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世子过谦了,以你的学识涵养,称一声人中之龙也毫不为过。”向父说得坦荡大方。
向映桑……这才是头一回见面。
“就是就是!肖世子才貌双全,可别再自谦说自己愚钝了。”向映棠连忙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推崇。
那边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吹捧,向映桑早已饿得眼冒金星,这凡人的身子就是脆弱。
直到大夫人派人来传话,可以入席了,她才默默走到后面。快到门边时,肖云砚停下脚步,微笑着抬手示意她先进去,向映桑礼貌地回以一笑。
一旁的向映棠见状,暗地里咬着牙,脸色不太好看。
许是身上还有些酸痛,今日的向映桑格外蔫蔫的,不怎么说话,只冷眼瞧着那对姐妹的表演。
说起来,向映棠平日里泼辣刁钻,今儿个却矜持得像换了个人;向映云往常不爱言语,今日反倒大方活络起来。
好歹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想不到肖世子的魅力竟这么大,瞧着倒像是这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向映桑就这么在一旁偷偷看着,心里觉得好笑,却没敢笑出声来。
实在没办法的话,把这肖世子“一箭双雕”,念头刚冒出来,向映桑忍不住抬眼去看,偏偏和他打了个照面。
肖云砚又是一个温和的笑递过来,看得她心里一阵发虚,赶紧低下头,再没敢多看。
这顿饭吃得糊里糊涂,向映桑没待多久,便借着身体不适告退了。
许是前几日落水的缘故,还没好。回到房里后,她找出些药材,煎来调理。
小翠一边守着药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小姐,您听说了吗?这次交战,北炎国输得惨,陛下打算让北国的质子跟咱们大安联姻呢,就是不知道最后要委屈哪家的姑娘了。”
“难道是什么奇丑无比的主?”
小翠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听说那质子长得凶神恶煞,性子还暴戾,先前在北国就打死过贴身侍从呢……”
向映桑执起案上的书卷,指尖翻过泛黄的纸页,声音平静无波:“你们人族皇家联姻不就是身不由己,他一个战败国的质子,倒是不会再有那些气焰,不过谁嫁给他也算是个倒霉的。”
“哎,若是摊上这么个主儿,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哈哈,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说的凶神恶煞,或许也只是传闻。”她顿了顿,合上书卷,“再说,轮不到咱们操心。”
“是是是,小翠只知道,小姐每天开开心心的就是最好的。”
向映桑又抓起旁边的铜镜照了照,心里直犯嘀咕:自己今天这打扮,艳俗得晃眼,真不知道肖世子是怎么看下去的,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妈呀……他该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吓得她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别想了别想了,赶紧睡!不然夜里该做噩梦了。
这段时间,肖世子为了备考功名,暂时住进了向府。说来也奇,自从他来了,府里后院那些明争暗斗竟悄悄歇了。
向映桑自然也没在落水了。
没多久,喜讯传来,肖世子果然争气,一举高中,得了个探花。府里上下都赞不绝口,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竟还有这般向学之心,能凭真本事考取功名。
向映桑其实也挺想真心实意道声恭喜,可当着众人的面,她也只能跟着说些客套的谄媚话。
这天,她正在后院散步,忽听得有人唤:“映桑姑娘。”
“肖世子?”向映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竟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让她有些不自在。
“我……恭喜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她琢磨了半天,还是挑了些冠冕堂皇的套话。
“哦?你不是已经恭喜过了吗?”肖云砚浅笑问道。
“嗯,这不一样。”她脱口而出。
“哦?怎么个不一样?”他故作疑惑地看着她。
妈呀,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呀?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是刚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罢了。
向映桑只觉得脸颊发烫,尴尬得不行。
“之前是虚情假意,今天是真心诚意的……”话一出口,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话说的,简直越抹越黑了。
就在这时,向映桑一回头,正撞见向映云和向映棠。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肖世子和二妹妹在聊什么呢?”向映棠脸上挂着温婉大方的笑,那语气柔和,眼底的锋芒怕是想将向映桑撕成两半。
“呵呵,你二妹正在恭贺我高中呢。”就不能编点别的说辞吗?
