之清逸,皆重‘意’而非拘于‘形’。”

“你也懂画?”芈菇眼中闪过兴味。

“不敢言懂。只是自见姑娘画作,又观澄心堂诸多古今名迹,私下揣摩,略有所感。觉古人论画‘气韵生动’四字,实为至理。姑娘之画,气韵自来,非强求可得。”

这番话说到了芈菇心坎上。她目光微亮,起身走至画案旁,铺开一张素宣,又取过一支稍显旧秃的狼毫笔,递与陈胤:“既有所感,何妨一试?不必工细,但抒胸臆即可。”

陈胤略有迟疑,但见她眼中鼓励之色,便接过笔,凝神片刻。他想起茶寮窗外,秋雨初歇时,塔影与荒草在暮光中的苍凉景象。笔尖蘸墨,落下时却无迟疑,于纸上游走。不画塔,不画草,只以淡墨侧锋,刷出几片迷离的山影,又以稍浓之墨,于山影前勾勒数茎风中芦苇,苇叶纷披,姿态倔强。全幅不着色彩,亦无细节,然一股清寂萧散之气,扑面而来。

画毕,他搁笔,有些赧然:“信笔涂鸦,贻笑大方。”

芈菇却看得仔细,良久,方轻声道:“笔虽生,意已到。这山影芦苇,可是从茶寮望出之景?”

陈胤点头称是。

“取意舍形,颇得写趣。”芈菇点评道,“墨色层次也可,只是用笔稍显滞涩,缺些圆转之气。日后多加练习,揣摩古人笔法,自能进益。”她顿了顿,又道,“此画留与我,可好?我替你补上一角。”

说着,她另取一支细笔,在画幅左上角,以极淡的赭石,轻染出远天将暮的一抹微光,又用尖毫蘸墨,于芦苇丛隙,极精巧地点出两只振翅欲飞的小雀,仅豆大,却神态毕现。顿时,整幅画的寂寥中,便透出了一线生机与暖意。

“看,”她指着那抹赭色与两只小雀,“再荒寒的景致,天地间也总会留有一线温情与活气。这便是你昨日所说的,‘冰封之下,必有活水’。”

陈胤凝视着被她点化后的画作,心中震撼不已。她不仅懂画,更懂他画中未言之意,并以神来之笔,为其注入灵魂与希望。他深深揖道:“姑娘妙笔,点铁成金。胤受教了。”

芈菇扶住他手臂:“不必多礼。画道同源,彼此启发罢了。”她将画置于一旁晾干,“这幅‘秋苇暮山图’,便算是你我合作的第一件东西了。”

“合作”二字,听得陈胤心头一热。这时,小婢进来禀告,午膳已备在正厅。芈菇便引陈胤过去。菜肴不过四五样,皆是时令清蔬与一道笋煨火腿,一道清蒸鲈鱼,做得却极精致爽口。饭间芈菇聊些家常,问及陈胤故乡风物,父母是否安好。陈胤据实以告,家中父母康健,以耕读为生,虽不富裕,却也安宁。芈菇听得认真,偶尔插问一句,态度平和,无半分轻视之意。

用罢饭,又回漱石轩饮了一回茶。芈菇似有些倦意,陈胤便识趣地起身告辞。芈菇也不多留,送他至二门,嘱咐道:“后日巳时,文萃阁见。那两册书,你回去先看《匠作辑要》,与你看过的窑场、裱画之事,或可印证。”

陈胤答应着,怀揣书册与满心温澜,走出那扇安静的院门。秋阳正暖,将他离去的影子拉得修长。回望那掩上的门扉,他知道,自己今日真正踏入了她的世界——一个由书香、茶韵、画意与智慧构筑的,宁静而丰盈的世界。那幅合作的画,那两册带着她印记的书,还有后日的文萃阁之约,都像是一把把新的钥匙,正在为他打开一重又一重理解她、靠近她的门。

回到客栈,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匠作辑要》。书中不仅记载各类器物制作流程,更有前人对“匠心”与“天工”关系的思索批注,许多观点,竟与他在窑场、裱画铺的直观感受暗暗契合。他读得入神,直到暮色降临。晚香玉在暮光中静立,最后一缕幽香似有若无,仿佛在默默陪伴他这段新的旅程。

他知道,芈菇的归来,不是等待的结束,而是一场更为深邃、也更为动人的共同跋涉的开始。前方,文萃阁的雅集,又将让他看见她怎样的风采?他期待着,心中充满了静水流深的力量。

