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医院行政楼会议室，季度医疗质量分析会。
苏晴特意提前十分钟到场，选了靠中间的位置。陈辰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走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这个动作很自然，可会议室里有几道目光立刻投了过来——带着好奇，带着了然，也带着某种微妙的祝福。
会议很漫长，讨论着枯燥的数据和流程。苏晴全程坐得笔直，认真做笔记，偶尔发言。陈辰很沉默，大部分时间低着头看资料，只有被点名时才简短回应。
中场休息时，几个相熟的主任围过来。
“苏医生，陈主任，听说你们的好事了？”心内科的王主任笑眯眯地说，“什么时候办啊？可得请我们喝喜酒。”
苏晴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有些羞涩，但很坦然：“下个月初八。请柬印好了就给大家送去。”
“哎呀，恭喜恭喜！”消化内科的李主任拍拍陈辰的肩膀，“陈主任，终于想通了？苏医生等了你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
陈辰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挤出一个笑容：“谢谢。”
“小雨那孩子知道了吗？她能接受吗？”有人问，语气里带着关心，也带着试探。
这个问题让空气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陈辰。
苏晴感觉到陈辰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像拉到极限的弓弦。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一个很细微的动作，但在场的都是人精，都看见了。那是“安抚”，也是“提示”：演戏，别忘了我们在演戏。
陈辰深吸一口气，声音很平稳：“小雨知道了。她……会理解的。”
“那就好，那就好。孩子长大了，也该懂事了。”王主任打着圆场，“苏医生脾气好，会对小雨好的。陈主任你放心吧。”
会议重新开始，话题被带过。可苏晴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带着同情，带着祝福，也带着某种评估。他们在评估这场婚姻的合理性，评估她这个“后妈”的合适程度，评估陈辰走出过去的决心。
而陈辰……从会议后半程开始，他的手一直放在桌下。苏晴坐在他旁边，能看见那只手——修长，稳定，本该握着手术刀的手——此刻紧紧攥成拳头，指关节发白，青筋凸起。
他在用力。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演好“准新郎”的角色。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苏晴收拾东西，陈辰站在她旁边，等人都走光了，才低声说：“谢谢。”
“不用。”苏晴也压低声音，“这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场合会很多，你要习惯。”
“我知道。”陈辰顿了顿，“我只是……不习惯说谎。”
“这不是说谎，是演戏。”苏晴抬起头，看着他，“区别在于，说谎是为了欺骗，演戏是为了……治疗。你要记住这一点。”
陈辰看着她，眼神复杂。过了几秒，他点点头：“我会记住。”
他们一起走出会议室，在走廊分开。一个往左，回心理科；一个往右，回神经外科。背影在走廊两端渐渐远去，像两条短暂相交后又分开的线。
苏晴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很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的累。演戏比她想象中更难——要控制表情，要控制语气，要控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而她还要演很久，二十六天，每一天都要演。
手机响了，是婚纱店发来的确认短信：“苏女士，您预约的试纱时间为本周六下午两点，请准时到场。如需更改时间请提前联系。”
她回复：“收到，谢谢。”
然后她打开电脑，搜索“婚礼请柬设计模板”。白色的背景，烫金的字体，优雅的边框。她在十几个模板中选了一个最简单的，保存，发给印刷店老板。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高效，有序，没有差错。
可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空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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