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夜，
他躺在卧室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世界陷入沉睡。可他睡不着，大脑像一台失控的机器，不停地回放这些天的画面——
小雨接过请柬时平静的表情，和她关上门后压抑的哭声。
婚纱照上苏晴空洞的眼神，和她靠在他怀里时冰冷的温度。
彩排时他说“我愿意”时嘶哑的声音，和苏晴平静得可怕的回应。
还有手指上那枚戒指，冰凉的，像某种温柔的束缚，也像某种冰冷的判决。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像昨天才发生，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海里，抹不去，也忘不掉。
他起身，走到小雨的房间门口。门缝下没有光，她应该睡了。可他知道，她可能和他一样，睁着眼睛到天亮，或者……在哭，在想着明天，想着那场荒唐的婚礼，想着她最爱的爸爸，要娶别的女人。
对不起。他在心里又说了一遍，不知道第几千遍，第几万遍。
手机亮了，是苏晴发来的短信：“睡了吗？”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才回复：“没有。”
“我也睡不着。”
“在想什么？”
“想明天。”
“我也是。”
简短的对话，像两个在深夜里迷路的人，用最简短的语言，确认彼此的存在，也确认彼此的孤独。
过了很久，苏晴又发来：“苏晴，谢谢你。”
“又说这个。”
“我是认真的。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也谢谢你……陪我演这场戏。”
“不用谢。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发送完这句话，陈辰突然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他紧紧包裹，让他喘不过气。他靠在墙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很想推门进去，抱住小雨，告诉她“爸爸错了，我们不演了”。
可他不能。戏已经开场了，他必须演到落幕。无论多痛苦，无论多愧疚，无论心里在滴多少血，脸上都要带着笑，把这场戏演完。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他自己发出去的一张照片——很多年前，医院的新年晚会，他和林晚、小雨还有苏晴的合影。照片上的他搂着林晚，林晚抱着小雨，三个人笑得像一幅画。苏晴站在最旁边，笑得有点拘谨。
那是多么美好的画面，美好得让人心痛。
“晚晚拍的。”他在下面写道，“她说这张照片里，你笑得最好看。”
发送。然后他盯着手机屏幕，等着苏晴的回复。可手机一直沉默着，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知道苏晴在想什么。在想林晚，在想这场荒唐的戏，在想明天，在想那个注定痛苦的结局。
而他也在想。想林晚如果还在，会怎么做。会同意这个荒唐的计划吗？会眼睁睁看着他和小雨这样互相折磨吗？会……恨他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林晚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辜负所有人。辜负林晚的托付，辜负小雨的依赖，辜负苏晴的深情，也辜负他自己心里那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幻象。
而明天，这场辜负将达到顶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小雨的面前，他会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走过红毯，说“我愿意”，戴上戒指，演完这场荒诞的戏。
然后，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永远。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而这一天，将改变三个人的命运，也将为这场持续了十年的、错误的“父女关系”，画一个鲜血淋漓的句号。
陈辰闭上眼睛，轻声说：“晚晚，对不起。小雨，对不起。苏晴，对不起。”
声音很轻，飘散在晨光里，像一声叹息，也像一句告别。
一个他永远无法说出口，也永远无法真正放下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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