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向映棠的院子里可就没那么安生了。
她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砚台、笔洗,凡是能碰得到的物件,都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凭什么!凭什么是她向映桑!”平日里温婉的模样荡然无存,眼底满是嫉恨与不甘,“我哪里比不上她?论容貌,论才情,她哪样配得上肖世子!”
旁边的仆人们吓得赶紧上前去拦,却被她一把推开:“滚开!都给我滚开!”
几个胆子小的丫鬟早已“噗通”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向映云轻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贯的从容浅笑。
“姐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她声音轻柔,“仔细气坏了身子,要是被父亲瞧见,又该说你不懂事了。”
向映棠正怒火中烧,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难道你就甘心?”
向映云却走近几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姐姐别急,我倒有一计。那向映桑不是得意吗?咱们不如……”她声音压得极低
向映棠的脸色渐渐由阴转晴:“真的可行?”
“试试不就知道了。”向映云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转身时还不忘叮嘱,“姐姐先收拾了这满地狼藉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天刚蒙蒙亮,向映桑就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脸埋在枕头上哼哼唧唧。
她特意往脸上抹了点灰扑扑的药膏,嘴唇也抿得毫无血色,连说话都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感。
小翠端着水盆进来,一瞧见这架势,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磕在门框上,吓得脸都白了:“小姐!您这是……这是真病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
向映桑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有气无力地摆手:“你看我这脸,是不是透着股子……不对劲?”
小翠凑近了仔细瞧,见她脸色确实难看,药膏还蹭了点在鬓角,更添了几分病气,急得直跺脚:“我的天爷!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赶紧去请大夫?”
“别别别!”向映桑连忙拉住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用请大夫,我这病……得养,得静养,得在屋里躺个十天半月的。”
小翠这才回过味来,看着自家小姐那故作虚弱却藏不住精光的眼睛,又好气又好笑:“小姐,您这是……也太突然了吧?”
“万一肖世子今天就来提亲,我这病恹恹的样子,他总不能还硬凑上来吧?说不定还觉得我身子骨弱,配不上他这探花郎呢!”
她说着,还得意地挑了挑眉,结果牵动了脸上的“药膏”,差点笑出声,赶紧又捂住嘴,继续装虚弱:“咳咳……小翠,快帮我把帐子放下,我要‘静养’了……”
这装病的法子起初瞧着确实灵光,按理说,女儿病了,做父亲的总得来看两眼吧?可她这卧床三天了,那边别说亲自来瞧,连句问候的话都没传过来
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府里的丫头们,往日里见了她还会规规矩矩问声好,如今倒好,远远瞧见她院子的方向就绕道走。
为了让这场“病”演得更逼真,向映桑硬是在房里憋了整整半月。起初几天还有些新鲜劲,借着“养病”的由头赖在床上不起,听小翠讲些府里的闲闻。可日子一久,就闷得发慌。
把书架上的书翻得卷了边,连桌上青瓷瓶里的干花都被她摆弄着换了十几种插法。
“小姐,小姐,快醒醒!有好事!”
向映桑被摇得头发乱糟糟,揉着眼睛坐起来,身上松垮的睡衣滑落半边肩头,整个人还浸在混沌的睡意里。
“什么好事?”她打了个哈欠
“小姐!不用装病啦!肖世子……肖世子要娶大小姐了!”
“娶谁?”向映桑的哈欠卡在喉咙里,眼睛猛地瞪圆。
小翠凑近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就是大小姐啊!听说昨晚肖世子喝醉了酒,误打误撞进了大小姐的院子……今早这事就闹大了,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前厅商量婚事了呢!”
向映桑没接话,躺回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被子里还带着这些天捂出的、属于“病人”的闷味,起初那股“终于解脱”的窃喜还没焐热,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越来越不对劲。
肖世子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跟大姐向映棠扯上关系?还闹到要娶亲的地步?这实在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更何况,昨晚她起夜时,分明瞧见眼熟的小厮,手里提着个酒壶,没往深处想。
为了让肖世子彻底断了对自己的念想,为了取而代之,向映棠竟能做到这个地步?不惜设计肖世子,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也要把这门亲事攥在手里?
她想起今早路过前厅时,听见母亲和父亲在议论,说肖世子醒来后懊悔不已,却碍于“名声”二字,不得不应下这门亲。
不过转念一想,也好。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肖世子才貌出众;向映棠是向府嫡出大小姐,两家门当户对。
这桩婚事,肖家欢喜,向家也欢喜。以后大小姐嫁过去了,也不用再看到她了,自己也欢喜,也只能委屈肖世子不欢喜了。
这般想着,向映桑心里那点别扭劲儿渐渐散了。管他是谁设计了谁,她这“病”也该好了,总不能一直窝在这屋里,错过了外面的好春光。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镜中的人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亮了许多。
“小翠,”她扬声唤道,“去把我那件天青色的裙子找出来,明天,我也该出去透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