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玉兰,在惊蛰之夜无声盛放,仿佛连时光都为这一刻屏住了呼吸。温情静立于药圃之中,纤指轻触蓝曦臣新镌的婚书,那纸上朱砂烙印的“以玉为聘,以兰为盟”,墨迹未干,似还带着些许温热。窗外传来了他亲手调制的莲花酥的清甜香气,与药草的幽韵交织缠绕,在如水的月色下酿成了一抹沁人心脾的温柔甜蜜。
“温姑娘可是在等我?”蓝曦臣的声音自她身后悠悠传来,语调温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闲适而雅致,发间那支玉兰簪微微晃动,正是她亲手所赠。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浅笑道:“厨房新炖了醒酒汤,明日需与叔父对饮,特意给你也带了些来。”
温情转身时,猝不及防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撞进怀里。蓝曦臣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拂过耳畔:“家规第三百九十二条。”
“嗯?”温情挑眉,指尖在他腰间轻轻一戳。
“婚前不可让未婚妻操劳。”蓝曦臣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还残留着白天处理公务的温热,“明日起,你只需负责貌美如花。”月光在药圃的竹篱笆上流淌成银,温情指尖再次抚过婚书上“以玉为聘”的落款。蓝曦臣特有的沉水香混着醒酒汤的药味,从食盒缝隙溢出。她转身时,发间的玉兰簪碰落一片花瓣,正飘在蓝曦臣递来的青瓷碗里。
“这汤里放了夜交藤?”她挑眉饮尽,甘苦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在雪夜送药时,也用了这味安神的药。蓝曦臣笑着接过空碗,指尖在她唇边轻轻一擦:“还有你最爱的蜜渍玉兰。”
药圃的竹架在夜风里轻响,蓝曦臣忽然抱起她走向廊下。温情的嫁衣下摆扫过石径上的青苔,她这才发现他今日穿的月白长衫,正是三年前她为他缝补的那一件,袖口还留着她绣的兰草暗纹。
“曦臣……”她的声音仿佛被月光浸得柔软了些,“叔父今日在祠堂说,蓝氏百年未迎外姓主母。”
蓝曦臣将她放在廊椅上,从袖中取出一枚翡翠镯子。镯身缠着细细的银丝,雕着首尾相接的并蒂兰:“这是母亲的陪嫁,她说将来要给能让我笑的姑娘。”他执起她的手,将镯子缓缓推入腕间,“你看,镯子内侧还刻着字。”
温情凑近细看,“清晏”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蓝曦臣的指尖抚过她腕间的旧疤,那里还留着当年为救温宁留下的印记:“当年在乱葬岗,你抱着阿苑对我说‘清晏难逢,对酒当歌’,我便知,这镯子该是你的。”
药圃的玉兰在夜风里轻轻摇曳,温情忽然想起初见蓝曦臣时,他站在雪地里递来药材的模样。那时的他像株遗世独立的兰,如今却将她纳入他的清晏岁月。她伸手摘下他发间的玉兰簪,簪头的花苞在月光下悄然绽放。
“明日拜堂时,”蓝曦臣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要在你耳边说家规第三百九十三条。”
“嗯?”温情轻笑,“又要新增什么?”
“不可让妻子在雪天受凉。”蓝曦臣低头吻她眼尾的泪痣,“就像现在这样。”
夜风卷着药香掠过回廊,温情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远处传来蓝启仁的咳嗽声,却不再是训斥,而是带着几分欣慰。药圃的玉兰在惊蛰夜悄然绽放,像是在为这跨越了生死与偏见的情缘,轻轻绽放最后的祝福。
婚礼那日,云深不知处飘着细雪。温情穿着蓝曦臣亲手绣的玉兰花纹嫁衣,腰间系着他送的银药杵,随着步伐轻轻摇晃。蓝启仁站在祠堂前,将蓝氏祖传的玉佩交到她手中:“温氏的医术,要好好传下去。”
温情捏着玉佩的手微微发颤。她想起初到云深不知处时,蓝启仁总是板着脸教训她“不可逾矩”,如今却将象征蓝氏传承的玉佩给了她。蓝曦臣在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喜服传来,像在说“别怕,有我”。
喜宴上,蓝氏小辈们起哄要新人喝交杯酒。蓝曦臣执起玉杯,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抹,将温氏的《回春曲》刻在杯底:“以此杯为誓,护你一世周全。”
温情饮尽杯中酒,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乱葬岗,她也曾这样握着酒杯,却只能对着月光独酌。如今身边有他,杯底有他刻的誓言,仿佛连酒都变得格外甜。
婚后三月,南疆传来急报。温氏余部在采药时遭邪修袭击,伤亡惨重。温情连夜整理药箱,蓝曦臣已将避尘剑系在腰间:“我陪你去。”
南疆的雨林里瘴气弥漫,温情在临时搭建的医帐里救治伤员,蓝曦臣则在外围布下结界。当最后一个伤员脱离危险时,她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他怀里。
“温情!”蓝曦臣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音。他抱着她冲进医帐,用灵力护住她的心脉,却发现她体内残留着邪修的毒咒。“家规第三百九十三条……”他的声音哽咽,“不可让妻子涉险。”
温情在昏迷中听见他的呢喃,努力睁开眼,虚弱地笑:“可你也在啊。”她抬手摸他眼下的青黑,“我们是夫妻,本就该生死与共。”
蓝曦臣低头吻她干裂的唇,将自己的灵力渡入她体内。雨林的夜雨声中,他忽然想起婚前温情说的“余生请多指教”,原来这“指教”,是要他学会如何在失去她的恐惧中,依然选择与她并肩。
伤愈后的温情在药圃种下新的玉兰,蓝曦臣在一旁搭竹架。他的白袍上沾着泥土,却笑得像个孩子:“等花开了,给我们的孩子做襁褓。”
温情愣了愣,忽然红了眼眶。她想起南疆的那个雨夜,蓝曦臣抱着她时的颤抖,想起他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连蓝启仁来劝都不肯离开。“曦臣……”她轻轻唤他,“我们会有孩子吗?”
蓝曦臣将她拥入怀中,指尖在她发间轻轻摩挲:“会有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笃定,“就像这玉兰,经历风雨,终会结果。”
十个月后,温情在静室诞下一对龙凤胎。蓝曦臣握着她的手,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忽然泣不成声。他将女儿取名为“蓝念”,儿子取名为“蓝安”,取“念安”之意。
十年后,云深不知处的药圃里,蓝念和蓝安追着蝴蝶跑。温情坐在石凳上捣药,蓝曦臣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像在确认她还在。
“娘亲,这是什么花?”蓝念举着朵玉兰花跑来,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是爹爹和娘亲的媒人。”温情笑着将花别在女儿发间,“要好好珍惜。”
蓝曦臣合上书,走到她身后轻轻揉她的肩:“家规第三百九十四条。”
“嗯?”温情挑眉。
“不可让妻子劳累。”蓝曦臣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这些年你为云深不知处的药圃,为温氏的传承,辛苦了。”
温情靠在他怀里笑:“可我愿意啊。”她看着在药圃里玩耍的孩子,忽然想起初遇蓝曦臣时,她以为自己的余生只能在乱葬岗与药石相伴,却不想,竟在这云深不知处,找到了家,找到了爱,找到了延续。
山风掠过药圃,玉兰花轻轻摇曳,像在为这跨越了偏见与生死的情缘,轻轻鼓掌。蓝曦臣低头吻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与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一样温暖。他们的故事,终在这玉兰花海里,化作了永恒的清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