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债血偿，终成烬雪

苏晚的身份暴露后，陆承衍彻底乱了阵脚。他一边想要弥补苏晚，一边又要应对朝堂上对陆家的弹劾，一边还要安抚愤怒的长公主与太傅夫人，心力交瘁。

他派人暗中保护苏晚，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他将自己多年积攒的财物，送到苏晚的小院，想要弥补她；他甚至想要放弃自己的仕途，带着苏晚离开京城，找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共度余生。可这一切，都被苏晚一一拒绝了。

苏晚的心，早已被恨意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感情。她看着陆承衍为她做的这一切，心中没有一丝感动，只有无尽的嘲讽。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要的，是陆家的覆灭，是血债血偿。

在苏晚的推动下，朝堂上对陆家的弹劾越来越激烈，那些被陆家打压过的官员，纷纷站出来，拿出陆太傅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证据；宫中的妃嫔，也在太后面前，不断诋毁长公主，让太后对长公主越来越失望。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陆家。很快，陆太傅的罪证被一一查实，贪墨的银两，陷害忠良的书信，桩桩件件，触目惊心。皇帝下旨，将陆太傅打入天牢，陆家被抄家，所有家产充公，陆家的族人，要么被流放，要么被斩首，曾经权倾朝野的陆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沦为阶下囚。

太傅夫人得知消息后，受不了打击，当场气绝身亡；长公主被废去封号，打入冷宫，从此在冷宫里，孤独终老，日日以泪洗面。

陆承衍作为太傅嫡长子，本应一同被治罪，可他手中握着一些朝中重臣的把柄，又加上他多年来在朝堂上立下的功绩，皇帝念及旧情，免去了他的死罪，将他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流放边疆的前一天，陆承衍找到了苏晚。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矜贵与意气风发，穿着一身粗布囚服，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眼神里满是疲惫与绝望。

他看着苏晚，眼中带着一丝祈求：“晚晚，跟我走吧。边疆虽然艰苦，但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晚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陆承衍，你的梦，该醒了。”她淡淡开口，“陆家覆灭，是你们罪有应得，与我无关。我不会跟你走，我会留在京城，看着你们陆家的人，一个个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晚晚，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是真的爱你啊。”陆承衍的声音哽咽，泪水滑落，“从江南初遇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你，这么多年，从未变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苏家，可我真的后悔了，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换取你的原谅。”

“爱我？”苏晚笑了，笑得悲凉，“陆承衍，你的爱，太廉价，太沉重，我承受不起。你的爱，是建立在我苏家满门的尸骨之上，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这样的爱，我不稀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陆承衍看着她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她的心了。他缓缓转过身，一步步离开，背影萧瑟而落寞，如同秋日里被风吹落的枯叶。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回头多少次，看到的，都只会是苏晚决绝的背影。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空落落的荒芜。复仇成功了，陆家覆灭了，仇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她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这么多年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恨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疲惫。

她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小院，独自一人，过着平淡的生活。她依旧会为贫苦百姓义诊，依旧会用自己的医术救治他人，只是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恨意，只剩下一片淡淡的苍凉。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了。苏晚渐渐老去，眉眼间的清冷，被岁月沉淀成了温和。她时常会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着落花纷飞，想起江南的暮春，想起那个初遇的少年，心中早已没了爱恨，只剩下一声淡淡的叹息。

而陆承衍，在流放边疆的途中，遭遇了劫匪，同行的人都死了，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却也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他没有去边疆，而是一路乞讨，重新回到了京城。他不敢靠近苏晚的小院，只能在远处，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平静地生活，看着她渐渐老去。

他知道，自己不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守护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又是一个暮春时节，江南的槐花开得依旧灿烂，京城的老槐树，也开满了白色的槐花。苏晚病重，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弥留之际，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玄色锦袍的少年，在江南的槐树下，对她笑着说：“姑娘，你的药。”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一丝释然，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晚去世的消息，陆承衍很快就知道了。他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来到苏晚的小院，看着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了一般，心中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汹涌。他跪在她的床边，泪水无声地滑落，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陆承衍用自己仅存的积蓄，将苏晚安葬在了江南的老槐树下，那个他们初遇的地方。他在苏晚的墓旁，盖了一间小小的茅屋，从此便守在那里，日日为她扫墓，为她诵经，陪着她，度过余生。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陆承衍渐渐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视力也越来越模糊，可他依旧每天都会拄着拐杖，来到苏晚的墓前，轻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与悔恨。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陆承衍坐在苏晚的墓前，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闭上了眼睛。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将他与苏晚的墓，一同覆盖，如同两堆小小的雪堆，最终融为一体，化为烬雪，消散在天地间。

他们的爱情，始于江南的蜜糖，终于尘世的风霜，满是遗憾，满是伤痛，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绚烂过后，只剩下满地灰烬，与漫天寒雪，再也无人记起，曾经有过那样一场，刻骨铭心的痴缠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