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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未临,剑叩霜门

请君:炎云

\[正文内容\]

铁矢熔为赤流,如雨坠地。

每一道滚烫的金属液滴砸在冰面上,都发出刺耳的“嗤——”声,白雾蒸腾而起,裹挟着焦腥与霜气,在夜空中翻卷成扭曲的龙形。陆炎站在原地,右拳仍前伸,掌心残存的炎浪如余烬般缓缓熄灭。他没动,可脚下的冰层已经崩裂,蛛网状的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一直延伸到三十丈外的城墙根部。

他膝盖微微下沉,不是跪,是撑不住了。

帝印的裂痕从掌心一路爬上了手腕,金色的血珠顺着经脉渗出,沿着手臂滑落,滴在焦土上,立刻“噗”地一声燃起一朵微型火莲,转瞬即逝。那火光极小,却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骨头里——每一朵燃起,都是寿命在燃烧。

他闭了闭眼。

眼前不是冰原,不是箭楼,而是焚天殿。

火柱冲霄,琉璃瓦片片炸裂,云萝披散着长发跪在祭坛中央,指尖划过脖颈,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他掌心残破的帝印上。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竟在笑。

“别怕。”她说,“我先走一步。”

那一眼,刻在他魂里十年。

他猛地睁眼,咬紧后槽牙,把那画面硬生生压了回去。不能想,一想就乱,一乱就会死在这里。

城头上,死寂。

一万两千支寒翎箭,三支破灵重矢,尽数熔于一拳。连箭楼都被余波震塌了三座,残骸斜插在雪中,像折断的骨。

副统领赵玄站在侧翼,手握冰矛,指尖发凉。

他盯着陆炎手里那个玉匣,目光死死锁在匣子边缘那圈几乎看不见的莲纹上。细如发丝,淡若烟痕,可他认得。十年前,圣女闭关前夜,亲手将一缕青丝封入此匣,交到他手中,只说了一句:“若有人持此匣而来,无论身份,皆非敌。”

那时她穿的是素白祭服,袖口也绣着同样的莲纹。

赵玄喉头滚动了一下,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他抬头再看陆炎的脸——赤发飞扬,眉骨如刀,眼角有一道旧疤,是从眉尾斜划至鬓角。古籍《炎帝纪》中有画像,与此人分毫不差。

“住手!”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死寂,“此人持圣女信物——不得擅杀!”

统领站在主楼高台,闻言侧目。

那人披着银鳞战甲,脸上有一道横贯左脸的刀疤,眼神冷得像冰窟深处的水。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赵副使,你忘了国师训令?‘提云萝之名者,视为亵神’。此人双罪并犯,杀无赦。”

话音未落,他抬手。

一道银光闪过。

赵玄只觉咽喉一凉,低头看去,一截冰锥已贯穿脖颈,鲜血顺着冰面缓缓流下,瞬间冻结成红白相间的冰棱。

他没倒下,靠着墙,手指死死抠住冰砖。

视线模糊前,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右手猛然一扬——贴身佩戴的青玉护命符脱手飞出,划过三十丈距离,在空中碎裂,化作一道青光,直射陆炎胸口。

陆炎察觉时,那光已没入心口。

刹那间,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极轻,极远,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从梦里飘出。

“……别来……莫近……”

是云萝。

可这声音里没有温柔,只有痛楚,只有阻止。

他浑身剧震,仿佛被雷劈中,气血逆冲,一口血涌到喉咙,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三名霜翎卫士兵站在后列,默默看着赵玄倒下。他们曾是他的亲兵,知道那枚护命符的意义。一人悄悄退后半步,另一人手指轻轻碰了碰腰间刀柄,眼神复杂。

城下,陆炎缓缓低头,看向胸口。

那里残留着一点青光,微弱却执拗,正与怀中的玉匣产生一丝极细微的共鸣。像心跳,像回应。

他抬头,双目赤红,周身气血翻腾,皮肤下浮现出一道道火焰纹路,如同活物般游走。帝印的裂痕几乎贯穿整条手臂,金色血液沿着经脉奔涌,烧得皮肉滋滋作响。

他低吼一声,左脚猛然踏前。

轰!

