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药圃的玉兰果染上了浅黄。温情坐在窗下整理药经,蓝曦臣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个红漆木盒。他将盒子放在案上,推到她面前,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温氏余部托人送来的,说是……祖上传下的东西。”
温情打开盒子,里面铺着素色锦缎,放着一支银制的药杵,杵身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末尾缀着个小小的“温”字。旁边还有一卷泛黄的纸,是温氏祖传的验方,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书。
“他们说,”蓝曦臣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温和,“这药杵是当年温氏一位女医的信物,说你性子坚韧,最配得上它。”
温情指尖抚过冰凉的银杵,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温氏祖上确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女先生,走遍天下救死扶伤,留下了许多佳话。她抬头时,正对上蓝曦臣鼓励的目光,心头一暖,轻声道:“替我谢过他们。”
这日蓝启仁忽然来药圃,站在畦边看了半晌,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药经上。温情起身行礼,心里有些发紧,却见蓝启仁只是淡淡道:“温姑娘的医术,倒是比某些只会舞刀弄剑的人强。”
蓝曦臣在一旁轻笑:“叔父是想说,温情的药圃比藏书阁还重要?”
蓝启仁哼了一声,却从袖中取出个瓷瓶:“这是当年我用的止血散方子,温姑娘或许能用得上。”说完便转身离去,袍角扫过阶前的玉兰叶,带起一阵轻响。
温情捏着那瓷瓶,忽然笑了:“没想到蓝老先生也有这般时候。”
“叔父只是面冷。”蓝曦臣帮她把药瓶收好,“他早已认了你。”
入冬后,云深不知处下了场大雪。温情在药圃扫雪,蓝曦臣披着蓑衣走来,手里提着盏暖灯。“雪大,进屋吧。”他接过她手里的扫帚,将灯递给她,“我让厨房炖了当归羊肉汤,驱寒。”
暖灯的光晕落在雪地上,映着两人的影子。温情忽然想起刚到云深不知处时,总觉得这里的规矩太严,空气都带着清冷,可如今,却觉得这雪、这灯、身边的人,都是暖的。
“曦臣,”她停下脚步,仰头看他,“明年春天,我们去南疆看看吧?看看温氏的族人,看看那里的药草。”
蓝曦臣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摩挲:“好,都听你的。”他低头时,发间的雪落在她眉间,冰凉的触感混着他呼吸的温热,像一首无声的诗。
除夕夜,蓝曦臣带着温情去祠堂。长明灯的光晕里,他指着蓝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轻声道:“他们会保佑你的。”
温情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归宿,或许不是血脉的延续,而是有人愿意将你纳入他的宗族,他的岁月,他的往后余生。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温暖的衣襟里:“有你在,就够了。”
开春时,药圃的玉兰再次抽芽。温情在畦边种下新采的药种,蓝曦臣蹲在她身边,帮她扶着竹架。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让人不想松开。
“听说了吗?”山下的村民路过时笑着打招呼,“温姑娘要和泽芜君成亲了?”
温情的耳尖红了,却没否认。蓝曦臣抬头笑答:“是,等玉兰花开,便请大家来喝喜酒。”
风吹过药圃,新抽的嫩芽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圆满,低声祝福。那些曾隔着的过往与偏见,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伴里,化作了药香里的甜,花灯下的暖,和玉兰树下,那句未曾说出口,却早已刻在心底的“余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