文萃阁坐落于城东南一处清幽的园林之内,临水而建,飞檐斗拱掩映在参天古木之中。是日巳时,陈胤依约而至。园门外已停着几顶简朴的轿子与小驴车,阁内隐隐传来清谈笑语。他略整衣冠,拾级而上。守门的童子似得了嘱咐,见他形貌,并不阻拦,只躬身引他入内。

穿过一道曲折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阁内轩敞,三面开窗,窗外是粼粼湖水与嶙峋假山。室内陈设古朴,并无奢华之物,只散置着十数张样式不一的桌椅,有藤编,有竹制,亦有厚重的木椅,显是众人自带。此刻已有七八人到场,多为三四十岁年纪的文士,亦有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衣着皆素雅,神态闲适。有的正俯身观摩案上展开的一幅长卷,有的三两聚谈,有的则凭窗远眺,气氛果然松散自然。

芈菇已在窗边一隅。她今日打扮又与家中不同,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交领长衫,腰束丝绦,长发以一根乌木簪子简单绾起,不施粉黛,通身上下唯腕间那只银镯与襟前一枚青玉平安扣为饰,清俊得如同水墨画中的一支修竹。她正与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的灰袍先生低声交谈,见陈胤进来,便微微颔首示意。

陈胤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在不远处寻了个空位坐下,静静观察。很快,芈菇与那先生谈毕,引他过来。“这位是沈先生,精于金石考据,亦是此间常客。”又向沈先生介绍,“这位是陈胤陈公子,近日客居本城,性好文史。”

沈先生目光平和,打量陈胤一眼,拱手道:“陈公子。”态度既不热络,亦不冷淡。

陈胤忙起身还礼:“晚辈陈胤,见过沈先生。于金石一道全然无知,日后还望先生指教。”

沈先生闻言,面色稍缓:“指教不敢当,互相切磋罢了。芈姑娘带来的人,想必是有几分真趣的。” 言语间,显是对芈菇极为信任。

陆续又来了几位,阁内渐渐有了十数人。并无固定议程,只见一位身着半旧葛袍的中年人走到中央一张较大的画案前,将手中一卷画小心展开,朗声道:“新得一幅石涛和尚的山水小品,虽非大幅,然笔墨淋漓,气韵超逸,不敢自珍,请诸位法眼一观。”

众人便围拢过去。陈胤也随众人上前,只见那画幅不大,描绘江岸一角,笔墨恣肆,浓淡干湿变化莫测,一股苍茫野逸之气透纸而出。众人啧啧称叹,有论其用笔如金刚杵者,有赏其构图空灵者,亦有考辨题跋印章真伪的,各抒己见,言之有物。芈菇静静看画,并不多言,只在有人询问她看法时,才简洁道:“是真迹无疑。观其水法,如写草书,一气呵成,非晚年心境不能为。”

品画过后,众人复又散坐。有人提议以“秋声”为题,联句为戏。大家无甚推辞,便从东首一位老者起,依次接续。轮到芈菇时,她略一沉吟,吟道:“风动荻花千万穗,寒砧断续客心惊。” 诗句萧瑟而不颓唐,恰合秋意,又暗含羁旅情怀,与陈胤心境隐隐相通。陈胤听在耳中,心中又是一动。

联句既毕,气氛愈加热络。话题渐渐从诗画转到近日见闻、古籍逸事,乃至朝野风声。一位年轻些的文士谈及京城近来推崇一种浮华绮丽的文风,颇多微词。座中一位身着锦缎、面白微须的中年人却道:“文随时变,绮丽未必不真。譬如齐梁宫体,亦有其美。”

这话引起一番争论。有人附议,更多人则坚持文以载道、质朴为贵。陈胤默默听着,这些议论于他而言颇为新鲜,许多见解闻所未闻。

忽听芈菇清越的声音响起,不高,却让周遭静了几分:“文风如时风,过柔则靡,过刚则折。齐梁之弊,不在绮丽,而在气骨孱弱,徒具形貌。观《文心雕龙》,彦和公亦重‘风骨’‘情采’相济。今人所论绮丽,若内有沉潜之思、真切之情,外饰锦绣,何尝不是美文?若仅效颦形似,堆砌辞藻,纵然质朴其表,亦是枯木死灰。”

她这番话,析理清晰,不偏不倚,既指出问题核心,又不全盘否定,颇具见识。那锦衫中年人听了,也不由点头:“芈姑娘此言公允。是在下失之偏颇了。”

沈先生捻须笑道:“芈丫头每每有此诛心之论,直指要害。可见读书贵在通脱,不为门户所拘。”

芈菇微微欠身:“先生过誉,晚辈妄言了。”

陈胤在一旁,听得心潮起伏。他只见识过芈菇沉静通透、善解人意的一面,今日方见她于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学问时事,竟也能如此从容不迫、见解独到,言辞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底气和风骨。这与她在家中书轩的娴静、在茶寮雨中的怅惘、在茶园告白时的深沉,又全然不同,仿佛多棱的美玉,每一面都折射出令人心折的光彩。

话题又转了几轮,有人说起本城近年修缮古迹,所用砖瓦不及古时坚固。沈先生便道:“此事老夫略知一二。非今人技艺不精,实乃土质、燃料、乃至窑工心境,皆与古时不同。古窑依山而建,取土有法,烧窑看火候全凭经验,心手合一。如今匠作多为工坊流水,虽规制统一,却失了那份‘与物徘徊’的专注气韵。” 他看向芈菇,“丫头,你素留心于此,以为如何?”