“哦?我还以为二妹妹是在……”向映棠说着,玉手轻轻抚嘴唇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映桑接下来的话会有失淑女风度。
向映云站在一旁,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神情,这姐妹俩的道行倒是越来越深了。
向映桑嘴上不敢有半分造次,只能讪讪笑“大姐真会说笑。”
“二姐姐莫不是看上肖世子了?”向映云突然开口,语气平平,却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
向映桑(孟殷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三妹可别乱说!肖世子是人中玉、龙凤姿,人中人。当朝探花,我哪里配得上?”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只盼着把这话题压下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向映云在一旁淡淡接话,目光却没落在她身上,“以我们向府千金的身份,与肖世子相配,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这话听着公允,可谁都明白,她口中的“向府千金”,另有所指——自然不会是她向映桑。
肖云砚听了,忽然低笑一声,那笑意漫过眼角眉梢,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认真:“说起来,我倒真有此意。”
话音刚落,一旁的向映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脸颊也因激动泛起红晕,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
然而,肖云砚的目光却越过她们,落在了向映桑身上,“我所说的,正是映桑姑娘。”
一句话落地,向映棠脸上的光彩瞬间僵住,眼底的期待碎成了错愕。
向映桑更是心头一跳,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肖云砚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模糊。
不是吧?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说,这位新科探花郎是不是把名字记错了?毕竟向家姐妹三个,名字只差一个字,认错也很正常,对吧?
可肖云砚的目光明明锁着她,坦荡得像面镜子,半点没有认错人的迟疑。
我的天爷,这是唱的哪出?
她能感觉周围仆妇们压抑的抽气声——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怕是明天整个京城都要传遍,向家二姑娘勾搭上了新科探花。
肖云砚还在等她回应,向映桑看着他那双据说迷倒了无数贵女的眼睛,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人怕不是眼瞎?她这段时间故意穿着灰扑扑的旧衣裳,走路恨不得顺拐,说话粗声粗气,就是怕被这些世家子弟盯上,怎么还是没能躲过?
更尴尬的是,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你还是看看别人吧”?那也太不给探花郎面子了,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
哈哈哈哈救命啊!这场景比戏台子上的戏文还精彩,就是她这个“女主角”有点坐立难安。
“肖公子……怕是误会了。”
“哦?误会什么?”
误会你看上我了啊!我这种粗枝大叶的性子,哪里配得上你这文质彬彬的探花郎?你应该喜欢的是向映棠那种走路带风、说话温柔的大家闺秀才对!
“我……我近日偶感风寒,怕是要先回房歇息了,失陪。”
跑回自己院子,关上门,向映桑才扶着门框喘粗气,不对不对,不对,这一定是有哪个环节错了。
“小翠呀,你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道坎,我的坎来了,我这道……怕是直接挖成井了。”
“小姐,您这是咋了?难不成刚才在后院摔着了?”
“摔着倒好了,皮肉疼总比心口堵强!”向映桑抓过桌上的点心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肖探花——他刚才跟我说,他‘正有此意”
“正有此意?啥意?”
她捏着嗓子学自己刚才的样子:“肖公子怕是误会了——你猜他咋说?他说‘哦?误会什么?’我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顺便把他也塞进来!”
“小姐,您这是……被探花郎看上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他咋就看上了?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癖好,不行,你得给我想个办法。”
小翠趴在桌上笑得直打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一边擦眼角一边喘:“小姐,您……您这模样,要是被老爷瞧见,准得说您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都啥时候了还笑!再笑,明天肖探花上门提亲,我先把你嫁出去!”
“小姐,别呀,我不笑了,你可千万别把我嫁出去!”
“对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就说我得了麻风病,他敢来提亲,我就敢得。”