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半，苏晴准时出现在医院食堂。
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碗白粥，一碟小菜。吃得很慢，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周围是熟悉的同事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着夜班的趣事，抱怨着难缠的病人，讨论着最新的病例。
直到她听见了那个名字。
“陈主任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两个护士坐在她斜后方的桌子，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早晨足够清晰。
“何止是瘦，黑眼圈重得吓人。昨天他做那台脑干手术，中间手抖了一下，你看见没？”
“看见了，虽然很快调整过来了，但……陈主任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压低的声音：“听说是因为小雨那孩子。”
“青春期叛逆吧？我家那个也是，整天把自己关房间里……”
“不只是叛逆。”声音更低了，苏晴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听清，“我听神经外科的张护士说，前几天她去陈主任办公室送文件，听见里面……在吵架。小雨的声音，好像在哭，说什么‘我爱你’之类的……”
“什么？！”另一个护士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吧，那可是他女儿……”
“又不是亲生的。而且小雨也十八岁了，正是最容易混淆感情的时候。你想想，陈主任一直没再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小雨身上，那孩子会产生依赖，甚至……别的感情，也不是不可能。”
“天啊……那陈主任怎么办？拒绝的话，孩子受不了；不拒绝的话，这……这成什么了？”
“所以他才变成这样啊。你是没看见，他最近看小雨的眼神，又愧疚又痛苦，躲着走似的。小雨也是，眼睛红红的，像哭过。”
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耳语。苏晴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粥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她看着那层膜，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什么也咽不下去。
她知道流言会传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医院这种地方，没有秘密。尤其是陈辰这样的焦点人物——年轻有为的主任医师，深情专一的鳏夫，独自抚养亡妻女儿的好父亲。他身上的每一个标签，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素材。
而现在，这个完美形象正在出现裂痕。人们会猜测，会议论，会同情，也会在同情中掺杂着隐秘的好奇和评判。而小雨……那个刚刚成年的女孩，要怎么承受这些目光？
苏晴放下勺子，端起餐盘走向回收处。经过那桌护士时，她看见她们立刻停止了交谈，低头吃饭。其中一个抬眼偷偷瞄她，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同情和探究。
她们知道了。或者说，猜到了。也许整个医院，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只是心照不宣。
回到办公室，苏晴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陈辰发来的，标题是“关于婚礼的一些想法”。她点开，内容很简单：
“苏晴，关于婚礼，我有几个想法：
规模尽量小，不要惊动太多人。
不要婚纱照，不要婚礼录像。
仪式从简，不要过于形式化。
费用我们平摊。
小雨的请柬，我来给她。
陈辰”
她看着那封邮件，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平摊费用？他是想减轻她的负担，还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这场戏显得更像“合作”而非“施舍”？又或者，他只是无法完全接受由她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代价？
她回复：“收到。费用不用平摊，这是我提议的。其他同意。请柬我可以写，你给她就好。苏晴。”
发送。然后她打开日程表，在今天的待办事项里加上一条：“10:00，联系君悦酒店预订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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