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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千言万语,藏于画卷

极乐大境

他久久凝视,指尖虚抚过画上烟岚,心潮起伏。这画卷,是她对他誓言的第一次具体回应,厚重而深邃。他将画轴小心卷起,重新放入锦匣,置于枕边。自此,每夜临睡前对画静坐片刻,成了他新的功课。画中那云雾缭绕的城池,与窗外真实的灯火人间,在他心中渐渐重叠、交融。

又过了几日,城中传出消息,城北老塾师病重。陈胤记起那夜侍女所言芈菇往城北探师之事,心中一动。他备了一份寻常的果脯点心,打听到塾师住处,前往探视。那是一条更显古旧的巷子,塾师家中清贫,但往来探问的旧日学子却不少,可见先生德望。陈胤并未冒昧入内,只将点心交由门房,说是受友人芈菇姑娘之托,略表心意。他言语谦和,举止得体,门房自然转达。

此事他本未期任何回应。不料翌日午后,芈菇竟亲自来到了归云客栈。她依旧是家常打扮,月白衫子青罗裙,发间别无珠翠,只腕上银镯与襟前一枚白玉佩。掌柜娘子忙不迭将她引至陈胤房中。

“阿胤,”她神色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昨日,多谢你了。先生今晨精神略好,还问起送点心的后生。”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先生安好,便是大幸。”陈胤请她坐下,欲沏茶,却发现壶中水已凉。

“不必张罗,”芈菇止住他,目光落在他枕边那只紫檀锦匣上,停留一瞬,复又看向他,“那画,你可看了?”

“日日相对,如对青山。”陈胤郑重道,“画中意境高远,非胤一时所能尽悟。只觉如见姑娘胸中丘壑。”

芈菇微微颔首,似有赞许。“画为心印。你能见丘壑,便已入画三分。”她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先生之事,你能念及并前往,我心……甚慰。这城中人情往来,如老树盘根,看似繁琐,却是血肉。你能体贴至此,可见近日‘独游’,不止于观景。”

这番话,语气平静,听在陈胤耳中,却不啻仙乐。她看到了他的改变,他的努力融入,并表示了认可。这比任何直接的温言软语,都更让他觉得那日的誓言,有了落地的可能。

“既在画中,自当体会画意,体贴画中人心。”陈胤望着她,语意双关。

芈菇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真正的、轻松的笑意,如云破月来。“好一个‘体贴画中人心’。”她站起身,“今日来,便是为此。画你既收下,便好好收着。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陈胤送她至客栈门口。夕阳将她离去的影子拉得很长,淡淡地印在青石板上。他没有再问下次何时相见,也没有再诉说炽热的衷肠。此刻的宁静与默契,比任何约定都更坚实。他回到房中,再次打开锦匣,展开画卷。这一次,他仿佛能从那湿润的茶畦雾气中,嗅到她身上清雅的芬芳;从那空灵的远山轮廓里,看见她沉静悠远的目光。

城池依旧在窗外喧嚣,但他的世界,已因这一卷画、一番话,而有了一个宁静而充满期待的核心。前路依旧在光阴中延伸,而“印证”的过程,就在这一点一滴的靠近、理解与相互体察中,悄然开始了。

画卷之事与探师之举,仿佛在陈胤与芈菇之间,推开了一扇更微妙也更真切的门户。往来不再仅限于山川胜迹的共览,亦悄然渗入了人情世故的淡淡牵系。陈胤仍旧独自漫游,心境却已迥异。他行过街巷,目光所及,常会下意识地思忖:此处芈菇是否也曾驻足?这味小吃她可曾品评?这匠人的手艺,她又会如何道来?那幅雨山茶园的画境,成了他观照这活色生香城池的一重滤镜,虚实相生,意趣盎然。

暮春将尽,雨水渐稠。这日晨起便觉闷热,天边堆着铅灰色的云。陈胤本欲往城南访一处旧墨庄,方出客栈,豆大的雨点便噼啪落下,顷刻间织成密匝匝的雨幕。他疾步避至檐下,衣衫已半湿。正自踌躇,忽见长街那头,一顶青布小轿匆匆行来,轿旁跟着个撑伞的青衣小婢,瞧着有几分眼熟。轿子行至客栈门前略顿,帘栊掀起一角,露出芈菇半张脸,发间玉簪清光一闪。

“雨骤,可要唤轿子送你一程?”她声音隔着雨声传来,有些模糊,却温润。

陈胤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谢姑娘,不必劳烦。我且在此暂避,雨歇再行。”

芈菇点点头,帘栊方欲放下,又停住。“既如此,不如上来饮杯热茶?我正欲往‘澄心堂’取些新裱的画幅,顺路。”

“澄心堂”是城中知名的裱画铺,陈胤早闻其名,未曾得暇往观。此邀既自然又难却,他略一迟疑,便道:“如此,叨扰了。”

小婢已另撑一伞过来。陈胤登轿,轿内狭小,淡淡馨香盈鼻,是芈菇身上惯有的、混合了书卷与清茗的气息。两人并肩而坐,中间隔着一尺有余的距离,轿子微晃,衣袂偶尔轻触,随即分开。雨点击打轿顶,声如碎玉,外间的喧嚣被隔绝成一片混沌的背景。

“今日原想去墨庄,不意遇雨。”陈胤寻话道。

“城南‘松烟阁’?”