地面塌陷,蛛网裂痕瞬间扩大十倍。百朵赤焰莲纹感应到主人的怒意,残火齐齐升腾,火光映红半边天穹。所有火焰如百川归海,疯狂汇聚于他右拳之上。

拳未出,热浪已扭曲空气,冰层开始融化,雪水蒸发成雾,整片冰原仿佛要被点燃。

他要破关。

一拳轰碎这三十丈冰城,也要见她一面。

可就在拳势将发未发之际——

心口一寒。

不是冷,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一根极细、极韧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绕上了他的神魂,轻轻一扯,就像勾动了心底最深的弦。

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浮现:焚天殿,云萝跪在祭坛上,血染白衣,他被锁链缠身,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那痛,比肩胛旧伤裂开更甚。

他动作戛然而止。

冷汗从额角滑落,在下巴处凝成冰珠,啪嗒坠地。

这不是幻术。

是活体神魂在窥探他,用情念为饵,钓他心魔。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透城楼阴影,直指最高处一座封闭阁楼——那里本无值守,平日连风都不过,可此刻,有一缕极淡的红香,正随风飘散。

香如血,味似灰。

他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穿透夜空:

“萧红烛,你藏得够久。”

阁楼内,一抹红影微颤。

萧红烛坐在铜镜前,指尖缠绕着一根近乎透明的红线,线的另一端,隐没于虚空,直指城下那人的心口。她眉心一点朱砂,唇角原本带着玩味的笑,此刻却微微一凝。

“他竟能察觉……”她低声自语,指尖微动,烛丝再缠半圈,“这情念牵引,连元婴都未必能觉。”

她没回应,只是加大了神魂牵引的力度,试图激化他的怒意,让他彻底失控,让情火焚心,自取灭亡。

可下一瞬——

“噼啪。”

一声轻响。

烛丝断了一缕。

是被陆炎以体内炎脉强行灼断。

萧红烛指尖一痛,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眉头终于皱起。

她盯着镜中映出的陆炎身影,喃喃:“情念越深,越难自控……可你偏偏,能在痛到极致时,还压得住火?”

她忽然觉得有趣。

甚至,有点羡慕。

可她没再出手。收了烛丝,隐入黑暗。

城下,陆炎缓缓收回目光。

他知道她还在,那根线没断,只是暂时松了。像蛇盘在暗处,随时准备再咬一口。

他不动声色,将玉匣紧了紧,抱在胸前。

就在这时——

城墙符文剧烈闪烁。

幽蓝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垂死之人的呼吸。寒髓脉络在冰层下发出玻璃龟裂般的声响,咔…咔…咔……整座霜门关仿佛在颤抖。

冰层下,黑影游动加剧。

一条、两条、十几条……像巨蟒,又像某种沉睡的巨兽,正缓缓苏醒。

数名霜翎卫惊恐后退,有人失声喊出:“霜狱守……要出来了!”

没人下令解除禁制,可战斗波动与高浓度的情念已被系统判定为“重大威胁”,自动激活了沉睡的守卫。

可谁也不敢上前关闭阵法。

主将已下令格杀,副将已死,无人有权干预。

城门依旧紧闭,符文闪烁不定,冰层下的黑影越来越近。

陆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霜狱守是什么。

北荒传说,霜门关下镇压着上古寒兽,名为“霜狱守”,形如巨蜥,通体黑鳞,双眼如冰渊,能冻结神识。九嶷盟以寒髓为脉,将其炼为守城傀儡,百年未动。

如今,它醒了。

可他不退。

他抬头,盯着那扇门。

门后是云萝。

哪怕她已不认得他,哪怕她已为女帝,哪怕她身边全是敌人——他也要见她。

他抬起左手,将玉匣紧贴心口。

匣子微温,与他掌心的帝印隐隐共鸣。

就在这时——

所有符文同时熄灭一瞬。

整座霜门关陷入彻底的黑暗。

下一瞬,幽蓝冷光重新亮起,比先前更盛。

沉重的摩擦声响起。

巨大的玄冰城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仅容一人通过。

内里漆黑如渊,不见守军,不见灯火,只有寒气如潮水般涌出,扑在脸上,刺骨生疼。

一道女声自门后传出。

清冷,平稳,毫无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威压:

“持匣者,独入。”

“违令者,死。”

