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苏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没有开顶灯，只按亮了桌角的阅读灯。昏黄的光圈在桌面上投下一个温暖的圆，可她的心是冷的。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牛皮纸封面，没有装饰，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朴素到近乎苍白。
翻开第一页，她在页首写下日期，然后开始列清单：
婚礼日期：需要选一个近期但又不显仓促的日子。下个月初八？农历是个好日子，距离现在还有二十六天。足够筹备，也足够让消息发酵。
场地：市中心的君悦酒店三楼小礼堂。容纳一百人左右，环境典雅，符合陈辰的审美，也不会太过张扬。明天上午打电话预订。
宾客名单：医院同事约六十人，医学院同学、老师约二十人，共同朋友约十五人。加上双方家人……陈辰的父母已故，只有一个远房姑姑。她自己这边，父母在老家，弟弟在国外。家人不会来，正好。
请柬设计：简约风格，白色烫金字体。需要尽快确定文案：“陈辰先生与苏晴女士诚邀您参加我们的婚礼。”下面留日期、时间、地点。明天联系印刷店。
婚纱与礼服：她不需要奢华的婚纱，简单的缎面款式就好。陈辰的西装，他应该有自己的，如果不合身可以改。周末去试。
戒指：不需要真钻，一对素圈白金戒指就好。尺寸……她记得陈辰的无名指尺寸。很多年前，林晚订制婚戒时，她无意中瞥见过订单上的数字：16.5毫米。
流程安排：迎宾（30分钟）、入场（5分钟）、宣誓（10分钟）、交换戒指（3分钟）、亲吻（仪式性）、致辞（双方简短）、敬酒（象征性）、送客。总时长控制在两小时内。
预算：酒店、餐饮、服装、布置、摄影……初步估算五万左右。她手头的积蓄够用。不需要陈辰出钱，这场戏是她提议的，费用理应由她承担。
小雨的请柬：需要单独手写一份。措辞要温和但坚定，让她无法拒绝出席。写什么？“小雨，你是爸爸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希望你能来见证这个时刻。”会不会太残忍？可这场戏的核心观众就是她，她必须到场。
笔尖在最后一项上停留了很久，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苏晴盯着那个点，仿佛看见了婚礼当天小雨的眼睛——那双和林晚很像的、清澈的眼睛，会在那一刻被什么样的情绪填满？震惊？痛苦？绝望？还是恨？
她放下笔，双手捂住脸。掌心传来皮肤的温度，可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知道这有多残忍，可她停不下来。就像站在悬崖边的人，明知道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可身后的火已经烧过来了，除了跳，没有别的选择。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辰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
苏晴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她想起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实习医生的时候，陈辰刚升主治医师。有次她值夜班时遇到一个情绪失控的病人家属，是陈辰刚好经过，帮她解了围。事后她向他道谢，他也是这样，很简单地说：“应该的。”
那时她觉得他稳重、可靠，像一座山。可现在这座山正在崩塌，而她是那个亲手埋下炸药的人。
她回复：“早点休息，明天开始会很忙。”
发送成功后，她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而这一天，将是这场荒诞戏剧的正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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