“正是。”

“那家老铺的墨锭确是不错,尤其‘紫玉光’,用料顶真,胶法也古。只是掌柜脾气有些孤拐,非知音不售上品。”芈菇随口道来,如数家珍,“你若去,不妨与他聊聊《墨经》里的‘淳浸’之法,或能投缘。”

陈胤暗暗记下。芈菇总是如此,于这城市的精微处,有着堪比指南般的洞悉。闲谈间,轿子已停。澄心堂门面不甚起眼,内里却极轩敞高阔,四壁悬满各色裱好的画作,空气里飘散着浆糊、宣纸与旧绫的混合气味。堂主是位清瘦的中年人,十指洁净,见芈菇来,恭敬迎上,称“芈姑娘”。

芈菇自去内间验看画幅。陈胤便在外堂慢慢观赏。壁上画作山水、人物、花鸟皆有,工笔写意兼备,虽非件件精品,却可窥见一时风气与匠人心思。他的目光被一幅雪景山水吸引,笔意苍寒,满纸寂寥,落款是位他未曾听过的画师。正凝神间,芈菇已出来,手中并未拿画,只与堂主低声交代几句。她循着陈胤目光看去,轻声道:“这幅?笔力是好的,意境也冷峭,只是过于着意‘孤寒’,反失却天地冰封中那一点生生不息的内蕴。你看那冰涧之下,水脉似已全然凝绝,实则不然。”

陈胤细看,果觉那山涧画得铁板一块,了无生气。经她一点,豁然开朗。观画如观人,芈菇的眼界,总在形貌之外,直指神髓。

雨势未歇,反更滂沱。取画之事似乎另有周折,需待雨停。堂主奉上清茶,两人便在内堂窗边的竹椅上坐下暂候。窗外天井里,雨水如注,沿着瓦当飞泻而下,在青石地上激起朵朵白莲。一株老芭蕉被洗得翠绿油亮,阔叶承雨,声声沉重。

“这雨,怕是得下一阵了。”芈菇望着窗外,眼神有些空濛,“‘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我欺。只是这暮春雨,往往下得人心里也潮漉漉的。”

“姑娘似有心事?”陈胤察觉她语气中一丝罕见的、淡淡的低落。

芈菇收回目光,端起茶盏,却不饮,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瓷壁。“方才在内间,见到一幅旧画,是家父早年友人所赠。画的是庭前芍药,笔法稚嫩,题跋却情真意切。赠画之人,早已作古。见画思人,忽觉流光抛人,有些感慨罢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家事。陈胤心中微动,温言道:“画迹犹存,情谊便未全泯。睹物思人,亦是人间常情。”

芈菇抬眼看他,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笑里含着一丝倦意。“你说的是。只是这‘常情’,有时也磨人。这城里,每条巷陌,几乎都能寻见旧人旧事的影子。看得多了,便觉自己不像活在当下,倒像活在一层又一层的过往里。”她顿了顿,“有时羡慕你,初来乍到,眼前一切都是新的,不必背负什么。”

这话说得推心置腹,也透露出她欢颜之下,或许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负累。陈胤肃然道:“姑娘所见之‘过往’,是这城的魂魄所系,亦是姑娘慧根深植之土。胤之‘新’,固然无拘,却也曾感浮萍无依。如今,只愿能渐次读懂这‘过往’,或许……或许将来,也能分担一二。”

他话语恳切,目光清澈。芈菇静静听着,眼中的空濛渐渐被一种柔和的暖意取代。她未接“分担”的话头,只道:“你能懂,便好。”沉默片刻,忽问,“你那日说,愿以心为墨,以余生为笔。若……若这画卷之上,早有他人笔墨,且已氤氲入纸,难以分离,你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如惊雷暗响。陈胤瞬间明了,她所言非仅比喻,或实有所指——她的生命画卷上,早有家族、记忆、乃至可能存在的、他所不知的旧日情谊,深刻烙印。这是比时光变迁更具体、更迫近的诘问。