陆炎站着没动。

那声音……不是云萝。

云萝说话时,嗓音略低,尾音总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像雪落在炭火上,轻微的嘶响。而这个声音,高了三分,冷得彻底,像冰锥砸在石上。

他知道,她不在门后。

或者说,她在,但不能说话。

是有人在替她开口。

国师。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寒气灌入肺腑,烧得发痛。

身后,百朵赤焰莲已近乎熄灭,只剩零星火点,在风中摇曳,像不肯闭上的眼睛。

他低头,看胸口那点青光仍在流转,与玉匣共鸣不止。

他知道赵玄用命送来的不只是警告。

是钥匙。

是云萝留给他的路。

他抬起脚。

一步,踏入黑暗。

城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厚重的冰层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他眼角余光瞥见——

冰层深处,一只巨大的、覆盖黑鳞的眼睛,悄然睁开,瞳孔竖立,冷冷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门内,是一条笔直的冰廊。

高十丈,宽三丈,两侧冰壁光滑如镜,映出他孤独的身影。脚下是寒髓铺就的通道,泛着幽蓝冷光,每一步落下,都响起空旷的回音。

他走得很慢。

不是犹豫,是在感知。

心口那根烛丝还在,虽细如发,却缠绕不散。他知道萧红烛没走,她躲在某个角落,继续窥视。

还有别的。

空气中,有极淡的香气。

不是红香,是冷香,像是雪莲在极寒中绽放的气息。这味道他熟悉——十年前,云萝闭关前夜,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可现在,这香气里掺了别的东西。

一丝药味,极淡,却苦涩入骨。

像是……压制情识的丹药。

他眼神一沉。

她被控制了。

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女帝,连身体,连神识,都被锁着。

他继续往前走。

冰廊尽头,是一扇门。

门是纯冰所铸,中央刻着一朵六瓣霜莲,花瓣上结着细密的冰晶,仿佛随时会脱落。

他停在门前。

没有守卫,没有传令,只有那扇门,静静等着他。

他抬起手,将玉匣轻轻贴在那朵霜莲上。

刹那间——

冰晶震动。

六瓣莲花缓缓旋转,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门,无声开启。

一股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极暗。

只有穹顶悬着一颗寒髓珠,洒下微弱的光。

光下,站着一个人。

披着玄色长袍,袖口绣银纹,腰间悬一枚冰符。不是宫装,不是帝冕,可站姿笔直,气度森严。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苍老却冷峻的脸,眉心有一道竖痕,像是第三只眼闭合后的印记。

国师。

“你来了。”国师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砾摩擦,“我等你很久了。”

陆炎没说话。

他站在门口,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国师缓缓抬起手,指向他身后:“外面,霜狱守已醒,十万霜翎卫待命。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将被冻成冰雕,永世不得超生。”

“可你没下。”陆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因为你怕。”

“怕什么?”国师眯眼。

“怕我打开这扇门后,会看到什么。”陆炎缓缓走进屋内,目光扫过四周,“怕我见到她,哪怕一眼,你的控制就会崩。”

国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以为她是谁?她是北荒女帝,玄霜道体,斩情绝欲。她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云萝。”

“那你为何不敢让她亲自见我?”陆炎逼近一步,“为何要你来挡?”

国师眼神一厉:“因为她不会见你。她已下令,凡提旧事者,诛。”

“谎话。”陆炎冷笑,“她若真不想见我,为何昨夜试戴凤冠时,指尖滴血?”

国师身形微震。

那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疑。

陆炎看在眼里,心却沉了下去。

她记得。

哪怕被压制,哪怕被洗脑,她的身体还记得他。

他不再看国师,转身走向屋内深处。

那里,有一扇暗门。

门上,贴着一道符。

符是新的,墨迹未干。

他伸手,一把撕下。

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间静室。

很小,很冷。

中央,坐着一个人。

身穿素白长裙,长发垂地,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云萝。

他脚步一顿,喉咙发紧。

十年了。

她比记忆中更瘦,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几近透明。可那轮廓,那气息,那安静的姿态——是他用命都想换回的人。

他一步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离她还有三步时,他停下。

轻声说:“我来了。”

她没动。

可他看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了一下。

他知道,她听见了。

他也知道,她不能回应。

国师站在门口,冷声道:“她已服‘忘情散’,七日之内,情识全封。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让她永远失声。”

陆炎缓缓抬头,看向国师。

“你猜,”他声音很轻,“如果我现在点燃情火,烧尽这间屋子,她会不会醒来?”

