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像碎玻璃碴子,砸在脸上,割得生疼。
陆炎一脚踩进齐膝深的雪里,焦黑的靴底刚落稳,地面便腾起一圈白雾。他每走一步,脚印都变成焦土,像一条烧穿雪原的暗线,蜿蜒向南。风从冰谷深处刮来,裹着硫磺味和铁锈气,钻进他鼻腔。那是矿坑的味道,是十年血肉磨链的烙印。
他没停。
手腕上的锁链断了,只剩半截铁环还挂在骨头上,随着步伐轻轻晃。风吹开他额前一缕黑发,露出一双眼睛——瞳孔深处,赤红未散,像两簇压不住的火苗。
远处,冰壁上挂着三具尸体。
都是矿奴。脖子上烙着符印,灰袍覆身,眼眶空洞,直勾勾望着南方。他们死前没闭眼,仿佛在等什么人经过,替他们把命讨回来。
陆炎抬头看了眼天。
云层底下,紫黑色的漩涡缓缓转动,雷光在其中无声炸裂,照亮冰崖如刀削。他认得那颜色。十年前,大炎覆灭夜,天罚降临时,就是这种雷。
还没落。
但他在等。
只要他还活着,那雷,迟早会来。
他继续走。肩胛旧伤遇寒结冰,动作微滞,像有根铁钉卡在骨头缝里。掌心帝印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遥远的东西牵引着,微微发烫。
云萝。
那个名字一冒出来,心口就像被火钳夹住,猛地一缩。
他看见她躺在祭坛上,白衣染血,胸口插着断剑。她笑着,嘴唇动了动,说:“别回头……活下去。”
那一幕,刻在他魂里,比锁链还深。
他咬牙,把画面压下去。
我还活着,你就不能白死。
就这么一句。别的,都不重要。
雪越下越大。风卷着冰粒抽打脸颊,他像一尊移动的焦石,沉默地碾过雪原。身后,焦土痕迹越来越长,像一道撕开大地的伤疤。
突然,头顶冰崖传来细微响动。
不是风声。
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三道黑影从冰壁跃下,落地无声,像三只从地狱爬出的鬼。他们披着灰袍,戴着骨制面具,手里握着寒铁链,链头刻满镇魂符。
清秽使。
九嶷盟的刽子手。专杀“失控者”。
三人呈品字形围上来,脚步不快,却封死了所有退路。
中间那人开口,声音像冻僵的蛇爬过石头:“情执现世,天地不容。交出帝印,赐你全尸。”
陆炎没答。
他只是抬眼,扫了他们一下。
眸中赤光一闪。
三人立刻出手。
左边那人甩出铁链,链子瞬间凝结成冰蟒,扑向他双脚。右边那人双手结印,雪地裂开,冰刺从地下突刺而起,封住后路。中间那人直扑面门,手掌泛起幽蓝符光,直取他掌心帝印。
快、准、狠。
没有废话,没有试探,直接要命。
陆炎左臂横扫,掌缘如刀,咔地劈在冰蟒七寸。冰裂,碎成渣。他右脚猛地踏地,焦土瞬间蔓延,冰刺尽数融化。与此同时,他左手成爪,一把扣住扑来之人的手腕。
那人瞳孔一缩,想抽身。
晚了。
陆炎五指一收。
骨裂声清脆响起。
那人闷哼一声,整条手臂塌陷下去。陆炎顺势一拽,将他整个人抡起,当成盾牌砸向左侧敌人。
轰!
烈焰从他掌心爆发,顺着焦土带猛然窜出,像一条赤蛇扑向两人。火焰舔过之处,冰雪蒸腾,灰袍瞬间点燃,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人就化作两团火球,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第三人转身就逃。
陆炎站在原地,没追。
他只是抬起右手,指尖对准那人背心,轻轻一点。
一道火线射出,贯穿雪地,精准钉入那人后脑。
头颅炸开,红白溅了一地,瞬间冻成冰坨。
风雪重新吞没一切。
陆炎低头看自己手掌。
帝印光芒微弱,边缘开始发黑。过度催动残印,伤口崩裂,血从指缝渗出,滴在雪上,立马冻成黑晶。
他呼吸粗重,视线有点模糊。
这些家伙,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不过是九嶷盟手里的一把刀,砍完就扔。
他讨厌这种人。
更恨藏在刀后的手。
他抹去嘴角血迹,继续往前走。
焦土线再次延伸。
风雪中,他的背影越来越单薄,却始终挺直。
雪突然停了。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