他心潮翻涌,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思忖良久,方缓缓道:“古画重裱,有‘全色’‘接笔’之说。对于原画中历久弥新、风神独具之笔墨,自当心怀敬畏,尽力护持其原貌精神;对于因年深日久而黯淡、破损之处,则需以虔敬之心,斟酌补缀,求其气韵连贯,不露斧凿。胤不敢妄言能为姑娘画卷‘接笔’,惟愿效裱画匠人之虔敬,若蒙不弃,或可于画卷边缘空白之处,悉心衬以合宜绫绢,添几分安顿与衬托,使原画神采,得以更彰。至于画心深处……惟愿静观,默识,此生足矣。”

他这番话,将自己姿态放得极低,不求占据,只求陪伴与护持;不图改变她已有的生命轨迹与深刻印记,只望能在其边缘,寻得一处安放自己心意的角落。言辞间,尽是理解、尊重与退让的深情。

芈菇凝望着他,眸中神色变幻,如窗外雨光云影。震惊、触动、怜惜、乃至一丝酸楚,交织而过。她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如此……克制而清醒地深爱。良久,她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像芭蕉叶上滚落的最后一滴雨珠。

“阿胤,”她声音微哑,“你……何必如此。”

“情之所钟,本该如此。”陈胤恳切道,“姑娘是完整之人,自有丰盈过往与独立山河。胤所慕者,正是此般完整的姑娘,而非一段可供涂抹的白绢。得附骐尾,已是万幸。”

雨声渐疏,天光微亮。堂主过来躬身道,画已备妥,车轿亦可启行。方才那番沉重对话,似被雨冲刷去了些许痕迹,又似更深地沉入了彼此心底。

回程轿中,两人默然。气氛却不显尴尬,反有一种劫波渡尽后的宁静与亲近。临别时,芈菇自轿中递出一柄细篾油纸伞,伞面素白,并无花样。“雨虽将住,路上犹湿。这伞你拿着。”

陈胤接过,伞柄犹带她掌心余温。“多谢姑娘。”

“那幅雪景,”芈菇忽然又道,“改日我寻一幅好的与你。山涧冰封,其下必有活水。这才是天地间的道理。”

轿帘垂下,青布小轿缓缓离去。陈胤撑着那把素伞,立在湿润的街心,望着轿影消失在蒙蒙水汽中,心中五味杂陈。方才那番对话,将他满腔炽热爱恋,淬炼得更为沉潜,也更为坚韧。他知前路绝非坦途,她生命画幅上的“旧笔墨”是何种光景,他尚未窥见全貌,但既已明心志,便唯有前行。

此后数日,陈胤依芈菇所言,再访松烟阁。与那孤拐掌柜论及《墨经》,竟真投机,不仅购得上好墨锭,更聆听不少制墨掌故与文人轶事。他又开始留意城中裱画、制笔、琢砚的作坊,这些与文化清玩相关的角落,似乎是与芈菇精神世界联结更紧密的脉络。他依然去停云塔下静坐,去东水门看舟船,去老茶寮饮粗茶,只是这一切,都蒙上了另一层意义——他在学习阅读她的城,也在学习如何做一个配得上她那幅“已有旧笔墨”之画卷的“衬绫”。

端午前夕,城中节日气氛渐浓,处处可见售卖艾叶、菖蒲、五彩丝缕的摊子,空气里飘着粽叶清香。陈胤购了些应节的五色线,正思忖是否该送些与芈菇,却又恐过于唐突。踌躇间,那青衣小婢竟又寻到客栈,此番带来的不是锦匣,却是一小篾精致的赤豆蜜枣粽,并一枚以五彩丝线缠成的小巧虎形香囊,药香清冽。

“姑娘说,佳节将至,郎君客居,聊应节物。香囊可佩,可驱暑辟秽。”小婢传话道,眼中带着善意的笑。

礼轻情意重。陈胤郑重谢过,心中暖意融融。他佩上那枚小虎香囊,药香隐隐,仿佛她无声的关怀时刻相伴。这份体贴,恰如她那日赠伞,不着痕迹,却入微暖心。

他忽然很想回赠些什么。并非贵重之物,而是一份能表达他此刻心境、且与她世界相通的东西。思虑再三,他展纸研墨,用新得的“紫玉光”墨锭,静静临写了一段《庄子·养生主》中的句子:“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笔意力求凝练朴拙,不尚花巧。写罢,他并未落款,只钤了一方自己名姓的小印。寻了个朴素的浅青色纸封套起,托掌柜娘子得便时送往芈菇处。他选此句,寓意深远:生命如薪,有尽时;但精神如火,可传递不息。他愿做那传火之人,亦深信她生命中那些珍贵的“旧笔墨”,其精神必将传承。

数日后,芈菇未有直接回应。但陈胤在又一次独自漫步至城东巷口时,发现那株枇杷树果实已由青转黄,累累垂垂,甚是可爱。而芈菇家院落门扉,往常白日多是紧闭,此日却虚掩着,门内似乎有人声隐约,似在指挥仆人采摘枇杷。陈胤未敢停留窥看,只远远望了一眼那满树金黄,心中似有所悟,含笑离去。