国师眼神一凝:“你敢?”

“我敢。”陆炎说,“为了她,我什么都敢。”

他抬起手,掌心帝印微亮,火焰纹路开始蔓延。

国师后退半步,终于露出一丝惧意。

就在这时——

云萝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是极深的墨色,像藏着整片夜空。

她看着陆炎,嘴唇微动,没有声音。

可他读懂了。

三个字。

**别过来。**

他心口一痛,像是被刀捅穿。

可他没退。

他笑了,笑得沙哑:“这一世,我不听你的了。”

他抬起脚,朝她走去。

\[未完待续\]脚踩进黑暗的瞬间,寒气如针,扎进骨髓。

陆炎一步没停,鞋底与寒髓通道相触,发出轻微的“咔”声,像踩碎了一根冻僵的骨头。身后城门闭合,厚重冰层挤压的闷响如同巨兽合齿,最后一丝光被吞没。他站在原地,呼吸放缓,耳朵捕捉着前方——只有自己的心跳,和脚下幽蓝冷光随步伐明灭的节奏。

那光,像是在回应他。

他往前走。一步,两步。影子在冰壁上拉长、扭曲,又恢复原状。两侧冰面太光滑,映出的他不止一个,而是层层叠叠,无数个陆炎并肩而行,有的满身是血,有的跪地不起,有的仰头怒吼。他不看,只盯着前方尽头那扇门。

冷香越来越浓。

雪莲的气息里裹着药味,苦得发涩。他鼻腔一缩,喉头泛起干呕的冲动。这不是毒,是压制——强行把人从情、从念、从记忆里剥离的手段。她每天都在喝,日日服,夜夜压,直到眼神空了,声音冷了,连指尖都不再为自己跳动。

他拳头慢慢攥紧。

掌心帝印传来灼痛,裂痕仍在蔓延,金色血液顺着经脉往下渗,滴在寒髓上,没有燃烧,只留下一个个微小的凹坑,像是被强酸腐蚀。他不管。疼才好,疼才能清醒。

他知道有人在看。

心口那根线还在,细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始终缠着,轻轻一扯,就能勾出他最不敢碰的画面。但他也不躲。他甚至放任那丝牵引存在——你想看?那就看个够。看看我为什么能走到这里。

冰廊尽头,门出现了。

纯冰铸成,中央刻着一朵六瓣霜莲,花瓣边缘结着细密冰晶,像是随时会飘落。他停下,站定,伸手将玉匣贴上那朵花。

冰晶震了一下。

“咔哒”一声,花瓣开始旋转,一片接一片,像锁芯被打开。门无声滑开,一股更冷的气息扑来,带着陈年灰尘与枯竭灵气的味道。屋内极暗,只有穹顶一颗寒髓珠悬着,洒下惨白的光。

光下站着一个人。

玄色长袍,银纹袖口,腰间冰符轻晃。不是守卫,不是宫人,站姿却压得住整座屋子的寒气。他抬头,眉心一道竖痕,像刀刻,又像烧灼后的疤。

国师。

“你来了。”声音沙哑,像磨钝的刀在石上拖,“我等你很久。”

陆炎没应。他站在门口,身影被拉得极长,影尖几乎触到国师脚边。他不动,屋内的空气就不动。

国师抬起手,指向门外:“外面,霜狱守已醒,十万霜翎卫弓上弦。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被冻进寒髓深处,千年不化。”

陆炎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地底挤出来:“那你不说。”

国师眯眼。

“因为你怕。”陆炎迈步进屋,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压在对方呼吸的间隙,“怕我见她一面,你的阵就破了。”

“她不是你能见的人。”国师冷声道,“她是北荒女帝,玄霜道体,斩情绝欲。她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云萝。”

“那你为何不敢让她自己说?”陆炎逼近一步,目光如钉,“为何要你来挡?”

国师眼神一厉:“因为她不会见你。她已下令,凡提旧事者,诛。”

陆炎笑了,笑得喉咙发哑:“那你告诉我,昨夜她试戴凤冠时,为何指尖滴血?”