芈菇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我曾观城中窑场,老师傅手法与年轻学徒便迥异。老师傅抚泥如抚婴,观火色如观天色,那份敬畏与专注,近乎道矣。此非技艺可传,乃心性所养。‘匠心’之‘心’,或许正在于此。”她说着,目光似有意无意,掠过陈胤。

陈胤顿觉心领神会。她是在呼应那日他对“匠心”的感悟,更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肯定他独自探索的方向。这份无声的默契与认可,比任何私下的褒奖更令他感到鼓舞与温暖。

雅集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众人方尽兴而散。芈菇与沈先生等人一一话别,这才携陈胤离开文萃阁。

走出园林,秋阳正好,街市熙攘。芈菇步履从容,问陈胤:“今日初入此等场合,感觉如何?”

陈胤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如实道:“大开眼界。诸君学识渊博,议论风生,非小镇书斋所能想见。尤其姑娘所言,深得其中三昧,令胤钦佩不已。”

“不过是平日读书偶有所得,兼听长辈议论罢了。”芈菇语气淡然,“此类雅集,可贵之处在于坦诚交流,不尚虚言。你日后若常来,不必拘谨,有思有感,不妨直言。沈先生等人,皆是性情真挚的学问人,不喜客套。”

“胤谨记。”陈胤应道,犹豫片刻,又问,“方才姑娘论及文风,提及‘气骨’与‘情采’,不知于为人处世,是否亦有相通之处?”

芈菇闻言,侧首看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能由此及彼,触类旁通,甚好。”她缓步前行,望着街上往来人流,缓缓道,“文章如人,贵在表里如一。有真挚深厚之情志为‘骨’,外在的言行举止、应对进退,方能有度、有节、有文采,而不流于浮泛或枯槁。这‘情志’,便是对天地万物、对人世悲欢的深切关怀与独立思量。你近日观城察物,体悟匠心,结交长者,便是养此‘情志’的过程。待‘骨’力渐充,无论为文为人,自有气象。”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将陈胤近日种种散乱感触,提升到了一个清晰通透的境地。他深深一揖:“姑娘教诲,胤当终身铭记,身体力行。”

芈菇停下脚步,转身虚扶他,温言道:“不必如此多礼。你我既为……同道,便当相互砥砺。”她将“同道”二字说得自然,却比任何亲昵称呼更显郑重。“前方便是岔路,我需往城西探望一位长辈。你自行回客栈可好?”

陈胤知她有事,自不便相随,便道:“姑娘请便。胤回去便细读《匠作辑要》。”

芈菇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锦囊,递与他。“这是方才沈先生所赠,乃一枚古泉拓片,上有奇异纹饰,他知我喜金石杂项,便让我携回琢磨。我观你亦需广博见闻,此物或可一观。”

陈胤接过,锦囊犹带她袖间淡香。“多谢姑娘。”

“三日后,若得空,可再来家中。前日那幅‘秋苇暮山图’已干透,可商议如何装裱。”芈菇说完,对他微微一笑,转身汇入人流。

陈胤立于原地,目送她青衫背影远去,直到不见,方才缓缓踱步回客栈。手中锦囊微沉,心头却轻盈如羽。今日文萃阁之会,他不仅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更深切地领略了芈菇丰富的内蕴与夺目的才华。她那番关于“文骨人心”的论述,更如明灯,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

回到房中,晚香玉最后一穗花已完全萎谢,绿叶依旧青翠。他小心浇了水,又将沈先生所赠拓片取出观看,纹饰古奥,确非凡品。他对照《舆地纪胜》与《匠作辑要》,试图寻找线索,不觉又沉浸其中。

窗外,秋日向晚,云霞绚烂。陈胤知道,与芈菇的这场“共同跋涉”,已悄然步入更开阔的境地。他不再仅仅是追随者,更成了她所认可的、可以并肩探讨学问与人生的“同道”。前路漫漫,道阻且长,然心中有明灯,身旁有知己,每一步,都将踏实而充满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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