仲夏夜,城中有放河灯之俗。是夜,陈胤信步至东水门外,但见河面星光点点,盏盏荷灯随波漂流,载着放灯人的祈愿与思念,缓缓流向远方。岸边人影幢幢,笑语盈盈。他独立一隅,正静观这流光溢彩的夜景,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回首,竟是芈菇。她今夜衣着格外清丽,一袭藕荷色轻罗裙,外罩同色薄纱半臂,发髻边簪着几朵小小的、香气幽远的夜茉莉。身旁跟着那青衣小婢,手中捧着几盏未点的荷灯。

“果然在此。”芈菇眼中映着河灯流光,笑意盈盈,“猜你或许会来看灯。”

“姑娘也来放灯?”

“年年如此。为家中,也为……旧人。”她接过小婢递来的荷灯,分了一盏与陈胤,“既遇着了,便一同放了,如何?”

两人并肩蹲于水边石阶。芈菇将灯轻轻放入水中,合目片刻,神色虔静。陈胤学着她,也将自己那盏灯推离岸边,心中默念的,唯“愿她平安喜乐,愿我能伴其侧”而已。

荷灯晃晃悠悠,融入那片璀璨的灯河。芈菇望着远去的灯火,轻声道:“你看这灯,初放时明亮,渐行渐远,便光弱形微,终至不见。但放灯时的心愿,却是真的。”

“只要放过,光便存在过。心愿亦然。”陈胤接口。

芈菇转眸看他,眸光如水。“你送来的字,我看了。‘火传也,不知其尽’……写得静气,有筋骨。”她顿了顿,“我书房里,正缺一幅这样的小品。”

这便是极高的赞许与接纳了。陈胤心中喜悦如莲灯绽放,却只温言道:“姑娘不嫌拙陋便好。”

夜色渐深,人潮稍散。芈菇并未立刻离去,反而沿着河边漫步。星光、灯光、水光交映,夏夜微风拂面,带着水汽与花香。

“阿胤,”她忽然唤他,语气是少有的轻松,“若过些时日,家中有些琐事需我料理,或要离城一段日子。你……你可自行安排,莫要荒废了功课。这城,你已识得门径,我不在,它也不会亏待你。”

这消息来得突然。陈胤心中一紧,却知不宜细问,只道:“姑娘尽管放心。胤自会妥善安排,精进学业。只望姑娘诸事顺遂,早日归来。”

“归来……”芈菇念着这两个字,望向浩渺星河,似有无限思绪,“总是要归来的。根在这里。”

送她至巷口,芈菇停步,自袖中取出一枚以红绳系着的铜钥匙,颇有些古旧。“这钥,是停云塔下那间废弃茶寮后门的。我少时,常去那里读书习字,清净。我若不在,你若想寻个绝对安静处,可去那里。只是莫要声张。”

陈胤接过钥匙,冰凉沉重,却似有千钧之托。“必当珍视。”

芈菇点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诸多未言之意,旋即转身,没入深巷夜色。陈胤握紧手中铜钥,知道这份信任,比任何礼物都更珍贵。她的即将离去,像一场短暂的试炼,而这座城,连同这把钥匙所开启的、她少时的秘密空间,将成为他等待与成长的课堂。

夏夜的风,依旧温柔。河灯已远,星光正明。陈胤知道,他的“印证”之路,将进入一段新的、需要更多耐心与信实的篇章。而他,已准备好了。

芈菇离城那日,天色青灰如旧瓷。并无郑重话别,只遣小婢送来一盆亭亭的晚香玉,碧叶如玉簪,洁白花穗低垂,幽芬在薄暮时分悄然弥散。陈胤将花置于窗前,与那卷雨山画作相对。城中夏日骤雨初歇,他缓步丈量熟稔街巷,市声依旧,却觉空阔几分。偶遇松烟阁掌柜,竟被邀入内室品评新墨,言谈间掌柜忽道:“芈姑娘嘱吾,若见君来,可将此物相付。”乃一青布包裹的旧拓片,内容竟是停云塔下某块残碑的全文,字迹苍茫,多述修塔匠人事迹。陈胤恍然,此即她所言“记忆”之血肉注脚。归栈后,他展读拓片,又观画对花,心境渐从怅惘中沉淀出笃实。她虽暂别,却留晚香玉以寄清芬远意,遗拓以续深识,更赠钥以托私隅。这城池的呼吸,因她之故,已与他血脉相连。等待的时光里,每至黄昏,那恬静的香气便如期而至,如无声的信诺。他静守窗前,看花穗日丰,静候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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