国师身形一震。

那一瞬,他眉心的竖痕微微抽动,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陆炎看进去了。他不怕他的权,不怕他的阵,就怕这一句话——她记得。哪怕药灌满了经脉,哪怕神识被锁,她的身体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他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屋内深处。

那里有一扇暗门,比主门小得多,嵌在冰墙里,门上贴着一道新符,墨迹未干,符纸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像是刚画完就滴上了血。

他伸手,一把撕下。

符纸撕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间静室。

很小,很冷。没有床,没有椅,只有一块冰台,台上坐着一个人。

素白长裙,长发垂地,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低着头,看不清脸。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云萝。

他脚步顿住,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十年了。

她瘦得几乎脱形,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可那轮廓,那低垂的姿态,那呼吸的节奏——是他夜里睁眼闭眼都见过千百次的人。

他一步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链上。

离她还有三步时,他停下。

轻声说:“我来了。”

她没动。

可他看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了一下。

他知道,她听见了。

他也知道,她不能动,不能答,不能哭。

国师站在门口,冷声道:“她已服‘忘情散’,七日之内,情识全封。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让她永远失声。”

陆炎缓缓抬头,看向国师。

“你猜,”他声音很轻,像在问一个老朋友,“如果我现在点燃情火,烧尽这间屋子,她会不会醒来?”

国师眼神一凝:“你敢?”

“我敢。”陆炎说,“为了她,我什么都敢。”

他抬起手,掌心帝印骤然亮起,火焰纹路迅速蔓延,皮肤下赤光游走,像有活物在血管里奔腾。热浪开始升腾,静室内的寒气被逼退,冰壁出现细微裂痕。

国师后退半步,手指已按在腰间冰符上。

就在这时——

云萝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是极深的墨色,像藏着整片夜空。

她看着陆炎,嘴唇微动,没有声音。

可他读懂了。

三个字。

**别过来。**

他心口一痛,像是被刀捅穿,又像被火燎过,痛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没退。

他笑了,笑得沙哑,笑得眼角崩出一丝血丝:“这一世,我不听你的了。”

他抬起脚,朝她走去。

一步。

两步。

国师厉喝:“停下!否则我——”

话没说完。

陆炎左手忽然抬起,掌心对准自己胸口——

“轰!”

一道赤焰自他体内炸出,直冲穹顶,撞上寒髓珠,整颗珠子瞬间龟裂,爆开一团刺目的光。冰壁炸裂,屋顶簌簌落雪,整个静室剧烈震动。

他竟以自身为引,强行引爆心口残留的护命符之力!

青光与赤焰交织,形成一道短暂屏障,隔断国师视线。

就在这一瞬,他扑到云萝面前,单膝跪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几乎没有温度。

他死死握住,像要把自己的心跳渡进去。

“看着我。”他低吼,“看着我!”

她的眼睫颤了一下。

泪水无声滑落。

一滴,落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

他浑身一震。

不是因为烫,是因为——她哭了。

一个被灌了忘情散、神识封锁、连声音都被掐住的人,竟然还能流泪。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魂没死。她的念没断。她一直活着,在那具冰冷的身体里,死死撑着,等他来。

“我带你走。”他咬牙,声音发抖,“现在就走。”

她张了张嘴,依旧无声。

可他再次读懂了唇语。

**走不了。**

他不信。

他猛地抬头,看向国师。那人已被爆炸掀至墙角,正缓缓起身,脸上毫无怒意,反而露出一丝冷笑。

“你以为,”国师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平静,“她为什么能在这里?”

陆炎一怔。

“她不是被困。”国师一步步走来,每一步,地面都结出一层薄冰,“她是自愿留下的。”

“你说谎。”

“我没必要骗你。”国师冷笑,“她知道你回来,知道你会闯关,知道你会拼命。所以她求我——让我给她喂药,让我封她神识,让我……别让她见到你时,控制不住自己。”

陆炎如遭雷击,手一松。

“她说,如果你来了,就告诉你——”国师盯着他,一字一句,“**别信她的眼泪,那是她的软弱。**”

“她不想你死。”

静室死寂。

只有云萝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陆炎低头,看她。

她的眼泪还在流,可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求救,不再是挣扎,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

她在说:走。

他在颤抖。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心被撕开。

他早该想到的。她从来不是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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